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李濤關掉了淋浴,拿過毛巾擦了擦濕漉漉地頭,然後拖著長長的水漬走出了淋浴室。
李濤來到更衣室後,現張偉還坐在更衣室裡的長椅上,並沒有離開,他看到張偉緊閉著雙眼坐在那裡,李濤心中不由得暗自歎息了一聲,然後繞過張偉逕自走到自己存著衣服的櫃子前,打開衣櫃開始穿起衣服起來。
李濤穿好衣服後,看到張偉還是跟先前一樣坐在那裡,他才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對不起,我剛才有些衝動了」
張偉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他緩慢地站起身來,然後走到自己放置衣服櫃子前,伸開櫃子從中拿出自己的衣物,低聲道:「不用說這些,即使你打我,我也不會怨你的。」
李濤聽到張偉的話,隨即微笑著說道:「好,好,那咱就不再說那些了,今天的事情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即使換作其他人去取配血,或者站在手術台上,這一切都與之牽扯不到任何關係,這只不過是湊巧擠在一起的一場誤會罷了,誰讓你和我都是醫務人員,如果我要離開這裡,你最好忘記今天所生的這些不愉快的事情。」
張偉知道這是李濤不想讓自己有心裡負擔,而且跟著李濤一段時間後,他知道以李濤的的性格總是喜歡大包大攬,喜歡什麼事情都自己扛。但是事情都已經生了,自己怎麼能當今天什麼都沒有生過?
張偉顯然做不到,立刻正色道:「不行,我不可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生過,我也做不到!」
李濤眉頭一皺,看著張偉問道:「什麼,你做不到?你做不到,你忘不掉,那你打算怎麼辦?」
張偉沉聲說道:「我會負責。」
李濤輕蔑地一笑道:「怎麼負責?」
李濤這句話把張偉問住了,怎麼負責?這點他還真沒想好。
李濤上前看著張偉的臉步步緊*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負責?」
「我」
張偉一時語塞。
看出張偉臉上為難的神情,李濤厲聲喝道:「你最好給我清醒過來,我再說一次今天的事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如果……」
李濤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拍著張偉的肩膀說道:「如果,你認為你我之間的情分,真到你想像的那種地步,我不介意你在患者身上抽一管血,然後注射到自己身上,到病房裡來陪我,我也完全沒有意見!」
話音一落,李濤繞過張偉走向更衣室的出口,絲毫不去理會仍然在呆的張偉,臨出門的時候,他頭也不回的說道:「你給我想清楚了在出來,否則我下次見到你,你還在這個問題上跟我糾纏的話,我就打掉你的狗牙!」
更衣室內,張偉盯著李濤身影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良久之後,張偉才反應過來,連忙打聲喊道:「李主任,等等我!」
世界就是這麼巧合,當李濤走出手術室的時候,在手術室門口竟然又遇到了南剛。
「小叔,病人怎麼樣了?」南剛看到李濤關切的問道。
「放心吧,兩個都度過危險期了,手術暫時還沒有結束,不過用不了多久了。」李濤隨口應付道。
南剛聽到李濤這麼說,隨即鬆了一氣道:「那就好。」
南剛的話還沒有說完,張偉已經從手術室裡衝了出來,看到李濤站在手術室門口,才喘了一氣道:「李主任,等等我。」
「這個是?」
南剛見手術室忽然衝出來了一個人,打斷了自己的話,而且看到那人急沖沖的樣子,他忍不住向李濤問道。
李濤看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張偉一眼,淡淡地對著南剛說道:「這是人民醫院的醫生。」
「噢。」
南剛見李濤這麼說,連忙應了一聲,原本他看到這個醫生突然跑出來,以為手術室裡又生了什麼事情。
「好了,沒事,我先走了。」李濤介紹完張偉,接著又對南剛道。
「嗯,好的,我們繼續在這裡守著,等手術結束後,將病人送出來。」南剛點頭道。
「那你們還要等不少時間,下了手術後,患者還要送到麻醉甦醒室裡。」李濤聽到南剛的話,隨口說道。
「沒事,以前我做刑警的時候都是在這裡守著的。」南剛笑道。
李濤忽然想到那個窮兇惡極的犯罪份子,也不是什麼善碴,於是當即對南剛說道:「一會等手術完成後,主刀的醫生出來的時候,你們跟他協商一下,直接進入麻醉甦醒室監管得了畢竟情況比較特殊嘛。」
「好,知道了,謝謝小叔提醒!」南剛連忙點頭應聲道。
李濤跟南剛說完後,便不在手術室外停留,直接走向電梯,張偉卻是跟先前一樣,一直跟在他的後面寸步不離。
「你跟著我幹什麼?在醫院裡我總不會迷路吧。」李濤看到電梯門關上以後,忍不住向張偉說道。
「鄧主任安排我的,讓我急診部裡給你找間單人加護病房。」張偉這次學乖了,說完理由後便不在說其它的事情。
李濤在電梯裡瞅了張偉半天,張偉就是一句話沒有,反正這小子現在就一個意思,我跟你粘上了,你去哪,我跟著去哪,除非你跟我去急診的病房。
李濤見狀只得作罷,只好任憑這小子跟著自己了,不一會兒,電梯就到達了一樓,李濤率先走了出去,張偉依然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
看到張偉還是傻站在自己身後,於是李濤輕歎了一口氣道:「我餓了!」
「好,我請你去吃飯。」張偉聽到李濤的話,當即連忙表態道。
李濤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向醫院的前院走去。
「咱們去哪裡吃?」張偉追上李濤問道。
李濤四處瞅了瞅住院部樓下閒逛抽煙的患者家屬,隨口應承張偉道:「去外面吧。」
張偉道:「好,咱們醫院外面新開了一個快餐店,飯菜的口味還不錯,咱們就去那裡吧。」
李濤道:「隨便吧。」
李濤和張偉剛剛走到醫院,前院的停車場就看到,醫院大門前擁擠著一群人,而且人群中還有鑲光燈不斷閃爍,李濤立即就明白了,醫院大門口那群人,是幹什麼的了。
李濤隨即停下了腳步,駐足不在前進,張偉見狀也連忙停下腳步,看著李濤疑惑道:「李主任,怎麼了?」
「去食堂吧。」李濤望著醫院大門口,那些被圍堵的記者說道。
張偉道:「可是醫院食堂,現在就只有幾樣簡單的炒菜和麵條了,你也是知道的,那些都是醫院為了照顧上大夜的醫務人員,才將食堂的供餐時間延長的。」
「我知道,趕快去吧,再不去的話,一會恐怕連麵條都吃不上了。」李濤淡淡地說道。
張偉這時才順著李濤的目光,看到醫院大門口那擁簇的人群,頓時明白他是因為什麼,而去食堂了。
李濤對於記者深痛惡絕,實在不想待見那些人。其實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運作方式,都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賺錢渠道,似乎在這骯髒的社會裡,幾乎沒有什麼人是乾淨的,可絕大多數的時候,人們的目光總是先盯在醫務人員的身上。
因為他們覺得醫務人員就應該奉獻,可他們卻沒有想到,經過改革以後的醫務人員,已經不在是人民公僕,他們如何再奉獻啊!
