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平都郡守府,走到街上時,只見一路都是蕭條荒蕪。
坍塌的廢墟之中,只有一條兩人寬的小路,一個滿目愁容的老婦人拄著枴杖,攜著一個小男孩迎面蹣跚走來,兩人都瘦得只剩皮包骨。
尤其是老婦人,瘦得顴骨高高聳起,眼窩卻陷得很深,看上去頗為可怖。
長戎看得心生不忍,伸手摸向自己腰間的荷包準備給他們二人一些銀子,低頭一看,莫離竟先他一步,塞了一錠銀子到小孩手中,躬身溫和的同兩人說話。
老婦人臉上並沒有多少感激,小男孩也是木然的神色,細小的手指抓著手裡的銀子最後又放回了莫離手中,老婦人微微闔動著兩片乾枯的唇瓣,說了一句話,又牽著孫子慢慢的往前走。
莫離有些尷尬的起身,見到長戎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低歎一聲:「那老說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要銀子也無用。」
「不會一直都這樣的。」長戎低聲安撫著莫離,兩人又並肩朝著這小道,一直穿過這片廢墟走到了另一條街上。
這條街道兩旁的房屋,雖然也受到了地動的損毀,程度卻要輕微很多,房子周圍還有些家丁模樣的人在搬著石塊打掃清理,從房子裡走出來的人,穿著打扮明顯要好很多。
莫離心中一動,上前幾步,尋了一人打聽徐民安,那人想是見到莫離穿著不俗,又多嘴叨嗑了句,說道:「這徐民安乃是整個平都最富的了,他的宅子絕對是最大最好的一座!」
莫離拱手道謝,回頭示意長戎繼續往前走,兩人走過一個拐角,卻見牆上歪著一個寒酸書生模樣的人,支著一個算命的小攤子,面帶菜色,卻精神奕奕,見到莫離和長戎走過來,喊得更加大聲:「算命嘍,算命嘍!算不準不要錢嘍!」
莫離驀地停住了腳步,猛然想到好幾個月前在綿山縣遇到了那個算命的老道,『情深不壽』四個字,讓她至今都無法釋懷。
長戎發現了莫離臉色劇變,瞇眸望著大喊算命的人,又偏頭看了一眼算命攤子的對面,竟然恰恰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宅子,上面的金燦燦的『徐宅』二字醒目耀眼。
這人似乎感受到長戎的目光,也抬頭看了過來。
只見這人雖然面有饑色,身體也有些消瘦,但身上卻並沒有那種跑江湖的市儈氣息,一雙眼睛清明有神,正炯炯的望著長戎,不亢不卑。
長戎突然來了一些興致,走上前,沉聲道:「不如先生幫我算一命。」
「閣下要算哪方面的?」這書生望著面前的長戎輕聲說著。
莫離回神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長戎將一小錠銀子放在算命攤子前說道:「先生不妨算算我現在所想何事?」
那書生竟然低低的笑了兩聲,倒是瞥了一眼站在一邊的莫離,懶懶的說道:「我若算對了,這銀子不收。只要那位公子應下草民一件事。」
莫離倒因為他這句話,上前兩步笑道:「你先給他算命,再說要我應下你何事。」
那書生聞言,又低低了兩聲,扒了扒小攤上算卦的竹片,壓低了聲音,看了莫離和長戎一眼,慢聲道:「你們是來查徐民安的。」
長戎臉色一變,順勢就要拔出腰間寶劍,卻被莫離擋住,冷然的看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那書生望著莫離,條理清晰的說道:「平都地動,平都郡守大人今日已經開始向富商借糧,徐民安身為平都郡內最大的糧行老闆,勢必會被被選中,而草民自平都地動之後就日日夜夜守在平都郡守府處,親眼看著幾位進了郡守府,又打聽到消息,雖然有些遺憾諸位不是朝廷派來的欽差,但平南王身邊的莫幕僚……」
長戎冷哼一聲,截斷了他的話,眸光銳利:「你在此處裝神弄鬼,到底有何目的?!」
那書生卻陡然收了之前的懶散神色,面容肅穆,從小攤子後起身出來,跪在地上朝著莫離磕頭,這才起身,恭敬作揖,道:「草民江映,特來伸冤。」
「這裡是川省境內,並不是南疆之地,我只是平南王身邊一介幕僚,並無太多權利。但王爺如今在平都,你且將冤情告訴我,我回頭轉告王爺讓他替你做主,你冤情,莫不是與徐民安有關?」莫離心中已經猜了大概,又想到應無求心中的決定,頓時有了想法。
江映點點頭,又看了四處一番,拱手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還請二位隨我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