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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98章 白日飛昇 文 / 開荒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六年之後。離塵本山之內,登仙九霄陣中,莊無道默默的端坐著。

    旁邊是聶仙鈴與秦鋒,墨靈正立在他肩上。還有莊小湖,正坐於他對面,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四人中,以她實力最弱。這十餘年中,她雖是突破元神,可過程卻極其僥倖。此時境界,依然未曾穩固,依然還只是元神境二重樓,

    而此刻在她身前,無論哪一位都非是她能比擬。莊無道與聶仙鈴自不用說,二人法力皆強絕寰宇,直追歸元之境。三足冥鴉已入五階,純血神獸之屬,本就是擁有著越階而戰的神通威能,以五階之身,戰兩三個歸元都是無妨。便是秦鋒,雖與她同為元神,可如今卻是巔峰,更已位列當世天機碑前十之內。

    此番橫渡虛空,一旦有什麼意外,只有她最是危險、以元神初期的修為,本就極其勉強。

    常理而言,以自身在天機碑上六百開外的排位,根本就無安然抵達星玄界的可能。

    若非是修煉的那麼功法,她甚至有種想要掉頭就跑的衝動,可這也是她不安的源頭。

    對面前這靈奴的惶恐,莊無道卻渾然不覺,只專心催發著身下的法陣。不止是那九霄登仙陣,還有著四人身下,這座小小的法壇。

    ——這是由秦鋒親手設計的陣圖,而後再由莊無道自己出手煉製成形,這法壇唯一的作用,就是助四人穿梭無量虛空,

    可以在虛空海內支撐一段時間,使四人省些力氣。

    離開在即,莊無道卻毫無緊張之意,只眸中眼神,略顯複雜。

    聶仙鈴看在眼中,只當莊無道對此界,仍有不捨之意,不由蹙眉開口:「師兄可是還有什麼事,不能放下?其實如今時日還早,我觀那兩具仙魔之屍,推斷那虛空風暴,應該是在三月之後。再等個幾十日都無妨——」

    說完之時,聶仙鈴卻在想著羽雲琴。不能在離去之前,見她一面,始終都是師兄的遺憾。即便到了星玄世界之後,也會耿耿於懷。

    莊無道這些年雖是從未提及那女人的名字,可平時參玄悟道之時,卻時常遙望西面。

    她是女子,最是敏感不過,又豈能猜不到自家師兄的心思?

    「師妹誤會了,此界之中,我心願盡了,也再無什麼遺憾之事。」

    莊無道搖著頭,暫時收住了心緒:「倒是你等,可已準備妥當?離開之後,哪怕成就長生,都再難回歸,可莫要後悔。」

    「怎會後悔?」秦鋒失笑:「再者既已與上界約定,那就不好再做推遲更易。」

    這天一修界,當年在越城的那些兄弟,已經大多老死,還有幾位,亦垂垂老矣。兒孫滿堂,榮華富貴,應有盡有,再無需牽掛。

    對於修真問道,他其實興趣不濃。可既然此世中,已別無所戀,那又何妨追隨莊無道的腳步,看看那異世之景,看看那星玄世界,甚至天仙世界,到底是何模樣?又會在這道途之中經歷什麼樣的風波強敵,又會遇到哪些有趣之事?都讓他期待不已。

    聶仙鈴亦螓首微搖:「鈴兒隨師兄便可——」

    此世之中,她同樣毫無牽掛,所謂東海聶氏,跟本就無掛於心。這天一之世,她至始至終,也只有師兄這一個牽絆,

    哪怕三法師尊,也遠不能比擬。

    「如此甚好!」

    莊無道也是一聲輕笑,至於對面的莊小湖,他問都沒問,直接忽視。可隨即莊無道便又皺起眉頭:「方纔我只是,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麼,稍有些不安——」

