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嵐不明白,天意讓她看到這些是何意?
那許她是生是死?
那她現在是生是死?
她呆呆的下了石台,天地安靜得好像只剩下她一個。她心裡空蕩蕩的,漫無目的遊魂一般的飄走著,天地蒼茫,竟不知去向何方。
不知不覺,來到了是石台上看見的山谷。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你在嗎?」
彷彿在呼喚那個飄渺的白色身影。她發現自己這種可笑的念頭,不禁發笑。
天地卻給了回音。那白色飄渺身影冒了出來,似霧似雲的站在她跟前,她呆住了,像是受到了驚嚇般的睜大了眼看對方——
「你是誰?」她呆呆的問。
「我是石台的精魂。你乃我撫養長大。」聲音平靜無波,彷彿毫無感情。
「那」陳清嵐不知道說什麼,「謝謝謝你。」
「你走的時候說會回來看我」那平靜無波的聲音彷彿流露了一絲細微的懷念,「你當真回來了。」
她說過這樣的話嗎?「我死了嗎?」她囁嚅。
「『善德』早亡族,你以『妖』身份存活,何言死?」
沒死啊。陳清嵐鬆了一口,隨即又感覺滿腹心事,細想——不願細想——又好像什麼想法也沒有。她沉默半晌,竟不得言語。
白色虛無身影又問:「緣何不歸家,有何心事?」
「我」一瞬間,陳清嵐竟然說不出話,「我我找不到路,不知道怎麼回去。」她為自己找了個借口,不願意承認害怕「回去」要面對的事,她害怕,害怕心目中神勇無雙的阮小姐對著別人、對著阿碧露出那麼迷惘依賴愛慕的表情
她那麼的、愛她。
所以,不願意
可是,可是阮小姐救了她,她怎麼可以怨恨她?她連怨念的資格也沒有,也不願意喋喋不休的怨念,她恍惚了,莫名的想起某日午後,她與阮小姐後花園下棋,她下出了相思斷,想著借此試探她對阿碧的心意,想著她那怕是欺騙、「斷」了也好,她卻彷彿故意一般,偏偏下了「接」,還說:「清嵐的相思,又豈可『斷』?」
她的思緒風箏似的在半空飄飄蕩蕩,耳邊斷斷續續的聽得白色虛無人影說:若有歸意,天地何愁無路?若無去心,此間可留。
「你可願意留下?」
她懵懂的看著他,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問她願不願意留在這秘境裡。
「我我留在這裡幹什麼?」她不知所措的看著對方,唯恐自己不知中(小時候)許下了這般諾言。
對啊,她留在這裡幹什麼?這裡沒有阮小姐
「既無心,便歸去吧。壽命無止,何物不可爭?若千年不可得,強求何用?」
他話中似有深意,她若有所悟,卻一時不得真意,她望著他,試圖從對方的表情猜測深意——卻只見一團虛無飄渺的白影,那觀得顏色?
「清嵐清嵐」
忽然間,傳來了阮碧紗的聲音。她驚慌的四下張望尋找,下意識的叫了聲,「碧紗——」
對方不知道聽聞沒有。也許聽見了,也許沒,叫喚的聲音更急促,陳清嵐也急了,那許許多多的情緒在這呼喚聲裡變得全無,只想見,再無其他——
她求救的看著那白色飄渺身影,身影輕輕一拂,四周白霧散去,顯出一個青翠的湖,湖邊阮小姐美麗的聲音正在四下張望——
「回去?不回去?」白色飄渺的聲音像在提問選擇題,陳清嵐幾乎沒有猶豫,「回去。」她點頭,思念的心情超越了一切:
我並不是那麼懦弱的人!
身份的認知,彷彿讓她有了勇敢的底氣,她愛阮小姐,她相信阮小姐也愛她,儘管這種愛並不是那麼純粹,夾雜著別人的身影,那又如何?她是妖怪,有好長的壽命,就像白色影子說的:有千年的時間,有什麼爭不來。
她再也不要犯傻了。
既然那麼愛,又怎麼可以放棄?
不放棄,那就努力爭取。
總有一天,她會把那顆心完全奪過來。
白色身影凝視著她,像是若有所戀。她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謝謝你。謝謝你的照顧和祝福。謝謝。」
白色身影微微揚起了頭顱,彷彿在靜止淚留下——再低下,他手裡多了一朵白色的花——彷彿是她小時候撅著屁股看的那朵,陳清嵐小心的的接過,「謝謝。」
白色身影一撩手,「去吧。」
陳清嵐被「騰雲駕霧」去湖邊。隨著靠近,阮小姐的聲音變得清晰,她看見了阮碧紗,阮碧紗也看見了她,快步上來,將她從那朵「簇擁」她過來的雲霧抱了下來,摟得很緊張——
「清嵐清嵐」阮小姐的聲音呢呢響在耳邊,彷彿歎息,她伸手摟緊了她,那體溫讓她覺得溫暖眷戀:
「碧紗,我很愛你。」她輕輕的說,表達著所有的情感。
阮碧紗親著她耳鬢,呢呢,「我也愛你我也愛你」
「喲我也愛你們。能帶我一起走嗎?」旁邊一把陰陽怪氣的彷彿熟悉的聲音突兀地聲音響起——
小鏡妖。
陳清嵐終於、被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