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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章 文 / 石頭與水

    一時,廚下重新送來一碟子熱騰騰的桂花糕,那廚娘跟著前來請罪,「奴婢一時糊塗,一時沒留意,竟將蜜糖錯放了霜糖,請姑娘恕罪。」

    朱鈴含笑,說出的話卻有幾分不善,聲音也冷冷的,「既糊塗到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麼好說的。這是待客的點心,你們都如此不經心,若不是曾祖父察覺,一家子老小都給你這不經心糊弄過去了!行了,我不當家,也不發落你!把她交給管家媳婦,再跟母親說一聲。」

    那廚娘連連叩頭求恕,朱鈴臉上沒有半分動容,幾個粗使丫環立刻撲過去將那廚娘拉拽著走了。朱鈴歉意一笑,「讓卿妹妹笑話了,家裡這許多人,一隻眼看不到就要作怪。」

    趙長卿不意平日裡溫柔似水的朱鈴還有這樣乾脆俐落的一面,想一想,倒也釋然,畢竟是袁氏的女兒。趙長卿笑,「像我家有限的幾口子人,每日事還有個三五件,何況表姐家這樣的人家兒。我覺著剛剛的點心已經很好吃了,半點沒覺出來。」

    朱鈴道,「我也吃不出來,說來還是曾祖父在吃食上厲害。」

    趙長卿心下吐槽,一輩子的功夫都用在這上面,沒個不厲害的。她沒再多說朱太爺的事,畢竟是長輩,說多了不敬。趙長卿悄悄的將楚越不大通詩的事告訴了朱鈴,朱鈴一點就通,笑道,「我知道了,謝妹妹給我提了醒。」將軍府門第高貴,正三品的高官,朱家乃當地大戶,焉能不想與之深交。朱鈴早便高興趙長卿在楚越面前提及於她,如今趙長卿又給她指了條向楚越示好的路,她心下更加開懷。

    趙長卿笑,「只是順嘴的事,咱們姐妹從小玩兒到大,難道是外人?哪裡還要謝來謝去的。」

    朱鈴越發親熱的同趙長卿說起話來,連帶午飯都格外的熱鬧。

    趙長卿得了朱太爺的賞,朱老太太瞧了一回那玉玦,笑對趙長卿道,「看來你曾外祖父很喜歡你哪,這是上等好玉,你自己好好留著。」

    趙長卿應了。

    用過午飯,趙長卿便隨著趙老太太告辭回家去了。

    服侍朱老太太歇息後,袁氏吩咐丫環婆子好生將朱蟬送回二房,就帶著朱鈴回自己院裡了。

    袁氏這會兒才有空喝一口閒茶,歎道,「這個卿丫頭當真是好命,哪次來都得帶點什麼走。」

    朱鈴笑,「曾祖父的東西,還不是說給誰就給誰,隨手打賞丫環的不知有多少。卿妹妹好歹是一家子親戚,給她也不算冤。」

    袁氏長歎,「太爺就是這個脾氣,老太太說他都不聽,何況咱們晚輩?隨老人家去吧,只要老人家心裡舒坦,就是咱們的孝順了。」

    朱鈴思量一二,並未將趙長卿同她說的楚越不大會做詩的事說與母親知曉。袁氏中午都要小睡,與女兒說了兩句話就倦意襲來,打發朱鈴道,「你也去歇會兒,中午養養神,莫要看書熬神。」

    朱鈴點頭應了。

    春日天短夜長,趙老太太是從不午睡的,凌氏過來問候請安,趙老太太問,「哥兒姐兒可好?」

    「好著呢。」凌氏笑道,「他們吃過奶都睡了,我來瞧瞧老太太和長卿,在外祖母家用的可還合口?外祖母身子可還硬郎?」

    趙老太太笑,「你外祖母身子還是老樣子,還問起寧哥兒蓉姐兒,說等他們大些,叫你帶著他們過去請安。今天長卿又得了實惠。」

    趙長卿把朱太爺給她的玉玦拿出來給凌氏看,「曾外祖父給我的。」

    「唉喲,你見著你曾外祖父了?」聽到這消息,凌氏比看到這玉玦還要驚詫。要知道朱太爺向來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她嫁到趙家這幾年,都沒見過這位外祖父,就是丈夫自小到大也沒見過幾回。