而人們一味索求讓他們奉獻的時候,自己又在做些什麼呢?
收受紅包、收藥品的提成讓醫務人員們成為了民眾憤怒的主要原因。而推動這一切的是媒體,為了譁眾取寵,為了報紙銷量,無良的媒體不惜一切來挖掘醜聞,甚至製造醜聞。
其實普通民眾們並不知道,其實很多醫務人員並沒有亂開藥並沒有索要紅包,很多的時候醫務人員是被亂棒打死的。所以很多的時候,一個人不能代表全部,很多時候親眼看見的,也不一定是正確的。
患者不尊重醫務人員的勞動成果,醫務人員就不尊重患者的生命,當今的社會怕什麼,怕的就是如此的惡性循環。
人活一世總是要經歷些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才算是完整,在絕望中看到的希望,才是最能明白什麼叫做真理。
李濤並不是與生俱來帶著對記者的痛恨,而是經過了一些起落,讓他深深瞭解明白什麼才是記者。
很貼切的形容詞,為金錢出賣*的人為妓女;而為了金錢不擇手段的記者則是出賣了職業道德,出賣了靈魂。
夜色朦朧,在醫院裡昏暗的路燈下,李濤和張偉兩個人踩著長長的影子向住院部後面的食堂走去。都市的夜晚其實應該是金錢、美酒、狂歡與性的世界,但是那些喧擾的夜晚,卻是永遠不屬於醫院,醫院裡永遠只有寧靜而已。
南粵市人民醫院的食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成了來院實習生們晚上吃宵夜的地方,大家總是聚在一起交流著,各自一天的所見所聞。
李濤可以說對這裡還算是很熟悉,食堂裡的人聲嘈雜,患者家屬永遠都是比醫務人員多,但是每當夜晚的時候,在這裡就餐的多半是實習生醫生,他們每天晚上所快樂的就是這一頓宵夜。
張偉替李濤點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又要了幾個精緻的菜,李濤仍然不忘讓食堂裡的師傅,在他的餐具裡套上一次性方便袋。
張偉聽到李濤的要求,頓時原本輕鬆的神情,當即又黯淡下來。
李濤以前吃飯從來不套一次性方便袋的,這些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造成的,張偉坐在餐桌上看著在玩弄筷子的李濤。
張偉本想找機會在跟李濤好好談談,但是看到李濤只顧盯著手中玩弄的筷子,絲毫沒有看向他的意思,張偉卻是連一點機會都找不到。
不過等一會飯菜上來後,李濤更是一句話也不說,低頭只顧著處理他面前那碗牛肉麵,張偉雖然也有些餓了,但畢竟都已經餓過頭了,只是草草吃了一點後,他便放下了碗筷。
張偉看著李濤只顧著吃著他臉前的牛肉麵,而桌上要的那四個小菜,卻是一點也沒有去動。
看到李濤這麼做,張偉心中不由得感到一絲難過,李濤之所以這麼做,是完全將他自己看成了一個「丙型肝炎的攜帶者」,而促使這一切生的其中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如果當時不在門診化驗室耽擱這麼久的話,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生。
如果自己當時能夠順利勸阻那些患者,不要影響化驗室的秩序地話,也許配血的化驗報告就能及時送到,那麼這一切就都不會生了。
李濤將自己那份牛肉麵吃得乾乾淨淨,雖然這麼長時間的手術,早已經餓過頭了,但是他仍然將那份牛肉麵吃個乾淨。
李濤從餐桌上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油膩嘴唇,隨後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個飽嗝,看到張偉似乎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不過他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李濤將餐巾紙揉起一團,隨手扔在自己的腳下,然後站起身來:「都已經吃好了,走吧,我們回急診部吧。我也想回病房休息一下,一台手術下來確實有些困乏!」
張偉見李濤這麼說,只得點了點頭,起身和李濤一起離開了食堂。
李濤和張偉再次來到醫院停車的時,醫院大門口先前擁簇的人群,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張偉還有些好奇地四處望了望,李濤卻是懶地搭理這些事情,逕直轉身走進了急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