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兒問他弟,「你喜歡卿妹妹不?」
趙梨子握著個梨子啃,頭朝天,想了想,「喜歡。」
未待小梨花發怒,趙梨子轉頭,滿是疑惑的問,「姐,你不喜歡卿妹妹嗎?她多可愛啊,臉圓圓的,蜜桃一樣。眼睛水水的,葡萄一樣。還總有種甜甜的香味兒,像一種沒吃過的點心。打人也不是很疼,尤其生起氣來,臉頰鼓鼓的紅紅的,像秋天裡熟透的石榴。」
趙梨子再三感歎,「姐,你說卿妹妹多可愛啊,我有時候饞了果子,只要想一想她立刻就不饞了。」
小梨花兒,「……」我為什麼要跟這樣的蠢貨認真啊!
天氣果然如趙梨子所料下起雪來,凌氏卻不樂意趙長卿跟著趙梨子逮鳥,凌氏是一心想把閨女培養成小淑女的,說她,「想吃炸麻雀讓柳嫂子出去買兩籠子家裡炸了吃就是,大冷的天,凍著可怎麼辦?」
「哪裡會凍著,我多穿衣裳就是了。」趙長卿磨菇著,「以前我聽爹爹說,爹爹小時候也常去逮麻雀的,是不是?」扯扯趙勇的袖子,叫趙勇給她說情。
趙勇素來好說話,摸摸女兒的頭,笑道,「丫頭想去就去吧,天天悶家裡唸書,也沒什麼趣兒。小孩子家,哪有不喜歡玩兒的,咱們長卿平日裡夠乖的了。」
「是啊是啊,外頭賣的麻雀跟我親自逮回來的一樣嗎?我一次逮個百八十隻回來孝敬母親吃。」
說到底,趙家並非太講究的家庭。這一二年,凌氏又頗是疼愛趙長卿,想一想也就允了,笑道,「我八輩子沒吃過炸麻雀啊。你帶著柳兒去,玩兒會兒就回來。」
趙長卿高興道,「知道啦!母親就等著吃炸麻雀吧!」
「去跟蘇先生說一聲。」凌氏嘮叨一句,「看,又耽擱一日功課吧。」
趙長卿笑,「朝廷還十天一沐呢,勞逸結合,以後學起來更快。」
凌氏笑,「你是常有理。」
過一時,趙長卿回來對凌氏道,「蘇先生說,阿白也想去,她不放心,帶著阿白一道去。母親,那我就不帶柳兒了,有蘇先生,不用擔心。」
凌氏對蘇先生很是信服,笑,「隨你。」
趙梨子一大早就來找趙長卿,趙長卿穿的是尋常的棉布衣裳,梳成包包頭,繫著髮帶,並未簪花。腳下怕濕,穿了一雙小小的羊皮靴。趙長卿跟趙老太太、凌氏打過招呼就與蘇先生蘇白出門了。
趙梨子腰裡掛著個大布口袋,在門口等一會兒,小梨花兒也出來了,手裡還拿著兩把掃把。趙長卿微驚,笑,「梨花兒姐也去啊!」
小梨花兒裝模作樣,「我去看著梨子,省得他不老實。」
趙梨子挺著小胸脯,拆他姐的台,「玩兒就說玩兒啦,還總拿我做擋箭牌。」小梨花兒一瞪,趙梨子笑著撲過去,抱著他姐肩,蜜語甜言道,「姐,你平日裡那麼累,歇一歇也好啊。」小梨花兒微微感動,覺著沒白對趙梨子好,就聽趙梨子又說,「你歇好了,心情就好。心情好了,就不會總找我茬了。」
小梨花兒微怒,「要不是你總找揍,難道我會揍你!」
趙梨子嘻嘻笑,跑去拉趙長卿的手,道,「卿妹妹,我扶著你,小心地上滑。」
趙長卿笑,「我沒事啊。」
趙梨子捏捏趙長卿軟乎乎的小胖手,心裡美滋滋的恨不能冒出泡泡,嘴裡道,「沒事也要小心啊。」趙梨子只顧得上瞎美,也沒注意腳下的路,趙長卿沒摔,他倒是左腳絆右腳,光唧摔個狗啃泥。
滑稽的模樣,連蘇白都笑了起來。
趙梨子摔成個白眉毛,忙忙的抖著身上的雪,小梨花兒毆打一般給他弟拍雪,趙長卿拿著小帕子給他擦臉,道,「還說我呢,你自己小心些吧。」
