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擔心她,心疼她而已。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而他卻無法陪在她身邊。她會不會彷徨無助,會不會偷偷的躲起來哭?
慕東霆下意識的伸出手掌,拿起桌面上的手機,遲疑片刻後,又重新放下。這個動作,他今天之內以後做過不知多少次了,而每一次,他都強迫自己,忍住給她打電話的衝動。
噹噹噹的幾聲輕響,辦公室的門被人從外推開,顧子揚走進來,大咧咧的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單手托腮,目光打量著慕東霆,若有所思。
「有事?」慕東霆不經意的問道妲。
「東霆,你似乎還沒有回答我,怎麼就突然改變主意,對沈立峰下手了呢?不是一直顧忌著你那個寶貝老婆嗎?」
「你來就是要問我這個?」慕東霆漫不經心的說著,乾淨的指尖在鍵盤上輕敲著,「我說過,天雪還沒重要到讓我放棄復仇計劃的地步。」
顧子揚哼哼了聲,而後轉移了話題,有些好笑的說道,「沈天雪現在四處拉攏沈氏集團的股東,看來是想要逆襲呢。」
慕東霆敲打鍵盤的動作一滯,微歎一聲,回道,「任由她折騰吧,以天雪的性子,這個時候,她不可能什麼都不做。窀」
然而,無論天雪怎麼折騰,都只是瞎折騰而已。他手中握有沈氏集團40%的股份,顧子揚又暗中拉攏了一些小股東,現在支持他的股份已經超過了半數,不久後的股東大會上,他將正式接管沈氏集團。
慕東霆起身來到落地窗前,鳳眸深斂,居高臨下的看著窗外。
不知何時起,外面飄起了細碎的雪花,街道上已經被一片雪白色覆蓋,卻依舊阻擋不住車水馬龍與庸庸碌碌的人群。
他沉默的點燃了一根煙,靜靜的吸著。不受控制的開始想念天雪,想她明媚如花的笑靨,想念她無助時冰涼的淚,想念她在他身下,羞怯著,輾轉承.歡的模樣……而那個讓他深深想念著的女子,此刻一定還在四處碰壁吧。
她寧願摧眉折腰的去求外人,卻依舊不肯向他低頭。
*
雪越下越大了,冰涼的雪片落在臉上,融化後順著臉頰的肌膚緩緩而落,像極了悲傷的淚。
天雪一個人茫然的走在街道上,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跑了多少個地方,只覺得雙腿已經似灌了鉛一般的沉重。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木偶人一樣,只會機械的向前,根本停不下來。
耳邊不斷的迴響起一個又一個冷漠的聲音:
「沈小姐,我是個生意人,不能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就支持你做董事長,何況,你根本沒有任何的管理經驗。商場如戰場,又不是過家家,實在抱歉,我幫不了你。」
「雪兒啊,伯伯是看著你長大的,你這孩子又聰明,又機敏。只是,你沒有在沈氏集團任職過,對公司的情況也不瞭解。聽伯伯一句勸,先在公司實習幾年,慢慢再考慮接.班的事,欲速則不達嗎。」
「天雪啊,沈氏集團是我們幾個老頭子和你外公一起打下來的天下,所以,我們要對公司負責,對你外公也有個交代,你現在還太年輕,還是在歷練幾年吧。」
……
雪天道路濕滑,天雪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堅硬的路面上。疼的許久都爬不起來,她自嘲的笑著,而笑著、笑著,就落下了眼淚。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深深的體會到顏飛所說的那句『人走茶涼』的無奈,她真的是太天真了,以為打感情牌就能行得通。在商人的眼中,永遠只有『利益』二字。
天雪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她救不了爸爸,她也保不住沈氏。
烏雲壓頂,雪越下越大,天也漸漸陰沉下來,白晝恍若黑夜,道路兩旁的路燈一排接著一排提前點亮,天雪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視野明亮,而她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此時,一輛邁巴.赫在她身邊的馬路旁停下,顏飛撐著傘,快步來到她身邊,湛藍色的大傘遮在頭頂,好似為她撐起了一片天空。
天雪茫然的抬起頭,在見到顏飛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無助的撲入他懷抱。
「顏飛,我真的很沒用……」天雪把臉埋在他溫暖而結實的胸膛中,淚無聲而落。
顏飛溫柔的擁她在懷,眼中是無法掩飾的疼惜,「天雪,不要自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很多事,並不是憑我們的能力就可以改變,我們能做的,只有盡人事,聽天命。」
顏飛把天雪從路上撿回了家,因為在外面凍了太久,回去後,天雪就開始發燒,燒的稀里糊塗的,顏飛照顧了她整整一夜,實在是困乏了,天將亮的時候,就倒在她身邊睡了一小會兒。
顏飛淺眠,當聽到門響聲的時候,立即警覺的從床上坐起來,而後,就遭遇了尷尬的一幕。
他和天雪一起倒在床上,而劉芸站在臥室的門口,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
顏飛眼中閃過一抹驚慌,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他掀開被子下床,來到劉芸面前,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出了臥室,並順手關了門,生怕她會打擾天雪的休息。
