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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父母之愛 文 / 石頭與水

    兩父女歡歡喜喜的回了家,先到老太太屋裡把大師的話說了一遍。

    老太太點頭,「能破解就好,這眼瞅著就午時了,一會兒掐著時辰先將大師給的靈符燒了。二丫頭還是個奶娃娃,一年不出門也沒啥。」

    正月裡邊城還冷的很,趙長卿伸出小手虛虛的往炭盆上烤著,笑,「原本我還想叫爹去給我買南香園的點心,不想爹把兜裡的銀子都捐了香火錢,只得直接回來了。」

    趙勇接過柳兒端來的茶,笑,「你想吃,爹下次再給你買。」又跟趙老太太道,「那位大師實在靈驗,我想著,誠心去的,便誠心捐些銀子才是。」

    平日裡,趙老太太也多信神佛之事,笑,「長寧這個名字好,趙蓉也不錯。」

    把手烤暖和了,趙長卿拿塊綠豆糕,得意的插句嘴,「大師說我名字最好,還誇我靈慧來著。爹,是不是這樣?」

    趙勇心下好笑,想到趙長卿今日的表現,又自心底生出一股為人父的自豪感,道,「是啊,這大半的書沒有白念。」便將行苦大師禪院的人如何多,趙長卿如何拉他去另外禪院的事也同母親說了,摸摸閨女的小頭,笑望著母親,「果然唸書使人出息,兒子資質尋常,識得幾個字也覺著便宜的很。長卿自來聰明,通些書冊,的確是增長見識。」這大半年,都是母親再教女兒啟蒙。

    然後,趙勇做了個相當偉大的決定,「等過些日子,我托人打聽著給長卿尋個女先生,多費些銀錢倒也不怕。」笑看女兒一眼,趙勇打趣,「少吃兩回南香園的點心就都有了。」

    趙長卿立刻撲過去,撒嬌,「爹,先生要請,點心也要吃。」

    趙勇哈哈大笑。

    趙勇過去同凌氏說話時,先請岳母將趙蓉抱離了凌氏身邊,趙勇方帶著趙長卿進了凌氏的屋子,將大師的話一五一十的對凌氏說了。

    凌氏歎,「果然命中有些冤孽,罷了,她年紀還小,一年的功夫也不長,不出門不見外人也就是了。」

    趙長卿在一畔拿手指戳趙長寧的胖臉,凌氏喊她,「長卿,你莫欺負弟弟。」

    趙長卿揚起小臉兒笑,「母親,先前妹妹總哭,我不敢到母親這裡來,還一直沒仔細看過弟弟呢。你看,他可喜歡我逗他了。」趙長卿對著趙長寧做個鬼臉,嘴裡還發出怪聲,又撓撓趙長寧的肥下巴,趙長寧立刻咧開沒牙的嘴笑出聲來。

    凌氏也跟著笑了,「偏你會逗他。」

    「等他大了,我還要抱抱他,教他叫姐姐,教他走路,教他唸書。」說著討喜的話,趙長卿心裡不禁歎口氣。她是長姐,上一世弟弟妹妹都是她帶大的,她自然會逗他們的。

    「好啊,咱們長卿當真是大姐姐了。」凌氏摸摸趙長卿的頭,對她道,「等妹妹長大了,你也要一樣疼她。」

    趙長卿一幅天真無邪的樣子,「妹妹總哭,不如弟弟好。」

    「等妹妹大了就不哭了啊。」

    趙長卿道,「我喜歡弟弟。」

    凌氏一笑,想她小孩子脾氣,一時好一時歹也有的,索性不再說她。

    元宵節那日,趙勇帶著趙長卿出去看花燈,按趙長卿的要求,給她買了兩盞小兔子燈。趙長卿高高興興的回家,先在趙老太太面前顯擺了一遭,又去凌氏屋裡,聽白婆子說趙蓉在凌氏身邊,趙長卿在屋外道,「把這個燈給弟弟,我就不進去了。」