「誒誒。」趙梨子傻乎乎的笑著,半點不覺摔疼。只是他起來後再想拉人家趙長卿的小胖手,小梨花兒便道,「自己都走不穩,還拉卿妹妹,你剛剛就險些把她拽倒。」
趙梨子只得伴在趙長卿一畔,讚美趙長卿,「卿妹妹,你手好軟啊,跟剛出籠的小花卷兒似的。」
誇女孩子手漂亮,人家都是說指若白玉,削若青蔥!沒聽說過誰的手像小花卷兒的!這是什麼狗屁形容!趙長卿轉頭問,「梨花兒姐,梨子早上沒吃飯麼?」
小梨花兒瞪趙梨子一眼,道,「別理他!足吃了兩碗飯!」
趙梨子嗷嗷叫,「卿妹妹,我是說你手軟和。」
趙長卿給他一拳,問,「還軟和不?」
趙梨子笑,「軟,軟。」
趙長卿無語。
蘇先生笑,「梨子,你說阿白像元宵,又說長卿像花卷,那梨花兒像什麼?」
趙梨子先跑開老遠,才一吐舌頭道,「我姐脾氣這麼辣,像胡椒唄。」
小梨花兒都懶得再揍他,蘇白問,「壞梨,那你呢?」
趙梨子哈哈大笑,高聲道,「這還用說,我本來就是梨子。皮薄肉脆汁水甜,還能潤喉利咽,雖是尋常水果,卻在尋常中透出不尋常,平凡中展現不平凡,正是我趙梨子也。」
蘇白道,「你可真能吹牛!」
小梨花兒直接想吐。
拉不到趙長卿的小花卷兒胖手,趙長卿走路也就不老老實實的走了,他時不時斜身往雪
地上滑一段,一會兒又攥個雪團丟人,主要目標對象就是趙長卿與小梨花兒。趙長卿小梨花兒都恨不能把趙梨子抓住打一頓。蘇白人小腿短,竟也有樣學樣,鬧個屁墩也不哭,爬起來追趙梨子。
走了一路,有風也不覺冷,嘴裡呼出大團大團的熱氣,出了住宅區,已是地廣人稀處。天地皆是銀妝素裹,長空遼闊。趙梨子喲呵喲呵的叫起來,驚起飛鳥無數。
小梨花兒喊,「你再叫就把鳥兒嚇跑了。」
趙梨子叉腰,仰頭狂笑,「跑了也能再飛回來——嗚——」話還沒說完,就挨了兩個雪團,險些給砸得跌個跤。
小梨花兒道,「想砸你已經很久了!」
趙長卿道,「特欠揍。」
蘇白跟著幫腔,「就是就是。」
趙梨子氣煞,指著蘇白,「個叛徒!竟然跟丫頭片子們一夥!」剛剛還一口一個梨子哥呢!
丫頭片子的話剛一落,趙梨子險些給雪團埋起來。還沒捉麻雀,大家先鬧成一團。
蘇白還給趙梨子上政治課,「你怎麼能瞧不起女人呢?我娘娘,梨花兒姐姐,卿姐姐,都是女的啊。你看,挨揍了吧。」蘇白就很尊重女人。
趙梨子把身上的雪扒拉掉,丟給蘇白個掃把,撅撅嘴,道,「我是不跟丫頭片子一般見識,讓著她們!快,把雪掃出來。」
蘇白還沒掃把高,趙長卿道,「我來掃吧。」
小梨花兒很有經驗,「得掃老大一片,梨子跟卿妹妹先掃,一會兒我跟蘇先生換你們。」
清理出一塊空地,趙梨子從布袋的葫蘆裡倒出酒香味濃濃的小米,握在手裡捻開來灑在空地上,道,「等著吧,一會兒就有鳥雀來吃了。」
閒來無聊,大家又開始堆雪人。過一會兒,蘇白就要跑過去瞧瞧,一時跑回來喊道,「梨子哥,真的有鳥醉倒了啊!我現在把鳥撿出來成不成?」
趙梨子得意道,「等一會兒有更多的鳥兒,你再去撿。」傻小子真沒見識,捉個鳥就眼睛都瞪圓啦。
蘇白乖乖應了。
趙梨子指著剛堆成的胖雪人道,「這個是卿妹妹。來來,咱們再堆個趙梨子。」
小梨花兒道,「堆也是堆我,且輪不到你呢。去,再滾個大雪球過來!」
趙長卿笑道,「不知這堆雪人是從什麼時候流傳下來的。」
小梨花兒道,「蘇先生肯定知道。」
趙梨子道,「我不信!要說書上的事先生都知道,我是服的!難道連雪人的事先生都知道!」
