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生下次子,雖然不若生長子時的欣喜,不過,能再生個兒子,凌氏也是歡喜的。
趙勇剛升了官,凌氏又生了嫡次子,當真是喜事一件連一件,便是凌二太太也忍不住酸溜溜的說,「妹妹家的氣運真是起來了。」
凌老太太年紀大了,何況如今趙家日子殷實,已無需丈母娘幫著伺候月子。凌二太太還張羅著給凌氏介紹奶媽子,凌氏笑,「長卿他們三個我都奶大了,到了這小的,哪裡就用請奶媽子了。咱們家可不是那等家風。」苦日子過過,哪怕現在趙勇陞官了,凌氏心裡有幾分飄飄然,但,過日子上頭還是很節儉的。無他,趙勇陞官時打點宋千戶的那筆錢可不是小數目,家底子就去了泰半。
凌二太太笑,「如今妹妹也是六品官太太,該講的排場還是要講起來的。」
凌老太太抱著外孫看了一回,越看越愛,嘴裡不忘道,「甭管多大的官兒,還是要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講那些虛排場做甚!人家兒過日子,踏實才好。」
凌二太太得了婆婆一噎,也沒再說什麼。
凌大太太笑,「看宇哥兒這眉眼,生得像妹妹。」
凌老太太笑,「以後定是個俊小伙兒。」
趙長寧很實在的說,「醜的要命,哪裡像娘親了?」
諸人聽他這童言稚語的,都笑了,就著孩子的相貌說起話來。
趙勇畢竟已經是百戶了,趙長宇的滿月酒相當熱鬧,同僚親戚來了許多,族長也來喝了杯水酒,還有張家太太趙氏也帶著兩個女兒張鳳初張鳳曉來了。因人多,趙家分了兩天來擺酒,一日是衛所同僚,一日族人親戚,又請了相熟的族人朋友做陪,倒也清爽。
待趙長卿同楚渝學武功時,已經進了八月。
楚渝也做好了教學計劃,道,「女孩子,學槍棒的不大好看,就教你套劍法吧。」
趙長卿道,「好看難看的,實用才好。」
「放心,我家就沒花拳繡腿。」楚渝取了把寶劍給趙長卿,趙長卿打趣,「是莫邪?還是干將?」
楚渝笑,「那等至寶,我都沒見過,何況是你?這劍也是不錯了,借你使著。」
楚渝半是教趙長卿,半是顯擺,尤其喜歡看趙長卿小土包子似的滿眼讚歎,哪怕不說,楚渝也知道這是祟拜的意思。楚渝耍完一套劍法,帶著小小得意問,「可記得多少?」
趙長卿拔劍挽了個劍花,想一想,又比劃了三招兩式,餘下的便記不得了。楚渝從頭教她,趙長卿資質不算上佳,不過,也不差。她只學了五式,反覆的練了幾遍。楚渝道,「一點英氣都沒有,軟趴趴的,這是劍術,不是劍舞。」又手把手的教她如何運力,如何移步。
已快中秋,趙長卿練的汗都出來了,一面拿帕子擦汗,道,「還真是不好學。」
「可不是廢話?我家家傳的絕世武功,若是給你三五下學到手,天理何在?」楚渝將一張青春蓬勃的臉湊過去,「來,給楚哥哥擦擦。」
趙長卿張開五指把他的大臉推開,笑,「一把年紀還這樣撒嬌,阿寧都不要我給他擦汗了。」
楚渝只得摸出手帕自己拭汗,道,「卿妹妹,我也沒比你大幾歲吧?」
「嗯,不大不大。」趙長卿笑,「我先學這些,等把這幾招練熟了,再接著跟你學後面的。」
楚渝點點頭,「你可得每天練一練,別到時忘了。待你把這套劍法學會,我再教你套刀法。」
「我早上練。」趙長卿奇怪的問,「武功不是用劍的總用劍,用刀的就一直用刀嗎?」
楚渝笑,「當然不是,你沒聽過一句話,叫『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麼?」
趙長卿才不信,道,「哪裡真有人樣樣精通的?能通一樣就了不得了。」
「有一樣精通的,也有十七樣粗通的。」看趙長卿累了,楚渝帶她出去吃果子,趙長卿倒兩盞茶,分楚渝一盞,趙長卿好奇的問,「楚哥哥,那你什麼兵器用的最厲害?」
「當然是劍。」
「騙鬼去吧,我不信。」趙長卿又不傻,楚渝再怎麼也不能把家傳的武功教她的。
楚渝再三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跟別人說。」
「你去打聽打聽,我嘴可緊了。」趙長卿剝粒葡萄吃,笑,「你少裝模作樣,你是將門出身,自然是有一樣武功為人景仰的。你不說,我一打聽也能知道。」
楚渝笑,「小丫頭家,不能總這樣聰明,你得學著笨一些。像現在,你扯著我袖子撒嬌『楚哥哥,告訴我嘛告訴我嘛』,我早告訴你了。」楚渝尖著嗓子學女孩子撒嬌的聲音逗得趙長卿一陣樂,趙長卿笑,「快說快說!」
楚渝道,「我家最有名氣的是長槍,我槍法最好,不過,其他的武功也學過一些。教你的劍術也不是花拳繡腿,你學了回去教給長寧,以後興許他能做個武將呢。」
趙長卿笑,「還有阿白梨子,女孩子學武功用的時候少,男孩子學些武功用處大。我爹的拳腳是在衛所學的,阿白以後定是科舉的,阿寧和梨子除非武舉,不然也是在衛所當差,等我學會了再教他們。」
「蘇白就是你家先生的兒子嗎?」蘇白相貌出眾,遠勝常人。楚渝哪怕見他不多,也記得他,不禁有此一問。
「嗯。」
