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侍疾,陸芊珞需要留在福安苑日夜侍奉,待到老夫人完全安好後才能再回自己的院子。
這是陸家的規矩,也是陸芊珞心中所願,她不會讓大夫人再有機會對老夫人下手。
青梅好不容易尋了機會,終於在陸芊珞耳邊低語了一句:「小姐,四姨娘她病了有一些時間了。」
青梅這是暗示她,四姨娘的病不是被她「克」的。
陸芊珞看了青梅一眼,眸中並不流露出任何情緒,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夜深人靜,房中只剩陸芊珞一人時,她才會流露出一點真實情緒,晶亮的眼眸望著窗外,思慮萬千。
她不知道當年在四姨娘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老夫人和陸軒宇一致懷疑她的身份,亦不知道為何陸府所有人在提起四姨娘時,都是一臉諱莫如深的神情。
不過,她現在最為擔憂的還是四姨娘的身體,那個丁大鵬明顯已經成了大夫人除掉眼中刺的工具,可是她如今還連四姨娘所住的院子在哪都不知道。
次日,看到丁大鵬帶著徒弟阿信前來給老夫人問安時,陸芊珞眼眸一亮,終於有了主意。
老夫人不虧是老夫人,明知丁大鵬是大夫人害她的工具,明知大夫人特意遣丁大鵬來就是為了窺探她的心思,還能一如往常地對待丁大鵬,沒有一絲怨氣或者怒氣流露出來。
這樣的老辣善謀,讓陸芊珞不禁心生敬佩,前世若非大夫人早早害了老夫人,當年的陸家何需用女兒換富貴,她也不會有那樣荒唐悲慘的一生。
可惜,凡事都沒有如果。
在阿信隨著丁大鵬離開福安苑時,一隻翠綠色的蝴蝶從他頭頂掠過,便有細細的透明粉末傾灑在他的髮髻之上。
下午時分,陸芊珞的背上輕輕落下一隻翠綠色的蝴蝶,輕嗅著蝴蝶身上殘留的氣味,她很快就鎖定了四姨娘所住院子的大概方位。
那裡是陸府中最為偏僻的地方,有二姨娘、三姨娘的住處,也是前世的落英院所在。
也就是說,四姨娘一直以來所住的院子是前世她所住的落英院,而非當年陸家人告訴她的陸府最好的院子:現在陸芊姝所住的清蓮院。
前世陸家對她有太多欺騙,再來一遍,這些欺騙都會成為那些兇手自掘墳墓的一鋤頭小坑。
十日時間眨眼已過,老夫人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大半,朝夕相處她對陸芊珞的喜愛更甚,祖孫兩人老是有說有笑地看起來非常親近。
青梅看在眼裡,每隔幾日總會向陸芊珞匯報一些四姨娘的情況,可是每每看著自己辛苦得到的消息,陸芊珞的反應卻如此平淡,青梅心中不免失落。
想起前幾日被大夫人喊去問話的事情,如今青梅還有些膽顫,她已經將小姐的情況全部如實道出了,可是大夫人卻並不相信,實在讓她擔心或許還不等小姐有所安排,她就已經被大夫人嫁給了吳三。
只是眼前她就小姐這一個依靠,只能耐心等待。
陸芊珞心裡對老夫人感激非常,沒想到老夫人竟會親自吩咐丁大鵬給四姨娘看病,大夫人忌憚之前的事情事發就一定不會趁機去害四姨娘。
這些日子,每天她都會通過翠綠灰蝶身上殘餘的藥粉氣息,推斷出來阿信每日在四姨娘院子中停留的時間都不短,青梅肯主動向她稟告四姨娘日漸好轉的消息無疑讓她更加安心。
這些日子裡,瑞珠沒少往福安苑跑,每次前來還不忘帶著些自己做的糕點之類。
陸芊珞只當不知瑞珠的用意,只和老夫人一起享用美食,不得不說瑞珠的廚藝確實出色,總是能做出新奇的糕點惹得老夫人誇獎幾句。
轉眼到了二月底,老夫人已經大好,這一日陸芊姝來了福安苑。
十多日後,再見陸芊姝,心中雖還有恨,可是陸芊珞已經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七妹。」陸芊姝款款而來,身著一條鵝黃盤錦鑲花長裙,配著一件迷離繁花羽紗披風,仿若春日一抹嬌嫩的綠芽上綻開的美麗花朵,盈盈的惹人憐愛。
「二姐。」一株白梅樹下,陸芊珞身著一件月光藍妝緞小襖,一條湖水藍的織錦百褶裙,襯著她身後寶藍色的天空,如一縷碧波自空中傾瀉而下,笑容純淨,帶著無人能及的清澈。
陸芊姝有一瞬的恍神,十多日前,陸芊珞不過是一個從鄉下剛剛回來的野丫頭,皮膚蠟黃,瘦若乾柴,可是十多日後,陸芊珞分明變了一個人似的。
雖然依舊瘦小,可皮膚卻瑩白水嫩了許多,特別是那渾身上下散發出的美,清澈而動人,哪怕她是女子,看一眼就無法忘懷。
那一瞬,陸芊姝不自覺地想起她幼時在呂軒宇書房中無意中看到的那幅畫,那畫中的人正是四姨娘,陸芊珞的生母雲氏。
想到那個美麗無雙的女子,陸芊姝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恍惚中,那畫中的四姨娘似乎和眼前的陸芊珞融合成了一人,那樣無人能及的美仿若一塊巨石般重重壓在了她的胸口,壓得她近乎無法喘息。
「二姐,你怎麼了?」
如清泉般的聲音傳入耳中,陸芊姝終於覺得自己似乎又活了過來,定神就看到陸芊珞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正眨著一對清澈的眼眸望著自己。
那一瞬,陸芊姝心中突然驚慌起來,輕咬貝齒才漸漸平復情緒,努力在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來:「七妹,我來看祖母,順便給你送請帖。」
望著那燙金色的請帖,陸芊珞眸光微動,這樣尊貴的色彩只有皇家之人才有資格使用。
她初來延京城,半月時間連陸府的大門都不曾出過,絕對不會有皇家之人注意到自己。
加之眼見就到了上巳節,也就是說這張極有可能是來自皇家的上巳節遊玩請帖。
陸芊珞嘴角淡淡的笑意一閃而逝,上次佛堂的小小懲罰就讓陸芊姝這個天之嬌女按捺不住了,因她而下了這麼大的功夫。
不過她還真要感謝陸芊姝,她正想著要如何才能外出一次,現在她的好二姐就將這機會送上門來。
「姝兒,上巳節游春會,小七去的話會不會早了些?」老夫人不太贊同陸芊珞參加這場游春會,名義是游春實際上卻是年青男女的「相親會」,陸芊珞現在的年齡和情況都不適合相看親事,況且還極有可能接觸到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