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嵐倒不是裝睡,雖然一開始的確是裝的,但後來還真不是。扛她下山的是那個說話不耐煩的男人,那傢伙真正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腦海裡沒半點惜香憐玉之心,把陳清嵐當猴子一樣往背上一甩,陳清嵐本來就「柔弱」的身體就像撞上鐵牆鐵壁,骨頭都頓一頓,要不是敵我未明、情況混沌,陳清嵐肯定忍不住痛叫出聲了,可饒是如此,五臟六腑也翻了翻的感覺,那傢伙扛著她走在隊伍中間,前後兩人打火把,走了好長一段路,到了出口,那出口卻意外的窄小,而且,高度很矮,成人穿過,肯定得弓大半腰才能出去,背陳清嵐那傢伙是高個子,才踏出洞口,不想前面的人不知道是踩到小石頭滑葉還是什麼,整個人往後倒了倒,迫得高個子往後退去,這時候他是直起身的,於是他背上的陳清嵐很不湊巧的後腦就kiss上洞口上方,那裡可全是*的岩石,陳清嵐終於經不住折騰,含恨暈過去。
在老婦人喂到第三勺粥水的時候,陳清嵐緩慢的醒過來了。
隨著清醒,痛感也回到了身體。陳清嵐滿腔悲憤,原來以為運道夠低的了,原來沒有最低,只有更低。她也隱約聽聞了女子和小女孩的對話,知道別人等她醒來,指不定等著審她呢,誰知道要問些什麼奇怪的問題,陳清嵐真是不敢「醒」過來,可是聽後面說話,好像誰來了的樣子,她心一動,飛的?難道是阮小姐和羅輝來了?陳清嵐感覺一陣激動,只要阮小姐和羅師傅來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哈哈!她幾乎快要笑出來了,當一個人衰到不能再衰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還可以更衰,那他基本上淡定下來了,等到他淡定了,卻發現救兵來,那心情真是
嘖嘖!
陳清嵐開始動腦筋怎麼脫離「鉗制」——不管這些人是敵是友——多數是敵的——先回到熟人身邊才是正確的選擇,要是她們拿她威脅阮小姐怎麼辦?先會師才是最妥當的,要是對方是「友」,到時候再好好道謝也不遲。可是陳清嵐暗暗動了動自己的手腳,完蛋了,好像除了她的腦袋能動,其餘地方都不能動。陳清嵐於是清楚的意識了自己此時處境:砧板上的肉!
女子大概不耐煩等她醒來,終於帶著小姑娘離開了。老婦人的湯勺再次伸到她嘴邊,陳清嵐保持不動姿態,卻聽得老婦人悠悠然說:「醒來了就吃點東西吧。你餓了這麼久,又受了重傷,不吃點東西可不行。」
陳清嵐才知道,啊喲,人家早知道她醒了裝睡。只好尷尷尬尬的張開眼睛,一張蒼老、佈滿皺紋的老人家的臉映入她眼臉,老人家的表情無波無瀾無悲無喜,好像經歷了複雜無常的滄桑,已經對什麼都冷淡了的感覺,陳清嵐嘴唇動了動,想問「老人家你是誰」卻發不出聲音,陳清嵐心說不是吧,撞了一下腦袋怎麼連話都說不出了,先前明明可以的!
老婦人瞟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餵她粥水,「你吃了『見鶴草丸』,發不出聲音的。你們的人好像來找你了,等出去如果能出去的話,找藥治治,無礙。如果有人來問你話,你就裝啞巴好了。」
陳清嵐:見、鶴、草、丸?發、不、出、聲、音?那不就是「吃了會充滿力量」的「大力丸」嗎?
她能掐死那貨嗎?陳清嵐現在有殺人的心情,幸好她現在不能動,不然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感覺到陳清嵐勃發的怒意,躲在褲腿的淡灰色煙霧「身形」緊了緊,呵呵,她以為那是「大力丸」,原來她記錯了啊!不過都那麼久了,記錯了也情有可原嘛,幹嘛這麼生氣,人類真是小氣!
一定是妒忌自己太漂亮了!小鏡妖很無奈:美貌也是一種錯啊!
「那我怎麼不能動呢?」陳清嵐不能說話,只好用眼神表達出自己「很想動」的意思,她要去找阮小姐。
老婦人很聰明,明白陳清嵐意思了。
「你身體受了很重的傷,最好不要亂動。」
陳清嵐感覺到老婦人對她沒有惡意,於是很焦急的看著她,表達著自己的意思:我要去找我朋友。
老婦人卻像是看不見她焦急似的,沉默好久才緩緩開口,「這個村子,只有一條路能出去,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陳清嵐心裡打一個突,難不成又跟玻璃城一樣有厲害結界能進不能出?那把厲害妖怪找到馴服——像阿碧那樣——或者殺掉了就好嗎?雖然她這樣想,可也知道老婦人既然這樣說,肯定不是易事,而且老婦人忽然對她說這些說話,肯定有原因,於是沒再擠眉弄眼做表情而是安靜聽她說下去了。
「你既然能在噬魂燈陣法下不死,那定然有不凡之處,再且,來救你之人能通過鎖魂道又或是別的什麼手段進入這裡,絕非簡單之輩,是以老身有所請求,若姑娘能出去,可否幫老身一個忙,幫老身帶一份東西給千希山的白雲子道人?老身願為姑娘當報信人。」
陳清嵐內心很羞愧的表示:其實我只是個區區普通人。是有只不靠譜妖怪救了我。可是她不能說話,也不好暴露鏡妖的存在,於是只好先默領這份「功勞」了。可是老婦人要她帶什麼東西啊?千希山在哪裡白雲子又是誰啊?她雖然「看起來」蠻偉大的樣子,但是對妖怪的法術、功力什麼的一竅不通啊!陳清嵐只好再次擠眉弄眼表示不知道千希山在哪裡也不認識白雲子——聽都沒停過好麼?