    趙老太太笑,「所以我才說卿丫頭得了實惠,我叫他一聲父親他也沒親手給過我一塊兒玉。」

    趙長卿道,「曾外祖父誇我長的好看,我拍他馬屁,他很高興就給了我這塊玉。」趙長卿總覺著老頭兒怪怪的,一點兒都不莊嚴穩重,但是,那種隨意安閒的樣子又半點兒不討人厭。

    凌氏嗔道,「就你這水準還奉承你曾外祖父呢。一個女孩子,說話勿必要。」拍馬屁之類的話,真是不像話。

    趙長卿美美的將玉收起來,道,「老祖宗都說這是一塊上等的玉,我得好好留著。」

    「這樣的好東西,你妥當收著,可莫毛手毛腳的弄丟。」

    「知道啦。」趙長卿拉長聲音應了,說,「等以後我打個穗子掛腰上。」

    凌氏笑,「你比你爹還講究呢。」丈夫也有幾塊玉珮,只是玉質尋常,斷然不能比趙長卿這塊兒。何況,丈夫如今衛所忙碌,也沒空佩這些東西。

    趙長卿笑,「我這是運氣好。」

    凌氏對朱太爺充滿好奇,還在趙長卿晚上去看弟弟時很八卦的跟趙長卿打聽,「長卿,你曾外祖父生的什麼模樣啊?」

    趙長卿想了想,很中肯的說,「去年老祖宗就七十三了,曾外祖父起碼也得七十來歲了吧。不過,瞧著比祖母還要年輕的樣子。母親,你說多怪,曾外祖父這個年紀依舊眼神湛湛,半點不老花,能隔著很遠的距離看到我,還能看出我長的好看來著。抱我的時候也不費力氣,曾外祖父吃桂花糕時,我悄悄瞧過他的牙齒,白的很,可見還沒掉呢。」

    凌氏道,「看來你爹說的是真的啊。」

    母女兩個交流著各自的小道消息,凌氏道,「我聽你爹說你曾外祖父身體極好,這個年紀都眼不花耳不聾牙齒一顆不松,

    ,瞧著如同壯年一般。還說你曾外祖父人物俊俏,不比常人。」

    趙長卿點頭,「這倒是,現在老了,依舊很儒,六舅爺都多有不如曾外祖父的地方。」說著,她又臭美起來,「曾外祖父說我長的像他。」

    凌氏笑,「你性子別學他老人家就行了。我也是自小在邊城長大,小時候就聽說過你曾外祖父的名聲,說他老人家當年成親的時候,半城姑娘哭斷肝腸,半城男人夢中笑醒。」

    「這是為啥?」

    凌氏一笑,偷著打趣,「他老人家娶了親,其他姑娘知曉無望,才肯考慮另嫁他人哪。」

    趙長卿笑破肚皮。

    從朱家回來,趙長卿便又恢復了正常的上午唸書下午習字的生活,間或教小梨花兒認字。小梨花兒生意越做越好,時常苦惱,「現在跟老闆熟了,還有別的鋪子的活兒也想要我接,常做到大半夜,都沒空來找妹妹玩兒了。」

    小梨花兒這樣的人都能報怨活累兒,趙梨子更是苦水嘩嘩往外倒,「卿妹妹不知道,我現在編著籃子都能睡過去,我姐為了掙錢,命都不要了,妹妹趕緊勸勸我姐給我留條生路吧。」自從跟趙長卿相熟後,趙梨子常跟著他姐一塊兒來找趙長卿玩兒。小梨花兒不帶他,他就跟屁股後面鬼哭狼嚎,打都打不走,於是,只好多個跟屁蟲。

    趙長卿笑,「若是活兒多的做不過來,不如包給別人做些。姐姐能多少賺些差價不說,還能攢些好人緣兒好人脈。」

    小梨花兒年紀小,才一時沒想到這個法子,趙長卿一點,她立刻明白了,一拍大腿道,「就是妹妹說的這樣!唉喲,我這腦袋,真是編籃子編傻了,怎麼早沒想到?」

    趙長卿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姐姐是當局者迷,現在學著用人,讓別人幫著姐姐掙錢,這樣終歸一日姐姐就能坐著數錢,不必自己勞作了。」