「顏飛,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會和沈天雪躺在一張床上?」劉芸激動的低吼著。
顏飛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還算有耐性的解釋,「我和天雪什麼事兒都沒發生。她生病了,總不能沒人照顧吧。」
「那也不用照顧到一張床上去吧!這裡又不是只有一間房間,就算你照顧她累了,也可以去睡客房,書房,最不濟也還有客廳吧,顏飛,你當我是傻子嗎?」很顯然,劉芸並沒有那麼好糊弄。
顏飛有片刻的沉默,多少有些心虛。他承認,他躺在天雪的身邊,只是忍不住的想要與她靠近。但這樣的心思,自然不能讓劉芸知道。
「隨你怎麼想吧,總之,我和她什麼都沒有。劉芸,我明知你有公寓的鑰匙,如果真想幹什麼,也不會把她帶回家了,難道我是傻子嗎!」
「你不傻,但你那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劉芸惱火的推了他一把,剛想起身離開,此時,臥房的門卻被人推開了。
天雪趿拉著拖鞋從裡面走出來,身上穿著米白色的羊絨毛衣,軟軟的髮絲隨意的披散著,像個孩子一樣的單純無害,一雙漂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卻沒有焦距,應該是昨夜燒糊塗了,到現在意識還有些不清楚呢。
「劉芸,我餓了,有早餐嗎?」她含糊的詢問道。
天雪的衣服雖然看起來有些褶皺,卻裹得嚴嚴實實的,的確不像做過那種事的模樣。何況,她一副可憐吧唧的樣子,劉芸的火氣居然一下子就被熄滅了,天雪的身上似乎有一種魔力,即便是她錯了,卻仍讓人覺得那並不是她的責任。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豬啊。」劉芸沒好氣的回了句,卻認命的丟下包,走進廚房。
天雪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顏飛,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顏飛來到她身邊,關切的伸手撫上她額頭,還好,掌心間的溫度是溫涼的,他總算放下心來。「沒有。你怎麼醒了,是不是我們吵醒你了?」
天雪搖了搖頭,然後雙手摀住肚子,笑嘻嘻的說道,「餓醒的。」
「沈天雪,你也真夠有出息的,我看你就是餓死鬼投胎,快過來吃飯吧。」劉芸從廚房端了碗熱麵條出來。
「我的呢?」顏飛問道,折騰了一夜,他早就餓了。
而換來的卻是劉芸一記白眼,沒好氣的回道,「沒有你的份。飢餓的時候,反而能更好的反省。」
「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顏飛甚是無奈的搖頭,起身走進廚房,只能自己動手做早餐。
天雪坐在餐桌旁,埋頭吃麵,對於他們之間的小打小鬧早已見怪不怪了。
劉芸摘掉了身上的圍裙,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詢問道,「昨天去見沈氏的那些股東,結果怎麼樣?」
天雪握著筷子的手突然一頓,隨後,又大口的往嘴裡塞面,搖著頭,含糊的說道,「不怎麼樣,沒有人願意支持我。」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我聽說,沈氏集團的董事會就在兩天之後。」劉芸擔憂的詢問。
天雪吃飽喝足,放下筷子,還不忘打兩個飽嗝。看似無意的聳肩,但清冽的眸中,卻藏著太多的苦澀與無奈,「就像顏飛說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兩天後,沈氏集團的董事會準時召開,因為顏飛和劉芸都是外人,並不方便列席,天雪只能帶著律師一起去。
出門前,顏飛千叮萬囑,像囑咐年幼的孩子一樣。「天雪,你記住,想要成為優秀的管理者,首先要具備的條件就是自信。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別人怎麼可能相信你。不用害怕,即便不能接任董事長的位置,你依舊是沈氏最大的股東,有發言權和決定權。」
「嗯,知道了。」天雪點頭。
顏飛的手搭在她肩上,要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股東門,他仍是憂心忡忡。「蘇律師會陪著你一起,如果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他會幫助你的,還有……」
「還有什麼啊,時間快來不及了。顏飛,你就不能少說兩句,我看你比天雪還要緊張。」劉芸出聲催促道。
天雪極少踏入沈氏集團,她對這裡最深的記憶,是小的時候,常常和外公一起過來玩兒,是的,對於十幾歲的孩子來說,這裡就好像她的娛樂場一樣,外公帶領她參觀各個部門,並介紹各部門所負責的事物與職能,那時,外公便有心培養她做沈氏未來的接.班人,而她卻走馬觀花一樣,從不入心。
十幾歲的女孩,還是無憂無慮的年紀,只懂得躲在長輩的羽翼下,肆意著人生。現在想來,她真的是太不懂事了。
站在電梯中,天雪仰頭看著頭頂上方不停跳動的數字鍵,緊握的手掌已經侵出了冷汗。
她今天穿了一身很素淨的職業套裝,腳下是三寸高跟鞋,淡淡的妝容,掩飾住稚嫩,顯得格外成熟幹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