楚渝道,「看他七八歲的樣子,難道沒有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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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先生在,還要去哪裡進學?」趙長卿道,「你別小看蘇先生,她學問可好了。阿白現在早把四書五經倒背如流,只要把章做好,跟誰學還不都一樣。」
楚渝由衷道,「你這位先生請的好。」他認識趙長卿時,趙長卿還是個土妞小娃娃。趙家他也是去過的,說句良心話,一家子都是好人,不過,卻是正經的小門小戶。趙長卿能長成現在落落大方的模樣,自然不會是祖傳。
「那是。」趙長卿一笑,悄悄對楚渝道,「在我心裡,蘇先生跟我母親是一樣的。」是蘇先生教她學問道理,禮儀規矩,讓她漸漸的開闊眼界,再不汲汲於上輩子恩怨。她能有今日,都是蘇先生悉心教導的緣故。
楚越梁青遠打獵回來,見楚渝趙長卿有茶有果的在一畔說笑,楚越笑,「你們倒是舒坦。」當然,她本身也不樂意有電燈炮打擾自己約會。
趙長卿笑著起身相迎,「楚姐姐獵了些什麼?」
「左右不過是些野雞兔子。」
「正好,我看莊子上種了菊花,中午燒個菊花兔絲,再來個紅燜的,放些山菇,香的了不得。」趙長卿張嘴就來。
楚越笑,「我得先去梳洗,中午你們看著叫廚下做吧。」
梁青遠也去換衣裳。
趙長卿悄聲問楚渝,「這是准了?」
楚渝笑,「你猜?」
趙長卿乾脆不理他,轉而想著給楚越大婚送禮的事來。認識這好幾年,關係一直非常好,哪怕楚越不是現在成親,也得開始準備了。
趙長卿晚上回家,先去的老太太屋。自老太太屋裡出來,方去了凌氏的屋子。趙蓉正陪著凌氏說話,兼逗趙長宇。
「姐姐回來了。」見趙長卿進來,趙蓉起身一笑。幾年相處,彼此之間倒是越發從容了。
趙長卿微頜首,給凌氏行過禮,笑道,「如今這天真是黑得早了。」
凌氏笑,「知道天黑的早就當早些回來。」
「跟楚姐姐去城外莊子上玩兒,不知不覺就晚了。」趙長卿過去看一眼趙長宇,道,「母親,我先去換了衣裳再過來說話。」
凌氏點點頭,「去吧。」
趙蓉笑,「姐姐同楚姐姐關係真好。」
「是啊,這是投了緣。」凌氏摸摸小女兒柔軟的頭髮,「等你以後也會有投緣的朋友的。」
「嗯,姐姐的朋友們都比我大好多,我跟她們也說不到一處去。」趙蓉乖巧一笑,又道,「娘親,我去瞧瞧藥可好了,蘇先生說這藥在飯前喝好。」
凌氏笑,「讓丫頭們去吧,外頭天黑。」
「還沒黑呢,就這兩步路,我去去就來。」趙蓉就帶著宜華去了廚下看藥。
趙長卿換了家常衣裳過來時,趙蓉端著藥也進來了,趙長卿伸手要接,趙蓉道,「藥燙,姐姐,我來吧。」
趙長卿便讓出位子,道,「宜華接了她的,人還沒個板凳高,這麼燙的藥,灑了燙了的可不是玩兒的。」
凌氏也擔心,忙道,「是啊。宜華也是,怎麼叫姑娘端,你倒在一畔干看著。」
宜華為難看的看趙蓉一眼,什麼都沒說,趙蓉穩穩的把藥放在几上,笑,「昨天宜華滑了一跤,她又不肯養著。這藥有托盤,無妨的。娘親趁熱喝吧。」
趙長卿聞了聞,問,「母親是身上不舒服嗎?」她記得凌氏昨天還沒喝湯藥呢。
「也沒什麼,就是一直腰有些酸,我原本說無妨的,倒是阿蓉,非叫著蘇先生給我開了兩幅方子。」
趙長卿又問,「蘇先生怎麼說呢?」
趙蓉道,「蘇先生說多半是月子裡沒養好,叫娘親注意著,尤其腰不能受涼。每天晚上用藥包熱敷,再輔以穴位按摩,好生養著,過一兩年也就好了。」說著,趙蓉歪著頭,一幅天真無邪的模樣對凌氏道,「娘親先時還不看,蘇先生都說要養一兩年才能大安,虧得沒耽擱。」
趙長卿已盡知趙蓉的想法,依舊一笑道,「一會兒我去問問蘇先生要怎麼按,我幫母親藥敷吧。」
趙蓉笑,「姐姐每天晚上要服侍老太太,還要分神照顧娘親,也太累了。我已經問好了先生。姐姐放心吧,我做不好,會跟姐姐說的。」
凌氏笑瞇瞇的看著兩個懂事的女兒,情不自禁的彎起唇角。趙長卿笑對凌氏道,「母親,阿蓉長大了啊。」她原本就沒打算同趙蓉爭這差使,她每日要跟蘇先生唸書,時不時的出去同朋友來往,時間本就不多。而趙蓉多是在家自學,她若想在凌氏跟前賣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並不是趙長卿想攔就能攔得下來的。
「是啊。」凌氏笑著摟了小女兒入懷,道,「你成天出去,都是阿蓉在家裡陪著我。」
「果然懂事了。」趙長卿再讚一句。如果趙蓉明白就當知道,她對凌騰並沒有一絲別的想法。重活一回,大好光陰,何必耽於前世恩怨,她早已有了新的人生。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活過了昨天,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