蘇先生從挎袋裡拿出一個葫蘆,打開來喝了一口笑,「以前有野史記載,說大鳳朝武皇帝每次雪後都喜歡堆雪人,大鳳朝官民頗好此風。應該是從大鳳朝開始的。」
趙梨子哀嚎,「沒天理沒天理,先生連這個都知道!」
小梨花兒白他一眼,「你以為都跟你似的笨蛋!」她就喜歡有學問又心善的人,小梨花兒道,「先生,有一回我經過茶館,聽那裡面的說書先生說書,說的是大鳳朝武皇帝的故事。說書先生說大鳳朝武皇帝的姐姐是一個赫赫大將軍,難道以前女人也能帶兵打仗嗎?」
蘇先生笑,「是啊,那時候女人有功績,亦可封爵做官。」
小梨花兒頗是神往,「怪道都說武皇帝聖明呢。」
趙梨子緊張兮兮,「女人都能做官,那男人做啥?難道在家生孩子做飯!聖明個啥啊,叫女人把男人的飯碗都搶了!」
趙長卿鄙視的看趙梨子一眼,「母雞還能下個蛋,你會生孩子嗎?」
趙梨子瞪眼,「卿妹妹,你是諷刺我人不如雞?」
趙長卿笑瞇瞇,「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趙梨子慶幸,「幸虧咱們沒生在大鳳朝啊,不然哪裡還有我的活路,哦吼吼吼吼吼——」手舞足蹈的跑了,招呼蘇白,「小鴿子,咱們撿鳥去!」
趙梨子逮鳥是老手了,不一時就逮了許多。趙梨子又圍在蘇先生身邊,擦前蹭後的問,「先生,你剛剛喝的什麼啊?」
蘇先生笑,「酒,你要喝麼?」
趙梨子笑著湊的更近,「先生給我喝,我就喝。」
蘇先生笑吟吟,「不給。」
趙梨子碰一鼻子灰,忽聽頭頂一陣鷹唳,他歡呼著抬頭看,只看到天空幾個小黑點盤旋,趙梨子興奮的揮舞手臂喊道,「哦!哦!哦!是鷹啊!」
蘇白也跟著奶聲奶氣的喊,「是大鷹啊!」
小梨花兒與趙長卿也跟著朝天上看,唯蘇先生向後轉身,遠方一行浩浩馬隊簇擁而來。
蘇先生連忙去拉幾個孩子,道,「有馬過來,邊上站!」
趙長卿扭頭看來人,彎起眼睛就笑了,揮起手喊,「楚哥哥楚姐姐!」
楚渝真沒認出趙長卿,勒住馬笑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出來逮鳥啊!」趙長卿玩兒的小臉兒紅撲撲,鼻尖兒上沁了汗珠,仰頭笑問,「你們這是去打獵嗎?」
楚渝一身獵裝,頭束金裝,俊俏威風,笑,「要不要一道去?」
「我不去啦!多打點獵物回來啊!」趙長卿見這一群人皆衣著錦繡,知道都是楚家的朋友
,打聲招呼,趙長卿揮揮手。楚渝頜首揚鞭,一群人策馬揚塵而去。
趙梨子驚歎不已,問,「卿妹妹,那是誰啊?」
「楚將軍家的公子,我就認得楚哥哥楚姐姐,餘下的也不認得。」趙長卿道。
望著遠走的馬隊,趙梨子感歎,「大丈夫當如是啊!」
蘇先生微微挑眉,小梨花兒趁機教導趙梨子,「你好生唸書,以後不怕沒出息。」
趙梨子苦巴著一張臉,「唸書有啥用,關鍵得有個好爹啊!姐,你看他們帶的那大狗,多威風啊!還有天上的大鷹!哦哦哦哦,以後我要能有這麼一隻大鷹,死也甘願哪!」
趙梨子握著拳頭高聲道,「肥馬輕裘,斗鷹走狗,錦繡風流,遊戲人生,實乃我輩之楷模也!」
小梨花兒一腳將他踹飛,怒道,「撿鳥去!」
這沒出息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我的心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