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簌宅種滿了梧桐,怪石嶙峋,還有一座橫跨兩邊的拱橋,精緻大氣浩瀚,不似惜景軒那樣簡樸幽靜。
但是這兩個地方都有一個特地,就是僕人很少,惜景軒幾乎沒有下人伺候著,玉簌宅下人有是有,出現卻又很快退下,腳步很輕。
兩人到玉簌宅的時候,已經有婢女將舒痕膏取了過來,蘇青彥按著莫離坐下,輕聲道:「別動,我給你上藥。女兒家,還是要注意些。」
莫離心頭驀地流過一股暖流,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想拒絕說不用,看到蘇青彥那溫和的眉眼間流露出的擔憂和歉意,頓時如他所言,安靜的坐下。
莫離身上的青衫遮頸男裝,很素樸,簡單大方,淺淺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好似很緊張,面上不自主流露的紅暈,讓蘇青彥眼中暖意更深,唇邊笑意一直綿延到了眼角。
「放鬆,這舒痕膏化傷去疤很有效果。」蘇青彥的眼神很清澈,又帶著一股安靜和柔情,讓人想要沉溺其中。
莫離垂下眸子不敢去看,可是全身的感官卻好像都集中在了右臉上,能清晰額感受到他用乾淨的布帛擦拭著傷口的邊緣,動作很輕很柔,就像他整個人一樣。
「可能會有點疼。」蘇青彥手指沾了舒痕膏撫上她右邊的傷痕時,溫聲說著,然後小心翼翼的撫了上來。
莫離倒是沒覺得有多疼,只感覺他手指撫在臉上,好似燎原了一場大火,讓她雙頰發燙火熱。
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關心過她,擔憂過她,為她上藥,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她『女兒家,要注意些』,她常年女扮男裝,活著活著,都幾乎要忘了自己是個女人,身上大大小小傷痕,陳年累積下來,在肌膚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一開始她也為這些傷痕難過,想要去掉,可是後來,漸漸的就麻木了。
如今蘇青彥簡單的幾句話,勾起了莫離內心最深的感觸,忍不住眼眶微紅,好像有一縷溫暖的陽光照進來一樣,讓她渾身都暖洋洋的。
末了,蘇青彥還不放心的打量了一下她的臉,發現她眉角還有一道傷痕,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都化成了一道淡淡的蒼白色,還有她下頜上也有兩道疤痕,也有很長時間了,在她麥色的肌膚上貼著。
「沒有那個女人不在意自己容顏的,你倒是個另類。」蘇青彥感慨的說了一句,扒過她的臉,將舒痕膏抹在這些陳年的傷痕上,語氣有些擔憂,「這些都有很久了,不知道這舒痕膏能不能起作用。」
莫離心裡感動得不能自已,眼淚懸在眶裡泫然欲墜,身子微微發抖。就好像行走在黑夜中的人,突然多了照明的燈,讓她覺得溫暖,覺得感動。
「怎麼了?不舒服?是不是傷口痛?」蘇青彥湊近幾分,一張清俊的臉就在她眼前,鼻尖距離挨得很近,一雙清澈乾淨的眸子帶著溫和,讓人看一眼就沉迷。
「沒有,瑾瑜,謝謝你。」莫離搖搖頭,衝著他燦然一笑,在她左臉上綻放的梨渦清秀動人,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水光瀲灩。
蘇青彥淡然的笑著,目光若拂過湖面的流雲,安靜而溫柔。
莫離看著他一身白衣風華,心頭掀起淡淡的漣漪,抬眸同樣安靜的望著他,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從蘇青彥引她進王府,下人對他恭敬的態度,再到八寶嚷嚷著『王爺要見你』,再到蘇青鈺過來找她麻煩的途中透漏的隻言片語,她隱約猜到了他的身份。
又想到她來這王府的目的,他又對自己如此無微不至,心頭湧上一股愧疚和難堪,甚至有一股跟他言明的衝動。
再者,自己是何人,來臨安城的目的,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出來,偏偏還毫無芥蒂,光明正大的讓她入了汝陽王府。
莫離心中無比掙扎,看著面前的這抹白衣,只覺得自己無比的骯髒,何德何能得到這樣通透如謫仙男子的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