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妖,鎮的什麼妖
封印,封的什麼印?
祈福,祈的什麼福
陳清嵐腦海瞬間三個完整的並排句。阮碧紗已經先一步問出了疑惑,「此何解?」
王妃用手帕掩著嘴巴輕咳了一聲才輕聲道,「金剛文分四種:鎮妖、封印、淨滅、祈福。前兩種,多用於妖,只因妖性剛烈,因而經文亦剛烈,人弱質之軀,難以承受;後兩種,多用於人。妖魔纏身,人則生弱,是以或淨化或者殲滅,不一而足。『祈福』尤其難,世能作此法者罕也。這至剛至烈,至善至柔,猶如冰與火,水與油,斷難相容,是故老身有此說。」
阮碧紗露出悵然神色,猶豫問了一句,「若三者並列,又如何?」
「若縛物,則山崩地裂,若加之於身」王妃略頓,「或可存活,然則苟延。」
陳清嵐心說我獲得好好的啊!她不自覺的發出疑問:「等等請問這『苟延』是能活著但身體很差,還是很短命的意思?」這文縐縐的說話必、須問清楚!不然就會上演差之毫釐,失之千里的悲劇。
王妃用一種很睿智的眼神看她,又開始輕微的咳嗽,「弱比老身,難經衣。」
若不是老王妃最後一句話。陳清嵐大概會想老王妃你除了咳嗽多了點,哪裡弱?——大概在斷肢體能重生的神族、妖族裡,連咳嗽也算「弱」還是「羸弱」吧!可是,弱不勝衣那不就是病罐子?還是那種多穿了件衣服就覺得抬不起手手好重邁不開腿腿太沉最無可救藥的類型——陳清嵐理解了:簡單來說就是人被印了那三重經文,死不了,但也甭想活得自在。
可
她覺得自小到大,活得還成啊!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就連生病什麼的,也是極少的。
陳清嵐心裡湧了很多疑問,可無法問出,總不可能說:不可能,瞧,我就活生生一個反面例子!
她這邊胡思亂想,那邊阮碧紗問:「剛王妃說少有能做此法者,那敢問夫人可知,這二三十年來能作此法的僧人有哪些?」
陳清嵐瞬間佩服了,阮小姐說話就是有技巧,連可能圓寂的僧人也考慮進去了。陳清嵐忽然想到:為什麼不直接去問她爸媽?問了不就可以知道?她身上總不可能無緣無故有這些東西吧可是阮小姐考慮的不是讓她問父母,而是帶她問和尚、問龍王妃,這是不是意味著阮小姐認為,其實她父母對她身上這些也一無所知?
陳清嵐有些坐不住了,一半為自己的遲鈍反應,大多為某種異樣的說不出的彆扭情緒,這就好像一直以為自己是親生的,卻猛然發現原來是撿來的,說不古怪,那就奇了。
她又想起自己那個手化為爪子的夢心下駭然,真不敢細想。雖然她時不時認為「當妖怪真好/不錯啊」,可這種認為跟自己「是妖怪」,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的願望很小,只要能長命點跟阮小姐在一起就好了,太複雜的事情可是夢裡唸經的僧人、那些罩住(夢裡的)她身體的網、照水鏡照出的她的「樣子」、阮小姐追問的她想不起的很小很小時候的記憶竟似隱隱有聯繫起來的趨勢,她心裡恐慌極了,幾乎有一種「別問了,我們回家吧」的衝動。
王妃沉吟,然後說,「星空寺長老,或可作此法。」她喚人碰來筆墨,把她相熟的有道行的僧人的法號、所屬寺廟、寺廟地址,一一寫下來,寫好了遞給阮碧紗,阮碧紗恭順謝過,就要告辭離去,王妃盛情再三挽留,見她執意這才作罷。老龍王親自送他們出門,在告別時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阮碧紗以為他有為難事相求不好意思開口,請他直說,老先生竟然露出了略顯靦腆的神色,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一開口出乎意料,竟然是先辨明:「老夫非聽人壁角之人,此事純屬湊巧聽聞,剛一旁聽你與夫人往來,莫名便想起此事,亦不知是否有相干,因此一直猶豫是否告之。」
