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只是鬆鬆插在發間之物,吳菲菲這麼一拍打,果真飛落下來,恰恰砸在一旁的桌角上,頓時碎成幾節。
饒是玉簪子已經落地,可吳菲菲還是沒緩過神來,一臉驚慌的就要往外衝。
「菲菲,你怎麼了?」笑顏郡主這才緩過神來,趕忙拉住吳菲菲,一臉擔憂,眼底有驚異之色閃動。
吳菲菲好似這才反應過來,身子陡然一僵,嘴唇蠕動,卻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桑落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吳二小姐可是身子不適?蓮心,上稟了祖母,拿了祖母的帖子去請太醫過府為吳二小姐瞧病。」
蓮心應了一聲,抬步就要往外走。
吳菲菲現已經反應過來,如何能讓桑落使人真去請了太醫?這要是太醫來了,那她……
「殷小姐,這幾日一直難以入眠,適才不過是精神恍惚了一下,並無大礙。」吳菲菲垂著頭,又恢復了那副嬌嬌弱弱的樣子,「有勞殷小姐關心了,菲菲心中感激。」
桑落若有所悟:「既不是身子不適,又時常難以入眠,莫非是撞了邪?」
她露出一臉的驚愕之色,連忙吩咐:「蓮心,快些去找到吳家夫人,說吳二小姐怕是被邪氣給魘著了!」
轉而又誠懇的勸說吳菲菲:「吳二小姐,這事可大可小,卻也不能等閒視之!都說西山靈佛寺裡的平安符最是讓人心穩,吳二小姐千金之軀,如何經得起這般磋磨?吳二小姐若是哪日等閒,不如去寺裡誠心求一道平安符,擔保吳二小姐日後不再會有此困擾。」
吳菲菲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也顧不得身份,連忙扯住蓮心不讓她出門。
她剛剛的不過就是個借口罷了,這往日誰會把話外皮都剝了個乾淨來看芯子的?一時措手不及,才讓桑落把話說到這份上。可是這話說倒也說了罷,倘若真讓這丫鬟到京中的貴婦人們跟前喊一嗓子,她吳菲菲焉能有顏面殘存?一個被邪氣魘了,在外邊行徑就跟瘋魔了似的女子,恐怕是要被人徹底的嫌棄了。莫說想要入宮為後了,怕是為了吳家的名聲,家中長輩就要強行將她送進庵裡去了。
吳菲菲心中大恨,可她失常在先,又親口承認自己精神恍惚在後,在場的,可不全是與她親厚的。到了此時她哪裡還有不明白的,殷桑落這是看明白了她暗中做的手腳,這是逼她低頭呢!
她自是不願跟殷桑落低頭的,可更明白,她此時若是不低頭,以殷桑落胡來的程度,怕是當真會不顧這及笄之日,先毀了她再說。
一個毫無顧忌,一個百般忌憚,吳菲菲也心知這一次,是自己落了下乘!
深吸一口氣,吳菲菲到底只能嚥下這口惡氣,低垂著眼眼眉,委屈的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桑落,我真的沒事了。剛才也真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打碎了那玉簪子。若是壞了你的好心情,你可以罵我,也可以打我一頓出出氣的。」
就連道歉的時候也要順便黑她一把嗎?桑落對這女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陰人的女人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以前的她在信息發達的現代社會中,精英教育之下,十五歲的時候也最多只能算是有點心機,不會被人隨便算計。可這個才十五歲的古人,竟然隨時隨地都能讓自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只要不把她的退路卡死,她就能順帶著讓人堵心,甚至一個不小心就被她翻身了。
果然,時時刻刻都準備著為吳菲菲而戰鬥的笑顏郡主立刻柳眉緊蹙:「殷桑落,明明是你胡說八道在先,菲菲也不過是看在今兒是你的好日子,不想為難與你。倘若你再不知好歹……」
「郡主意欲何為?」桑落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郡主可是想著要出去宣揚,說我殷桑落咄咄逼人,不知好歹?」
笑顏郡主拿捏不準她心中所想,只是冷哼一聲:「你心中有數就好!」
桑落輕笑一聲,笑容卻淡了下去:「我倒還真是要向郡主請教一番,我心中該有何數?今日是我及笄之日,諸位能來送賀禮,我心中感激。好茶好水的招待著,想著不管往日裡有什麼矛盾,不過就是小孩子間耍鬧罷了。各家長輩都是為了陛下做事的,關係也是親厚的緊,哪能因為咱們小孩子家家的鬧矛盾就給長輩們添亂。可最後倒好,送到的賀禮我尚未上身,就被送禮的吳二小姐給砸了。吳二小姐這砸的是賀禮麼?這砸的,可是我殷家的顏面!我殷桑落不過一介不起眼的女子,落了面子也無妨。可是,今日邀請眾多貴賓,諸位給的是我殷家的臉。」
「然,就算吳二小姐當著我的面落了我殷家的臉,可我也是本著來者是客的想法,先是要拿了帖子去請太醫,又是擔心吳二小姐身子不適,要請了吳家夫人過來,有了主心骨,也好有個定奪。這西山靈佛寺的靈驗也是眾所周知的,我說這個,不外乎就想給出個主意,也怕吳二小姐過於憂心己身罷了。可最後呢?一腔好意全成空不說,還落了一身的不是。吳二小姐哭著喊著說任打任罵,這是在暗示我殷桑落是個粗魯無禮,毫無教養,對誰都能出手之人?而郡主口口聲聲說我不知好歹,我如何不知好歹?郡主今日倒是說個清楚,免得我心中憋著難受了,待會兒見著了長輩就要尋個明白人求個解釋了。」
一席話,頓時震住了屋內所有的人!
殷桑落歷來都是不講理,胡來之人!以往就算是被冤枉了,她也從來不願解釋,直接動手了事。誰曾想,今日不過是擠兌了幾句,竟然讓她這一通發作!剛才那一通話,竟是逼得笑顏郡主和吳菲菲都是目瞪口呆,千言萬語到了舌尖來回滾動了數圈,最後卻又生生嚥了回去!
她們還能說什麼?多說多錯,真要找了人來評理,難道有人會以為是殷桑落在惹事?及笄之日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乃是
出嫁之前最為重要的日子。在旁人眼中,殷桑落就算是再渾,能在自己及笄之日上鬧事?除非是個傻的,也不想要自己的名聲了。可是,殷桑落是傻的麼?
吳菲菲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死死的掐進掌心,紅著眼圈到底是低了頭:「桑落,你莫要生氣,適才,是我不對……」
「那就勞煩吳二小姐把眼淚收回去,免得讓人誤會是我欺負了吳二小姐。」桑落輕笑一聲,慢條斯理的道,「雖然我的確是個咄咄逼人,不知好歹之人,不過這畢竟是我的大日子,我可是不想聽人在背後嚼舌根子!」
吳菲菲硬生生的把眼淚憋了回去,不敢再多刺半個字!
笑顏郡主雖未道歉,卻在她再次嘲諷吳菲菲之時保持了安靜,也就證實了她的退步。
桑落很滿意,早這麼聽話懂事不就行了?
人吶,果然是不修理,不成才!
眼角餘光在斷成幾節的玉簪子上劃過,再聯想起吳菲菲的失態,桑落心中冷笑一聲。
有人嫌自己的日子過的太舒心了,不給人添堵就不暢快了。
也好,她等著!待事後,她定會一一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