    一邊說著話,莊無道望著天一之南。

    是那位真魔散出的精血麼?不過那南方惡地既有金太極鎮壓,區區幾頭沾染了魔主精血的妖獸,應該不足為患才是。自己也曾特意交代赤靈子等人,注意這魔主形跡。

    按說是該親自清理之後,才能放心。然而時不我待,外域風暴將起,他不能在此再等候三百年,只為清剿那幾頭魔化妖獸。

    還有自己布下的魔種,如今離思劍已經修成,那也就無需再抽取出來,在這些人的元神之內,留下創痕。自己留下的天道感悟,就當是回饋,與這些人了斷因果。

    再就是羽雲琴,他嘴裡說是已無遺憾。然而此刻,卻依然是心如刀絞。

    ——慧劍斬情,說的是輕鬆容易,可又哪裡能輕易做到?確實是已經斬掉,可這慧劍的傷痕仍在,只能待時日推移,將這份情感與傷患淡忘。

    那女人,真是狠心,讓他最後了卻心結的機會都不給——

    登仙台內,忽然元氣鼓蕩。整個九霄登仙陣內瀰漫的吸扯之力,也忽然間激增數倍。一絲浩大意念,也在貫空而至。

    「來了——」

    莊無道心中一驚,知曉這是上界修士出手,接引此間。當下就再不分心,也不再婆婆媽媽的耽擱。

    隨著他印決一拍,身周整片虛空,都被強行撕裂。莊無道也最後掃望了一眼,那正仰目觀瞻的諸人。

    「我等先去一步,望能在星玄世界,候得諸位同門!」

    九霄登仙陣外,以三法真人為首,都紛紛俯身,稽首為禮、

    「也恭喜真人,今日白日飛昇。祝四位一路平安,長生永壽!」

    當一刻值後,諸人再抬起頭時,那登仙台上,已無莊無道等人的身影。這

    座九霄登仙陣內,也恢復了平靜。

    只上方星空中,似有一道流星劃過,越去越遠——

    而三法與雲靈月等人,皆是神情複雜,默默無語。除了離別傷感,也都覺雙肩,忽有千斤之重。

    當莊無道在時,離塵的霸業,宗門的存亡,都由其一肩承擔。當莊無道離去,諸人卻立時心生惶恐,

    今日的離塵,是否能在莊無道之後,鎮壓天一?」

    ※※※※

    大靈靈京城內,皇城天壇之上。當星空中閃現虹光之時,大靈攝政王燕玄也在仰頭上望,目中璀璨生輝。

    「果然是走了!」

    似重負盡去,觀月散人此刻渾身上下,都是說不出的輕鬆。

    「此人一去,我大靈當再無覆亡之危!」

    「也是僥倖!」

    旁邊元寧真人,也是一聲唏噓,面上含笑。神情就似胸前壓著的一塊大石,突然被人移走:「我天一界有這位真人出世,真正是異數。也虧得是這一位,呆在此界的時日不長。」

    那位在這天一界,那怕只逗留個五六十年,這整個天一修界的局面,都將大為不同。

    「也不知他能不能成?莫要也如那些元神仙輩一般,隕落於虛空海外。」

    「怕是多半能成事的,那位畢竟是令合道修士都要退避三舍,倉惶逃離之人。如今已入練虛,又有上界接引,怎可能會隕落?」

    「確實!當年神空真君走得,這位莊真人,沒道理會身殞。」

    聽著諸人言語,燕玄卻始終都是淡淡笑著,手握著劍,不鹹不淡。只熟悉之人,才能望見這位攝政王眸中的冷意殺機。

    不過此間諸人,皆是心中有數,卻都未有隻言片語,只當不覺。

    十五年前的那一戰,始終都將是大靈與燕氏之恥。而此時莊無道雖已離去,此世之中,仍有個修界霸主離塵。

    即便燕玄與莊無道,曾經交情不錯,以其梟雄之資,也能不計較殺父之仇。可燕氏皇族的威嚴,被踩落在地的仇恨,這位卻必定不會放過。

    「莊真人飛昇離去,此為普天之喜。」

    只是須臾,觀月散人就已恢復過來,俯身一禮:「還請攝政王遣出使節,前往離塵上貢恭賀!」

    「此事你等可看著辦!」

    說完這句,燕玄就逕自布下了天壇,似是全不感興趣。只是走下台階之時,燕玄的足步,卻又微微一頓:「記得賀禮越重越好,禮節也需恭謹,不能被人挑出錯處!」

    觀月散人靜靜聽著,此事非他管轄,自有人會去操辦,只繼續看著天邊那抹流星般的虹光,心緒紛亂。

    九顆鎮龍石,果如那位所言,已經分散落入大靈朝廷與七位藩王之手。而那人,此時也已離去,從此大靈外無重壓。

    大約再有不久,這中原燕氏諸王之爭,就要開始揭幕——

    有離塵宗鎮壓,秉持那人之願,大約是不會有大規模的戰亂發生。然而這暗裡的爭鬥,卻會更為殘酷。

    ※※※※

    幾乎同一時間,西南赤陰城內。空寂的神殿之中。羽旭玄踱步走入,直到羽雲琴身側三尺處,才停下了腳步。

    「東南之地,虛空海動盪不寧,星空有化虹之兆。那個人,應已離去!」

    「雲琴已知!」

    既曾為雙修道侶,豈能無有感應?

    然而羽雲琴的語聲,卻是出奇的平靜,毫無半分波動,只略含淒冷。

    「此事十五年前,父親不就已經有了預料?既是早已注定之事,父親又何需如此在意?」

    「我只擔心雲琴你——」

    羽旭玄暗暗一歎,背負著手,看著羽雲琴身前的這這座神像:「我知這些年,他曾數次來過赤陰,想要見你一面。琴兒你為何推拒?當年赤陰背盟之事,本就怪不得你。」

    「可即便見了,又能有何益?終究還是女兒對不住他。」

    羽雲琴依然平靜,雙手合十,似在默默祈禱:「此情由雲琴而始,最後也是雲琴放棄。女兒既不能回心轉意,見面之後,也只是陡增傷感,擾動道心。不願誤了他,也不願誤了我。」

    「你既有如此決心,又為何數此以淚洗面?」

    羽旭玄冷冷一笑,滿含諷刺:「隨他而去,難道就不能長生?」

    「可終究還是不及女兒現在!幾十年苦修,雲琴畢竟還是放不下,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也不願日後在離塵,寄人籬下!」

    羽雲琴語聲卻陡然攀升了數個強度,似在說服羽旭玄,也似在說服自己:「我若隨他,也如何能在這短短三十年內,證就如今境界?幾位殿下都待雲琴極厚,雲琴又豈敢為私情背棄?」

    羽旭玄劍眉微挑,目光從那幾尊神像收回,再次定定的,看著自家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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