他這麼一番說話,把陳清嵐也吸引了。阮碧紗點頭,「請老先生告之。」
「此乃經年之事,亦不知緣何記得。當時老夫與西山老狗有約,喝了個酩酊,途中酒力發起,誤墮一戶人家,朦朧間聽得人言,正是一男一女說話。『怎麼平白無故不見了?有沒有好好找清楚啊?不會自己跑出去玩了吧?』
「女子又說『我看懸,都找兩天了——莫不是『出世紙』被人知道了,拿去『煉魂』』」
「『怎麼可能,她身上封了』鎮妖』、『封印』、『祈福』三重印,怎麼解開?別說她身上還有那個』——老夫正是因為這三印與夫人說的一樣才想起此事來。那女聲又道,『你知道,別人不知道,只怕是見著『陰風命格』就見獵心喜要做那些邪魔外道手段,那管得這許許多多。況且,那些邪魔外道手段多著呢,別說那三重印,便是那個,說不能也能弄下來。』」
「『這樣說來,她豈不是危險?不過,這事兒也蹊蹺啊,這麼多人護著,咋就不見了?」
「女子冷笑連連說著『誰知道,家賊難防。這世上齷齪的人多了去』」
「『哎,你別胡說。教人聽了去可有你受的了。』」
「女子冷哼,忽又道『我瞧那姓漁的不像好人,你少與他來往。上次來,不小心被他看到她,眼睛便賊似的盯上了,指不得他做的好事。』」
「男子與她爭論,『你胡說八道什麼,漁兄鴻章道長為人慈愛,救人濟世,容不得你污蔑。』
「『我污蔑?瞧那張枯瘦如柴的雞皮臉就不是好人,相由心生懂不懂?』」
「『胡鬧。』兩人又如此這般爭論一番,不歡而散。我亦漸漸酒醒離去。那裡屋宇連片,阡陌縱橫,不似普通人家。後來方知道那是清河吳川一帶,恐是陳氏所在。」老龍王說起閒言八卦,神色頗為不自在,待到說完,方緩和下來,恐怕跟前這個人若不是阮小姐,他是斷然不會說這些頗「*份」的話。
又是清河陳氏陳清嵐第n次聽到這個姓氏了,卻一直忘了問阮小姐到底那是什麼家族。阮小姐卻像是很瞭解,恭敬鞠身謝過老龍王,帶著她在一隊侍衛護衛下往海港方向去。
陳清嵐在車上問起了清河陳家,阮碧紗臉上露出了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的神色,沉吟片刻方才開口:「清嵐可還記得我與你說的『善德』之事。」陳清嵐點頭,她又說下去,「當年『善德』因香血招致四方覬覦,險至滅族,神佛震怒,將那些參與圍捕、獵殺、殘殺『善德』者罰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可天網恢恢,亦有漏魚。此清河陳氏先祖,乃當年漏網之魚。佢家先是藏匿多年,後『善德』滅族,又以旁支自稱,與妖為善,人或不知佢底勢,多有美名。累經百年,亦成大族。」
陳清嵐想起當日誤闖狐族婚宴,那位大嬸為何如此親切問是不是清河陳家了,原來如此。
陳清嵐結結巴巴,「那那神佛不理嗎」人間殺人還是「無限期追求呢」,總不見得這個是有限期的吧
阮碧紗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陳家素不生子,生之即亡。此不知道是否天罰。」
你吃人家血肉,你想長生不老,我就讓你斷子絕孫這天罰還真有點意思。陳清嵐心想,隨即道,「不對啊,既然如此,那陳家幾百年怎麼沒滅亡,還成了『大家』。」
阮碧紗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陳清嵐莫名有一種寒颼颼的感覺,總感覺某處漂浮著一朵巨大的綠雲——
結果阮小姐意味深長笑完打斷她「想太多」,「女可招婿,男可撿生,何法無?陳家至此,已成招牌,香火倒是其次了。」
陳清嵐表示不是很理解:大家不是很注重血統的嗎?不過生不出,生出了就死也沒辦法了。
早知當初,何必如此呢?陳清嵐心裡有這種想法。
『善德』的人一樣會生老病死,怎麼可能吃了他們血肉就長生不老呢?愚蠢!結果還害得自家斷子絕孫。真是報應!