    小梨花咯咯直笑,「我要有這一日,這輩子就無所求了。」

    趙梨子跟著幻想片刻,感歎,「我姐若有那一日,我叫她一天給我買兩個大雞腿。」

    小梨花兒橫他一眼,「你也就兩個雞腿的這點出息了!要我說,怎麼也要有四個才夠!」

    趙梨子「噗噗」直笑,奉承他姐,「要不說你是我姐呢,我是兩個雞腿,你是四個雞腿,姐,你比我有出息多了。」那嬉皮笑臉的模樣,甭提多可恨了。

    小梨花歎口氣,跟趙長卿道,「妹妹知道要忍住不揍這小子有多困難了吧。」

    趙長卿笑,「梨子你老實點,梨花兒姐在我家不動手,等回去肯定揍你。」

    趙梨子抗議,「卿妹妹,你比我小三個多月,該叫我梨子哥才對。就寧哥兒滿月酒時叫了一回,怎麼現在都不叫啦?」

    小梨花兒罵他,「你哪裡有個做哥哥的樣,天天沒個穩重勁!」

    「誰說我不穩重的,我坐的穩,也很重!」趙梨子腆腆單薄的胸脯,像只驕傲的咕咕叫的小公雞。他又說,「卿妹妹,梨果會說話了,寧哥兒會說話了不?」

    「不會,寧哥兒才五個月,哪裡現在就能說話,他要是嘴巧,到年底約摸能學會叫爹娘,要是笨的,得一歲多才學的會。」趙長卿算了算,說,「梨果還沒一周的吧?」

    「馬上就一周了。」趙梨子笑,「卿妹妹,你猜猜梨果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看趙梨子這得意樣,趙長卿道,「這能有什麼,無非就是爹娘,難道是叫的哥哥?」

    「哈哈,都不是,我家梨果第一句說的是『人之初』。」趙梨子手舞足蹈,「卿妹妹,你看,我弟弟天生就會背《三字經》,他這就是做大官的材料啊,等以後梨果做了大官,我就是大官他哥。等我成了大官他哥,我就天天山珍海味,排山倒海……唉喲——」趙梨子還沒做完美夢,就給小梨花兒掐醒了。

    小梨花兒笑,「你別聽梨子瞎說,自打我娘身子好俐落,這小子就偷懶耍滑的不好好編籃子,只好叫他看著梨果。他一手抱著梨果,一手練大字,嘴裡還嘟嘟囔囔的念妹妹教的《三字經》《千字》什麼的。梨果給他煩的兩耳冒油,又到了學說話的年紀,懵懵懂懂的就學會了。」

    趙長卿道,「別人學說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梨果一下子說一句話,也怪聰明滴。」

    「那是那是,要做大官的人哪。」趙梨子咬著點心湊趣,接著宣佈了一個偉大的志向,「以後我得認真的跟卿妹妹學習學問哪,我學會了,就教給梨果。叫梨果以後做大官,我姐以後賺大錢,我就是大官他哥,財主他弟,哈哈哈,這還愁什麼……」說著就一個人傻樂起來。

    小梨花兒簡直給梨子愁死了,不帶他出來吧,他就要死要活,帶他出來吧,又這般丟臉。

    關鍵是,趙梨子向來是丟完自己的臉依舊不滿足,還得連著把姐姐弟弟的臉一道丟光才算罷休!

    叫趙長卿說,趙梨果剛學說話,一下子說三個字就夠稀奇的,不過,她家接著出了件事,比趙梨果說三個字可轟動震憾多了。

    因為,趙蓉終於按捺不住倍受冷落的日子,她迫不及待的展現了自己的「早慧」。而且,她說的可不是三個字,直接字正腔圓一首詩,還是名詩,連趙長卿這個沒念過幾首詩的人都知道,該詩內容如下: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生吹又生。

    五個月的趙蓉忽然吟出一首詩來,還是在凌氏正抱著她餵奶時,凌氏嚇的手一哆嗦,險些將人扔到地上去。當時,趙長卿也在,她見凌氏面色都變了,趙長卿沒有半分猶

    豫,當下嘴一撇,裝模作樣的大哭起來。趙長卿正逗著趙長寧玩兒,她陡然一哭,趙長寧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趙蓉著意展現自己的天資,原是想顯示一下她天生靈慧與眾不同來著,準備讓家裡人驚喜一下的。誰知道,驚倒有,喜沒了。趙長卿一面哭,一面嚎,「有鬼啊!」

    凌氏也是渾身發冷,抱著趙蓉的手臂都僵了,喊白婆子,「快去請老太太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很悲催的重裝了系統……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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