殷老夫人並未一口應承下來，縱然有殷遠之事先告知，事到臨頭，她仍然是遲疑了起來：「老姐姐，你來給落姐兒說門親事，我心中也是歡喜感激的。只是能請動老姐姐出馬的，怕是只有那一個人。以咱們老姐妹兒的感情，我也不想遮遮掩掩的說瞎話。老姐姐怕也是知道我們殷家現在的處境有些微妙，老姐姐來說親的那一位，也是處境尷尬。我們兩家心中知曉這只是合兩家秦晉之好，可是落在外人眼中恐另有他想。說句老姐姐不愛聽的話，殷家，是真的不願介入天家的紛爭當中去……」
桑落心頭一跳，看來老王妃與老夫人之間的交情比她所猜測的還要深刻。這種被皇帝聽到完全可以一怒之下就抄家滅族的話，老夫人竟然也能在老王妃跟前坦然說出來。光是從這一點看，這兩人的交情之深厚，怕說成是一家人也不為過了。
老王妃果然沒動怒的意思，臉色一整：「此事我也是心中有數，只是那孩子來求了我，我卻是不能否了他的心思。那孩子打小就聰明的緊，他皇兄當年的心思咱們這些個老的哪個不清楚？本是天潢貴胄，卻生生被逼的十幾歲就上了戰場去廝殺，去拚命。這些年下來，他跟誰都不親近，跟誰都要保持距離，可不就是怕那裡邊兒的人誤會麼？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跟我開口，第一次求我辦事兒，我能拒絕的了麼？」
想起發生在穆戰北身上的那點糟心事，殷老夫人也有些沉默了下來，眼底亦有幾分心疼之色。
但是，心疼歸心疼，該問的事情還是要問清楚。
「老姐姐，既然王爺有心求娶，那裡的那一位若是不應允，又該如何？」
老王妃的笑容輕快了起來：「這是自然，那孩子都說了，只要殷家能允了這門親事，其餘之事他自能解決。」
殷老夫人的顧慮其實有很多！若是桑落嫁給門當戶對之人，日後但凡有齷齪，殷家自能出頭為她討回公道。可若是嫁給穆戰北，那日後萬一桑落受了委屈，難道他們還能問穆戰北要個公道？
「老姐姐……」殷老夫人遲疑了一下，乾脆心一橫，把話一次都給說全了，「落姐兒的脾氣算不得好，若是日後跟王爺的側妃鬧了脾氣，恐怕會惹王爺不愉……」
桑落頓時驚悚了，她居然忘記了這個時代男人納妾有通房是天經地義之事！
難道說她以後還得跟其他女人爭寵？
光是想到那種畫面，原本覺得勉強還算順眼，應該算是個合適的嫁人對象的穆戰北，在她心裡的地位一降再降！
算了，嫁給王爺實在是太麻煩了，還不如到時候找個好拿捏的，好歹只守著她一個人過日子。
老王妃不露痕跡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又朝老夫人使了個眼色。
老夫人微微一愣，倒也順了她的意思：「落兒，祖母跟你姨祖母有體己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桑落滿頭黑線，祖母您老人家的委婉呢？在最關鍵的時刻這麼直白的把主角之一給趕走真的好麼？
不過老夫人都開了口，她也不能反駁，也只好起身告退。
一等她離開之後，老王妃才說道：「我也不瞞你，在我心中那孩子的是要比落姐兒的份量重得多。可是，落姐兒是否會幸福，我也是想過的。那孩子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你也清楚，他防備人防出習慣了，誰都不能輕易靠近他。我還是第一次看他把人這麼放在心上過，你這話我還真問了他，你知道他回了什麼話？」
「什麼話？」老夫人跟著追問了一句。
老王妃歎了口氣，一字一頓的道：「願得一心人，此生不負卿！」
老夫人神色一動，眼底似有千百種情緒翻騰，最後只化為一聲歎息，可到底神色緩和了下來。
老王妃倒是笑了起來：「好了，你也莫要做出這副姿態。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落姐兒也是真得我心，我豈能害她？那孩子是個好的，雖說看起來冷了點，可那顆心軟著呢！落姐兒若是嫁了他，他定能妥妥的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又有殷遠之的分析在前，老夫人也著實沒了拒絕的理由。
最後也只能歎了口氣，道：「如此，那便勞煩老姐姐操持了。」
老王妃的笑容便又多了幾分誠心。
到底是沒確定的事情，不說其他，小皇帝那兒便是個大問題，雖說兩家商定了要結親，可這事情知道的也不過就是寥寥幾人。至於小李氏那一脈，卻是無人會去告訴他們。以小李氏對桑落的恨意，萬一出個紕漏，到時候弄砸了親事後悔都來不及。
於是，桑落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定給了被她當成萬年大坑的穆戰北！
穆戰北在得到老王妃回復的確切消息之後，沉默了許久，最後有些彆扭的開口：「她，怎麼說？」
老王妃撐不住，撲哧就笑出聲來，看著穆戰北的眼神裡也是滿滿噹噹的揶揄。
好在穆戰北也在戰場上鍛煉出自己的臉皮來了，就算有種恨不得鑽地縫的衝動，好歹還是繃住了，撐住了場面。
等老王妃樂夠了，這才打趣兒他：「說親事的時候我們可是特意把她留在房中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反對過。雖然什麼都沒說，可瞧著那副樣子就是樂意的。」
要是桑落聽著這些話估計得給老王妃跪了，她從頭到尾沒反對，那是因為她們壓根沒給她反對的機會。再說了，她們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她是樂意的？她明擺著是不情願的才對！
穆戰北的耳朵動了動，耳尖悄悄的
染上一絲暈紅。
沒有反對什麼的，果然她是愛慕著他的吧！不過，她是不是太不知道矜持了？說起親事她一個未嫁女子不是應該害羞帶怯，躲起來不肯聽才對嗎？居然敢這麼大膽的聽著長輩議論自己的親事，她難道一點都不會覺得羞澀嗎？
唔，一定是因為太想要嫁給他了！
穆戰北這麼一想，整只耳朵都紅透了。
被人暗戀什麼的，真是讓人太有壓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