「那魚家呢?」
阮碧紗皺眉,「此乃道術起家,與清河陳家、豐城『巢氏』,傳聞頗有當年『善德』、『麒麟』、『藏經』之勢,然而我惡之,不甚瞭解。」
因為討厭便懶得去瞭解阮小姐真是。陳清嵐心歎了一口氣,也知道自己不過「苟延殘喘」般藉故分神,不去想自己身上發生的事罷了。她心境沉重起來,頗有「樹欲靜而風不止」的憂愁。
忽然,一隻手搭上她肩膀,阮碧紗單膝半跪伏了過來,她雪白柔軟的手溫柔的撫摸上她的臉龐,聲音帶著一種溫柔的憐惜,「如何這般憂慮模樣?別憂愁,還有我呢!」
陳清嵐笑了笑,「謝謝你。」
阮碧紗瞧著那勉強的笑容更心疼了,「怎的說客氣話了」
陳清嵐又笑了笑,真心實意的說,「我好像一直麻煩你救來救去,想想挺不好意思的。所以,謝謝。」
阮碧紗收回手,像是歎息般凝視著她,「此話說不得,別說你我情義,便是普通朋友有難,我亦義不容辭,你這般說法,倒教我不知所措了。」
陳清嵐歉意的笑笑,撈起她的手像她把玩她的手那樣一隻指骨一隻指骨的捏過去,沒再就應不應該道謝的問題糾纏,在她心目(受的教育)中,即便是最親密親近的人,該表達謝意的時候也不能因為對方是親密、親近的人而吝惜,這不是客氣不客氣的問題,而是心意傳達的問題。
「碧紗,我剛才在想,是不是該回家問問我父母我小時候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她看著她,阮碧紗凝眉想了想,「亦好。是我思慮不周,總怕驚擾你家人致他們生疑我,是故想著能避免便避免。」
陳清嵐愣住。這個說法合情合理,倒顯得猜疑她是不是早知道她父母不知道她身上經文的事故而寧願問別人也沒考慮過讓她問長輩的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陳清嵐又感動又羞愧,內心反省了自己。
兩人來時天色尚且夾雜夜色,去時亦不過稍微泛白,正是天色將明未明的混沌時段,護衛隊因她們的要求,將她們送到了附近的海市,那是一處平靜幽深的海面,混雜著海族和人類,你來我往,買賣正濃,陳清嵐心底有事也禁不住好奇心和女人天生的購物慾,王妃考慮周到,著人送了他們不少海底貨幣,竟用了個精光,還連阮小姐的耳環也以物慾物的方式兌換出去了,弄得陳清嵐很不好意思,阮碧紗倒是沒所謂,她亦有看重的東西,兩個人趕在海市散之前買了不少東西,憂思愁緒竟去大半,陳清嵐不得不驚歎購物對女人的作用。
這時候,一抹魚肚白泛了起來,海市要散了。海族人族一下子匆忙起來,趕在最後一刻做成生意好離去,阮碧紗和陳清嵐正瞧著阮小姐看上的珊瑚珠,陳清嵐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對方沒察覺,連道歉也沒有匆匆而去,陳清嵐瞧著他腳步一拐一拐,想是不利於行之人,亦無心計較,待阮碧紗買了珊瑚珠,兩人匆匆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橘子皮今天穿了一件領口鑲滿了水鑽、閃瞎人眼的裙子,風騷無比(喂,這樣說真的好嗎?)因而在網上也堅決想閃瞎人~繼續星星眼叮叮叮~
啊啊~原諒我放蕩不羈愛閃閃發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