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被這突如其來的喜悅砸中,整個人都怔住,好像呆傻了一眼,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含笑的白衣公子,半晌這才找回知覺,試探又帶著期許的說道:「瑾、瑾瑜,你是說,同意梅谷關道的開鑿?!」
蘇青彥見她眼中的激動和欣喜,就像被夫子誇獎的學生,眼中柔得能滴出水來,心頭也跟著掀起淡淡的漣漪,他莫名的想看到她高興的樣子,想看到她左側梨渦漩燦然綻放的樣子,清雅得讓人心頭微微雀躍。
蘇青彥微微頷首,目光飄渺,聲音悠然:「這梅谷關道開鑿連通江南一帶,是大應百姓之福,大應繁華必然之趨,我為何要阻撓?」
話雖如此,可他知道自己是在那片槐樹林遇見她後才有這樣的想法,他心中雖然清明一片,卻是冷眼旁觀,卻並不想參合這些,一切都是按照父王的意思再做。
如今,看到她如此模樣,他忽然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望著她的眸光更加柔和。
「可是,汝陽王……」莫離有些擔憂的望著他,當今聖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下旨讓汝陽王不准梅谷關道過來江南一帶。
「父王時日不多了。」蘇青彥輕聲說著,卻也給了她一個信號,一個暗示,或者說是一個承諾。
莫離一怔,面帶報赧,低聲道:「抱歉。」
「無礙,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蘇青彥看得很透,淡然一笑,眸中無悲無傷。
「瑾瑜,不久我會和主上一起登門拜訪。你也要留意今日來人,若是汝陽王殯天,他也會知道自己上當,到時候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一定要小心!。」莫離雖然知道這些他都已經有底,還是忍不住出聲叮囑,面露擔憂,生怕他日後出了意外。
高門大院,為了爭名奪利手足相殘,親人對戮的事情數不勝數,這汝陽王府也不例外。
蘇青彥感覺心頭一怔,多年孤寂冰冷的心似乎劃過一道溫暖的清泉,微微頷首,笑得越發溫潤祥和。
自從那年歸元寺大亂之後,他便是孤傲一人,再也沒有人會這樣發自內心的關心他。
得到了蘇青彥的承諾和暗示,她鬆了一口氣,心情格外的愉悅,沒想到她今晚會有如此收穫。
後來汝陽王清醒之時,蘇青彥難得主動出現在他身邊。
「曉惠啊,是你來接我了麼?」汝陽王枯槁的臉上露出幾許異常的紅暈,一雙深深凹陷的老眼帶著迷惘和幾許期待,抬起枯瘦的手朝著蘇青彥所站的方向。
「母妃不會來接你,就算你死了,也沒資格和母妃合葬在一起。」蘇青彥面上帶著譏誚的笑,渾身清冷出塵,卻給人分外冰冷的感覺,慢慢按下汝陽王抬起的手,又替他掖了掖被子。
汝陽王劇烈的咳嗽幾聲,從剛剛的虛幻中回神過來,凝聚著目光,望著床邊的蘇青彥,一雙蒼老的眼,瞬間死寂一片。
「彥兒,你還在怪父王是不是……」汝陽王說話的聲音很慢,還帶著一股悲痛,想要抬手去碰他,卻被蘇青彥躲開,眸光淡然的望著他,無悲無喜。
「彥兒,父王時日不多了,你好好照顧鈺兒……老三和老五要是、要是有異心,你就將他們遣出封地,還有、還有……父王……」汝陽王一口氣說了太多,一時間喘不上氣來,胡亂的撲騰著雙手,想要用力的翻身往床下拿什麼東西。
最後竟然『撲通』一聲,整個人臉朝地的翻落到了地上,掙扎了幾下卻也無力將自己翻身過來,因為呼吸的不暢通胸腔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蘇青彥冷眼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汝陽王,捶在雙側的手微微顫抖著,他面上無波無緒,內心早就洶湧澎湃,一伸手將他扶正,靠坐在床邊上。
汝陽王一張臉因為剛剛的缺氧憋得整張臉都脹成暗紫色,凹陷的雙眼凸得嚇人,胸腔的發出又緩又長的暗沉聲,張嘴要說什麼卻好像被堵住,咿咿呀呀的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你是不是要叮囑我,低調行事,不要在你最後的這點時日裡違背聖上的意思?」蘇青彥一邊輕聲說著,面帶譏諷,一邊伸手幫他順氣。
「你放心,你死之前,我會照著你的意思做。但是你死之後,這汝陽王的頭銜就落到了我頭上,我打算讓梅谷關道連通過來。」蘇青彥語調輕緩,含笑輕聲說著,聲音略帶冰冷和譏諷。
汝陽王臉色變了又變,突然間生了一股極大的力氣,一雙老眼發出駭人的光亮,緊緊的拉住蘇青彥的衣袖,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在他臉上了,啞聲道:「床、床下……」
接著,汝陽王就像卸了力氣一樣,整個人悄無聲息,發出沉沉的死寂,拉著蘇青彥衣袖的手也無力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