老婦人大概有通靈術、讀心術之類的法術,竟然再次看懂了陳清嵐的擠眉弄眼,「終南山往西再走二百里,若還不知道,問人即可。千希山山腳下有課老松樹,面朝西南直呼三遍名字,他自會出現。」
陳清嵐新說這也太低端吧?要是老松樹死了或者被砍了怎麼辦?現在環境被破壞得很眼中啊?老夫人幾歲?不可以將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前——這是妖精吧?陳清嵐直覺那樣認為——的環境跟現在相提並論啊!而且,神仙住的地方不是有結界之類的保護的嗎?問人問誰啊?啊,對了,老婦人認為她「有不凡之處」,有不凡之處的她肯定能使用法術問山精妖怪或者畫個圈圈來個「尋人啟事」之類的
既然如此,陳清嵐只好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老婦人平靜無波的眼神似乎劃過一絲欣喜,正欲說話,忽然屋外響起了腳步聲,老婦人馬上噤聲,臉上恢復一副蒼老麻木的表情,有人掀開門簾進來,走前頭的是一個清秀蒼白的年輕男人,正是山洞裡說她沒死的陰冷男,另一個是一臉猥瑣的老頭,身形矮小,背上駝峰似的凸起一塊,看起來既滑稽又古怪——
「人醒了?」陰冷男看著陳清嵐張開的眼睛問了一句廢話,然後追問:「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到這裡?有什麼目的?他們擅長什麼法道、武藝?」
男人一連串問號,陳清嵐想起自己的「啞巴身份」,拚命的搖頭,還縮著肩膀,一副可憐害怕的樣子,男人眉頭皺得可怕,「別跟我裝死,說!不然」他沒說不然怎樣,那歹毒陰險的眼神、表情表明一切。
陳清嵐擺出更還害怕的樣子。陰冷男臉色變了變,揚手就想對她做什麼,老婦人微微抬了抬眼瞟了老頭一眼,,老頭快速上前摸著陳清嵐咽喉,然後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看向陰冷男,「真是個啞巴,喉嚨壞了。」
陰冷男不可置信的上前接手陳清嵐的脖子,陳清嵐「害怕」的——倒不是全裝的,那男人的手又冷又滑,像蛇似的觸感,陳清嵐最不喜歡了——拚命掙扎,男人終於在陳清嵐的掙扎中鬆開了手,臉上一副訕訕的神色,陳清嵐難受的喘著氣,心想:那不靠譜的鏡妖錯打竟然也有錯著,不然她怎麼說好!
「看來問不出什麼了。」老頭訕訕的說,問陰冷男,「怎麼辦?」
「先看看結果吧,反正他們要是能從後山回來,總有用處的。」然後他對老婦人甩下一句,「好好看著她。」出去了。看來老婦人在這裡地為不高,因為陳清嵐發現了這裡的人對她並不怎麼尊敬,無論是先前那兩個女子,還是陰冷男。可是陳清嵐覺得老婦人說不定深藏不露,要不然怎麼敢背著眾人做這種「裡通外敵」的事?要不然就是老婦人所托至關重要,讓她不惜風險也要做到——那自己能幫她做到嗎?陳清嵐有些茫然,可是覺得這種想法太沮喪了,別人既然厚望,也付出了代價,那她定然要全力以赴,就算答應得不妥,這種情況下,阮小姐應該不會怪她吧?!
她對老婦人眨了眨眼,示意她快去通知阮碧紗和羅輝——聽他們口氣,後山好像很凶險啊,雖然阮小姐和羅師傅很厲害,如果沒必要何必一定要去冒險——哦,羅師傅喜歡冒險,不能讓他知道那裡凶險,不然他一定要去「玩一玩」的——還不如省點力氣想辦法怎麼離開——這可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成功過」光是聽名字就凶險十足的路啊!
老婦人默然無語,拿出一張紙折疊,然後吹了一口氣,變成了一隻小鳥,手一揚,扔出了窗外,陳清嵐驚愕,不是因為那神奇的法術,而是擔心:要是別人發現/抓住了如何是好?
很快,她發現自己擔心是多餘的,因為那隻鳥飛出去沒多久,忽然傳來一聲巨大聲響,驚天動地,光亮的火花閃耀了整個天空,陳清嵐透過那個破爛的窗口也看見了,無數火花條狀的垂落,像放巨型眼花似的,快落地方熄滅——
陳清嵐驚呆了:這真是個簡單粗暴的好方法啊!看見這陣驚天動地的火花,阮小姐和羅輝一定會趕回來吧?
然後老婦人抱起了她,「我們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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