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你現在可是孕婦,少吃腥辣的東西,還有,生冷的食物更要忌口。如果這次再難產,我看你這條小命就直接交代了。」顧景哲不厭其煩的叮囑著,並給她夾了些青菜在碗裡姣。
雨霏溫溫的一笑,只是笑意非常的寡淡,甚至藏著些許的苦澀,「其實,時間過得真的挺快的。記得當初小莫剛剛出生的時候,小小軟軟的一團,那麼脆弱,他躺在我身邊,我看著他的時候,腦子裡就在想,這麼小,這麼脆弱的一個小東西,我該怎麼養他呢,可好像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都這麼大了,像個小男子漢了。」
顧景哲看著她,大概只有在提到孩子的時候,她才會笑的這樣溫柔。「好像還沒有恭喜你,又要當媽媽了。這個孩子會比小莫幸運吧。」
雨霏握著筷子的手不受控制的微顫了一下,她苦笑了一下,然後聳肩,回道,「我肚子裡的這個可能要和他哥哥面對同樣的命運了,景哲,我和言希離婚了,剛剛辦理的離婚手續。」
「真的?」顧景哲吃驚道。他以為雨霏只是一時置氣而已,畢竟,她是那麼那麼的愛慕言希,但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把婚離了。
「離婚還有假的嗎,要不要把離婚證給你看看。」雨霏狀似不上心的說道,重新拿起筷子夾菜。
「雨霏,你是不是太草率了?」顧景哲蹙眉詢問。
雨霏仍然笑著,但眼眸中分明有璀璨的流光閃動,她伸出手指比劃了一個數字,隨後說道,「我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下定決心做出這樣的決定,你還覺得草率嗎?其實,從最初的開始,我就是錯的,他對我,從來都不是純粹的愛情。起初,是同情與憐憫,後來,是因為孩子與責任,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也許,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現在不過是及時的矯正了這個錯誤,放過彼此而已。」
顧景哲倒了杯紅酒,溫溫的點頭,「只要你想清楚就好,那以後打算怎麼辦?你一個人帶兩個孩子怎麼過?不會再送去孤兒院吧?」
「顧景哲,你能不能盼我點兒好啊?我現在最怕聽這三個字。每次提到這個,小莫的臉色就很難看,也許,我當初真的做錯了。」雨霏單手撐著額頭,有些懊惱。對於小莫,她的確虧欠孩子太多。
顧景哲給她的碗中夾菜,微歎著說道,「其實,對於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來說,你那時已經做得很好了。秈」
「聽你這麼說,的確很安慰。」雨霏淡淡的笑。
顧景哲定睛看著她,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清澈之中,又帶著淡淡的苦澀,讓人很心疼。而男人對女人的愛,大多都是從疼惜開始。其實,言希未必不愛雨霏,只是,在他尚未意識到的時候就離開了她身邊,在少年對於感情最懵懂的年紀,闖進他生命的人是崔敏敏。
大概這種就是有緣無分吧。
「那既然離了,是不是就應該考慮考慮我這個備胎啊?我這兒還翹首以盼呢,等著劉大小姐的垂青。」顧景哲玩笑著打趣。
雨霏最怕他說這種半認真半玩笑的笑話。她覺得自己也許不該和他說離婚的事,讓他繼續抱有幻想。「備胎?顧大醫生可真是瞧得起我。我如果敢拿你當備胎,你們醫院那些女醫生,小護士,還不把我抽筋扒皮啊。」
意料之中的拒絕,顧景哲已經聽習慣了,他微低了下頭,淡淡的苦笑,繼續吃飯。
吃完飯,時間還早,兩個人又去酒吧坐了一會兒,他們選的酒吧環境並不嘈雜,優美的曲調難得的讓人心靜了下來。
顧景哲喝酒,雨霏喝著飲料,居然也能喝到一起去。他們聊著小時候的趣事,雨霏發現,自己居然還能沒心沒肺的笑得出來。她好像今天才剛剛和言希離婚。
酒吧是封閉的,環境昏暗,兩個人呆的久了,也忘記了時間。等走出酒吧的時候,天都黑了。
雨霏懷孕,所以沒喝酒。但顧景哲喝的不少,走路都有些搖晃了,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雨霏,我,我送你回家。」
「你這個樣子送我回家?酒後駕車很危險的,顧大醫生,珍愛生命,遠離酒駕。」雨霏笑著說完,從她手中奪過了鑰匙,打開車門,把他扶進去。
顧景哲固執的要雨霏先回家,然後自己再找代駕,雨霏只能開車先回別墅。
雨霏的車開的很慢,黑色的天幕壓得很低,道路兩旁白熾燈光讓人覺得有些刺眼。顧景哲下意識的抬手遮擋在眼前,唇角苦澀的彎起來,他的手遮擋住眼睛,讓自己陷入黑暗之中,這樣,他才有勇氣說出曾經不敢說的話。
「劉雨霏,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你到底會不會選男人啊,如果,如果你愛上的人是我,我會讓你很幸福,很幸福……」
雨霏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她依舊專注的開車,視線卻開始模糊。她也覺得自己挺傻的,但人生大抵要這樣傻一次,才能證明是真的愛過。
車子一路駛入別墅內,這一路下來,顧景哲的酒也醒了。
兩個人一起下車,顧景哲對她說,「我送你進去吧。」
「不用了,我又沒喝酒。」雨霏溫笑著拒絕。太晚了,如果她請他進去,難免會讓人產生一些聯想。雖然顧景哲是君子,就因為他太好,所以,雨霏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不能一直這樣拖累他。
顧景哲瞭然的點頭,對於雨霏的拒絕,他早已習慣。「那你早點回去吧,我看著你進去。」
「好。」雨霏應了聲,剛轉身準備走進別墅,卻突然頓住了腳步。因為,言希就站在別墅的門口,他身上穿著黑色的襯衫與西褲,與夜色幾乎融為了一體。
