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流域,連日來的傾盆暴雨終於停了。
淮洲,凌晨大雨結束後,隨著天色漸明,第一縷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透射出來時,紅彤彤地灑在寧夙旭的身上,將他籠罩在那一層濛濛的紅艷光輝中。
這麼一個多月過去了,寧夙旭的皮膚黝黑了一些,可以眉宇間卻多了許多堅毅,嘴角帶著燦爛的笑容,整個人站在旭日的光輝中,身影被那紅霞漸漸勾勒出來,輪廓分明,衣袖翻飛,別有一番貴氣。
六月二十八日,是暴雨停止之時,也是他十五歲的生辰。
寧夙旭的身後,淤泥中,船上,簡陋卻堅固的堤壩上,站滿了喜色洋溢的將士,在他身後高聲歡呼:「雨停啦,雨停啦,雨停啦!」
這一天,寧夙旭和抗災的將士們歡飲一場,沒有宴會,沒有美酒,參加的人並非皇族顯貴,並非朝中重臣,並非父母兄弟,有的只是寡淡的湯茶,有的只是能果腹的餐食,可是卻是他最有意義的一次生辰。
這一刻,看著將士們高舉湯碗,高呼著:「殿下,生辰快樂!」
那一刻,寧夙旭終於體會到了往常學的那些治國之道中所講的道理。
愛民如子、與民同樂,原來就是這樣簡單。
「大家辛苦了!」寧夙旭將碗中的湯茶一飲而盡,此刻的他不像個錦衣玉食的皇子,更像個豪氣萬丈的將軍。
目光剛好落在頭頂那輪明媚的艷陽上,它暖暖的,很明媚,似乎耀進了他心裡。
寧夙旭的心中不禁浮現了一個淡然淺笑的容顏來,過了十五歲,就到了他娶親的年紀,待到返朝,他一定要請父皇將她指給他,這一次誰也不能阻攔他。
得到淮洲前線暴雨停歇的消息,皇上立刻就命欽天監算算,看看淮河流域的雨季是否已經過去。
欽天監算定淮洲雨季大勢已去,不會再有連綿暴雨,皇上終於放下心來,立刻下令要犒勞獎賞前線的抗洪將士。
同時,皇上也命陸芊珞次日進宮面聖。
當天,延京城的氣氛終於輕鬆起來,下了早朝後一回家,陸軒宇就帶著軟轎馬車一路前往上安村,歡天喜地地去接陸芊珞。
得到皇上要見她的消息,陸芊珞卻並不高興,她在上安村還沒有待夠,這一回去,肯定是再也不能回來了。
不過,陸芊珞卻是真心為災區人民高興,這一場洪災他們終於熬了下來,原本會導致死傷數萬,可因為抗災得當,百姓死傷數目不到原來的十分之一。
如果這樣功德也有她一份之力,她只希望借這份功德保師傅今生安然渡過,也希望前世那些因她而下場淒涼的人今生都能安然一世。
早在陸軒宇來之前,陸芊珞早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給寧夙燁和沁香閣的東西,都交給了新雲和新月兩人。
陸軒宇一進院門,就哈哈大笑起來,如今的他當真是滿面春風,曾經的陰霾一掃而光:「珞兒,大喜,大喜呀,皇上宣你明日入宮面聖!」
陸芊珞盈盈一笑:「芊珞也恭喜父親,終於能放下心中石頭。」
紫竹依依不捨地告別過新雲、新月兩人,和陸芊珞、素月一起離開。
在離開時,陸芊珞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新雲、新月兩人,見她們微微點頭,才轉身離開。
待到陸芊珞一行人離開,新雲、新月兩人就關起了院門,將院子中的一切痕跡都完全消除掉,只等著夜色降臨,兩人再趁黑離開上安村。
這一次回家,陸芊珞的待遇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比起第一次從李家村回陸家時,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見她的冷落,這一次陸芊珞的馬車距離陸府還有好一段距離,就見紫竹掀起側簾看到外面的情形,當下就興奮地叫道:「小姐,老夫人、夫人、二夫人,還有眾位小姐、少爺都在府外等著接你回家呢!」
「嗯。」陸芊珞笑著點頭,幾個月前她不過是個從村子裡接回來的小村姑,有誰能看得起她,現在的她不但幫助陸家渡過了難關,還深得皇上看重,她們怎麼會不來討好她?
「芊珞拜見祖母、母親、嬸嬸。」到了府門外,陸芊珞下了馬車,要給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請安,卻被老夫人給攔了下來:「你這孩子,身子還沒養好,這些禮就免了吧。」
老夫人順勢拉著陸芊珞的手,細細地打量著她,不自禁地就紅了眼角:「小七,你受苦了。」
大夫人也用帕子沾著眼角:「芊珞,回來就好。」
二夫人慈愛地端詳著她,關切地問道:「芊珞,傷可好了一點,還疼嗎?」
一時間,眾人將陸芊珞圍了個嚴嚴實實,陸軒宇只在外面看著陸芊珞,一臉的欣慰和滿意。
陸芊珞笑著,將眾人望了一圈回道:「芊珞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礙事了,這些日子讓祖母、母親、嬸嬸、各位姐姐、妹妹、弟弟擔心了。」
一眾人中,只有老夫人流露出來的疼愛才是發自真心。
陸芊珞刻意將目光流在陸芊姝身上,將她的治水之法偷走,陸芊姝面對她時心中會有絲毫不安嗎?
迎上陸芊珞淺笑清澈的目光,陸芊姝目光一陣閃躲,這個小賤人似一下子能看到她心裡去似的,不知道她和父親怎麼說的……
望了一圈眾人,二夫人似才反應過來,突然道:「瞧我們,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都站在外面,快都回府去吧。」
老夫人微微點頭,一眾人這才又一起回府。
大夫人深深地看了二夫人一眼,目光中隱有厲芒,二夫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並不將大夫人的警告放在眼中。
如今她的福星芊珞回來了,說不定她很快就能重新掌家呢!
這樣想著,二夫人轉身就去親切地跟著老夫人、陸芊珞一起離開。
一眾人本以為老夫人要將陸芊珞帶去福安苑,卻沒想到老夫人徑直來到了落英院。
聽聞陸芊珞要回來,青梅、丁香、陳媳婦、崔媽媽四人早就準備好了一切等著她,如今四人看到老夫人和陸芊珞走在前面,身後還跟著二夫人、陸軒宇一眾主子,連忙迎了過去,向一眾人福身行禮:「給老夫人、老爺、夫人、二夫人,諸位小姐少爺們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