    白婆子將燈拿進去,凌氏笑,「掛在一畔吧。」又不禁道,「長卿這自從做了姐姐,倒格外懂事了。」

    白婆子笑,「可不是麼。我看大姐兒有什麼好的都想著弟弟妹妹。」

    想一想丈夫說的給閨女請女先生的事,雖然花費頗大,凌氏心裡也有幾分肯了。

    趙蓉卻是一聽趙長卿的名子就放聲大哭起來,凌氏歎道,「你姐姐又沒進來招惹你,你爹爹現在也不敢見你,你還哭什麼?」凌氏既然能因趙長卿龍鳳雙生弟弟夭折之事遷怒趙長卿,那對趙蓉也是一樣的。哪怕凌氏覺著趙蓉來歷有幾分奇異,但,因著大師的話,趙勇不能見趙蓉,每次進來前必要叫岳母或是白婆子將趙蓉抱到隔間兒才進屋。這般瑣碎,趙勇也來的少了,多是在趙老太太屋裡呆著。

    凌氏與丈夫自來感情極佳,何況剛生了龍鳳胎,正是母愛充沛柔情四溢之時,結果,竟不能常見丈夫。故此,對趙蓉熱炭一般的心思也淡了些。

    何況趙長卿每天都會隨著趙勇來看趙長寧,趙長卿在哄小孩兒上頗有一手,一進屋就能將趙長寧哄的眉開眼笑,時間久了,趙長寧一見趙長卿便高興,只要長眼的都能看出姐弟兩個十分投緣。

    凌氏心底,到底是更重兒子一些的。

    趙蓉無法形容自己震驚的心情,因為太過震驚,她竟一時忘了哭泣。她實在無法想像,前世對她百依百順寵愛非常的母親竟然會說這樣的話。

    母親不是,一直,都,非常,厭惡,趙長卿的麼?

    母親不是一直都只有這樣嫌棄的口吻說趙長卿的麼?

    為什麼,好像不一樣了呢?

    其實,不一樣的不止是凌氏對趙長卿的態度與感情,就是趙勇因對這個小女兒見的少,心裡是一樣的喜歡,到底不若對趙長卿與趙長寧一般親近自然。每次只是照例問一句,「蓉兒可還聽話。」

    凌氏答一句,「挺好的。」

    夫妻兩個便不再提及趙蓉,轉而說起別的話來。

    因為趙長卿每天會跟著趙勇來瞧弟弟,所以,一般的場景便是,夫妻兩個商量家裡的事,趙長卿逗趙長寧,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而被抱到隔間兒的趙蓉,聽著母親屋裡傳來的歡樂聲,簡直能咬碎銀牙。當然,她現在還沒牙,於是,把牙床給咬腫了。趙蓉是個機敏的人,她很快就察覺,再這樣下去是不成的!家裡兄弟姐妹多,寵不爭不行!何況,她失了先手!

    於是,趙蓉果斷的不哭不鬧了,並且她時常在凌氏身邊時笑呵呵的乖巧討喜。天下做母親的,沒人不喜歡乖巧的孩子,凌氏笑,「看來大師的話還是管用的,如今可不是好許多了?」

    白婆子笑,「平安寺的大師,再沒有不靈的。」

    待晚上趙勇回來,凌氏高興的說一句,「果然靈驗的很,蓉姐兒這兩日頗是乖巧,除了拉了尿了餓了的,一聲都不再哭。」

    趙勇笑,「這就好,可見沒白跑一趟。滿月酒的帖子,我都給親戚們送去了。既然大師的話靈驗,滿月時只讓蓉姐兒在你這屋裡見見親戚們也就罷了,別抱她出去了。待過了這一年,再叫她出去見人,也是佑她平安的意思。」

    兒女順心,凌氏笑應了。

    趙長卿道,「弟弟妹妹們的滿月酒,肯定很多親戚們過來,到時那些嬸嬸嫂子大娘的,少不得要帶孩子過來,若有帶兒子的,也不能把人家孩子攆出去?可是,若叫妹妹見了外姓男子,就違了大師的話。我覺著,這樣不大妥當?」