雨霏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但雖然隔著幾步之遙的距離,她仍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寒氣。她知道,他動怒了。
這場景,像不像丈夫把晚歸的妻子捉殲了?雨霏想來都覺得可笑,且不說她和顧景哲之間清清白白,即便是他們真的有什麼,慕言希也沒有捉殲的資格了。
「景哲,這麼晚送雨霏回來,辛苦了,不進來坐坐嗎?」言希聲音清冷的問道。
「太晚了,下次吧,她交給你了。」顧景哲回答。
言希走過來,直接伸出手臂,環在了雨霏的腰間,他非常的強勢,雨霏掙動了幾下,卻沒有掙脫,這個男人固執起來的時候,就像個孩子一樣,雨霏沒再試圖甩開他的手,這樣只會更難看。
「她本來就是我的。」言希說。
顧景哲看著他,有些自嘲的揚起唇角,他沒喊他哥,而是直接叫了他明知。「慕言希,我真希望,你可以一直這麼自信下去。你真的覺得,你還抓得住雨霏嗎?」
「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不需要你操心。」言希回答,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不由得緊了幾分。雨霏微微吃痛,耐心幾乎都要耗盡了。
「夫妻?言希哥,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你一下,你們已經不是夫妻了,雨霏現在可是你的『前妻』。」顧景哲故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
雨霏實在是沒有力氣繼續聽這兩個大男人拌嘴了,她真的很累,她是孕婦,現在需要休息。「你們兩個居然有這麼多話要說,那我先進去了。」
雨霏轉身走進別墅,而言希很快跟了進去。顧景哲的車隨後也離開了。
別墅的客廳亮著燈,雨霏躺在沙發上,手握成全,輕輕的捶打著額頭。
「喝酒了?」言希走到她身邊,蹙眉問道。
雨霏並沒有應聲,她沒喝酒,酒味是顧景哲身上沾染來的。
言希走進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她,略帶責備的說,「酒大傷身,還回來的這麼晚,你一個女人,不知道什麼是危險嗎?」
雨霏端著溫熱的茶杯,小口喝了一口溫水,唇邊是淡淡的嘲弄,「景哲比你安全多了,至少,他不會隨便拉女人丄床。」
「雨霏,別以為你有多瞭解男人。他現在不會,並不代表永遠不會。離他遠一點,這樣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言希冷著臉說道,更多的,他不敢說的太深,離婚的第一天,他不想和她吵架。
雨霏抬眸看著他,笑的越來越嘲弄。她站起身,來到他面前,攤開了白嫩的手掌。
「什麼?」他蹙眉,不解的問道。
「我保證不會讓慕少再看到這樣的事。所以,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我們離婚了,這棟房子是我的,你繼續拿著我家的鑰匙,好像不太合適吧,前夫。」雨霏冷淡的說道。
言希劍眉幾乎擰在一處,半響的沉默後,他還是拿出鑰匙,放在了雨霏的掌心間,並聲音低啞的對她說,「太晚了,你早點休息吧,洗澡水已經給你放好了,小莫是八點的時候睡的,十二點可能會醒一次,你留意一下。沒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話,給我打電話。」
雨霏點了點頭,手掌緊握著鑰匙。鑰匙的稜角把掌心隔得生疼。
「霏霏,晚安。」言希淡淡的說完,便離開了。
他走後,雨霏走上樓,先去了小莫的臥室,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低頭親了親孩子的額頭,又細心地給他蓋了蓋被子,小傢伙輕輕的動了幾下腮幫,很可愛的模樣。
雨霏只有看著小傢伙的時候,心才會溫暖安靜下來。她低下頭,輕輕的撫了下小腹,再過不久,家裡又會多一個小傢伙了,小莫就要當哥哥了,他知道一定會很開心的。
另一面,言希離開別墅,直接開車回了慕家。他現在最怕的就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那種沉寂到幾乎窒息的感覺,會讓他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怎麼這麼晚過來,發生什麼事兒了?」天雪穿著睡衣給言希開門,見他一臉的憔悴,不由得擔心的問道。
言希走進來,隨手把外套丟在沙發上,緊接著,把自己也丟盡了沙發中。疲憊不堪的閉上了眼睛。「無家可歸了,只能回來。」
「怎麼還在和霏霏冷戰嗎?不是讓你多哄哄她的。」天雪責備道。
「現在連哄的機會都沒了。媽,我和雨霏離婚了。」言希說。
「什麼?」天雪震驚的看著
他,連剛從樓上走下來的慕東霆都微愣了片刻。
「你這孩子,拿婚姻當兒戲嗎?怎麼這麼草率,說離就離了呢。」天雪喋喋不休的數落著他。
言希伸手按著太陽穴,忍不住出聲打斷她。「媽,你以為我想離嗎?雨霏看著我就像階級敵人一樣,如果我不離婚,那只能把我們的關係逼入死角,彼此都得不到喘息。所以,我只能妥協,以退為進,或許還有轉機。」
言希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其實,他也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他真的別無選擇,雨霏在醫院中那副蒼白脆弱的樣子,至今還深深的嵌在他腦海,他不忍心再看她繼續頹廢下去,他只能暫時放手,給她自由。
「以退為進?」慕東霆從樓梯上走下來,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眉心輕鎖。「不把彼此逼得太緊,目前來看的確可行,但言希,你想沒想過,這一紙婚書看似微不足道,卻能把兩個人緊緊的拴在一起,你現在少了這一張紙,你有自信還能拴住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