    凌氏皺眉思量片刻,「這也是,咱家雖有這樣的妨礙,親戚們自是不知道的,衝撞了也不好。」

    趙勇笑,「這不必擔心,到時你就出月子了。按理,親戚們也是先去母親那裡。你只管抱著寧哥兒在母親身邊兒,讓白婆子帶著蓉姐兒在咱們這屋。你跟親戚們隨便搪塞一句,事情便也過去了。」

    凌氏笑,「這也是。」又問丈夫,「項圈手鐲可打好了?」這幾年家裡皮貨鋪子裡生意不錯,趙勇甭看只是個總旗,偶爾也有些灰色收入,即使不多,因趙家並非奢侈人家,故此日子頗是寬裕。滿月酒時孩子要抱給親戚朋友見一見的,自然要打扮的乾淨鮮亮討喜才好。

    「早上出門前你念叨了多少回,我怎麼敢忘。」趙勇自懷裡摸出個棉布包,打開來是兩副銀項圈銀手鐲,拿給妻子細看,道,「蓉姐兒這個上面刻了蓮花紋,寧哥兒的是松柏花樣。」

    趙長卿也湊過去瞧一眼,這些東西,她也有,只是,她出生時家裡日子不似現在,所以她的項圈上沒啥紋彩。趙長卿心下一動,道,「母親,要是弟弟在滿月酒時要戴,把我的金項圈兒金手鐲給弟弟用吧。這個銀的平日給弟弟戴。」

    凌氏笑,「喲,你這回可大方起來了。」

    「弟弟聽我的話,我喜歡他。」趙長卿強調一句,「就是暫時給弟弟戴,等他用完了還得還我。我以後長大了,再送給弟弟。」

    原本凌氏也是想丈夫打一幅銀項圈銀手鐲也就夠了,趙長卿原就有一幅,現在並不常戴,把趙長卿那幅給小女兒用,新的給兒子用,這樣兒子女兒的就都有了。奈何剛一提,趙長卿死活不肯,還發了頓脾氣,趙勇乾脆叫妻子多支了三兩銀子,打兩幅新的算了。

    因這事,凌氏沒少說趙長卿是個小摳。

    如今趙長卿忽然肯借金項圈兒,凌氏哭笑不得,念趙長卿一句,「你要總是這麼明白就好了。」

    趙長卿哼哼兩聲,「我那銀項圈的確是還要戴的。再說,妹妹見了我總是哭,我才不要把我的東西給哭包戴。」

    「你妹妹現在都不哭了。」如今凌氏也適應了趙長卿的牛脾氣,道,「等明天你來瞧瞧她,她肯定喜歡你。」

    趙長卿再次強調,「我喜歡弟弟。」

    凌氏索性不再說她。

    我喜歡弟弟。

    她會讓父母慢慢明白,她只喜歡弟弟。

    她太明白趙蓉了,上一輩子,她原以為趙蓉是最貼心的妹妹,因為趙蓉會對她撒嬌,跟她聊天說話,會在凌氏發作她時替她轉圜說情。儘管或許趙蓉是為了獲得一些別的東西,譬如,讓她給她做一身最鮮亮的裙子。

    但,她還是喜歡趙蓉。

    相對於凌氏的嫌惡,趙蓉那些帶有一點小算計的親近讓趙長卿覺著溫暖。

    只是,她未想到意在沛公的也是趙蓉。

    她還活著,趙蓉已心心唸唸的要她去死,只為了取代她凌大奶奶的位置。那個可笑的位子,趙蓉,上一世,你過的還好嗎?

    不過,這一世,她不會再給趙蓉任何機會了。

    如今她早已明白,任何東西都是可以爭取來的,連同父母的愛亦是如此。她要的東西,不再需要任何人施捨。

    至於她不要的東西,若趙蓉依舊當成寶貝,那且隨趙蓉去吧。

    她已經重新活過。

    那麼,趙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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