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數十里外,莊無道目光遠眺之處,又有七十餘艘寶船,浩浩蕩蕩的前來匯合。除了其中二十餘艘梭形寶船,的正是神慧宮特有的『星宮神慧艦』外,其餘也是形狀不一。
神慧宮亦是天一大教,就在不久之前,神慧宮門內的元神修士,已經增至三位,實力直接幾十年前的離塵。其門下亦有不少附庸,這次也都被神慧宮一併帶來。
當神慧宮主浮山老人在離寒艦中,面見離塵諸真人之時,神情既是震驚,又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喜色。
震驚是因震撼於這艘離寒艦的強大與功用,喜則是神慧宮這次是穩穩當當的,站在了離塵宗的『船』上。
這半年內神慧宮雖有動搖,卻不曾背叛。而觀離塵今日北上聲勢,分明是欲橫掃宇內!身為盟友,神慧宮自可理直氣壯的從中取利。就更不用說,那幾十年前還在心憂的禍患。
而此時離塵上下諸人對位神彗宮主的感觀,也都很是不錯,相較於離塵宗那些靠不住的盟友服用,神彗宮明顯更為可信。
幾十年前這神彗宮雖是因那極東神原的壓迫,才不得不投靠離塵,假借離塵之勢,以制衡神原與風林雪閣。
可這些年來神彗宮附從離塵,一應事務都盡心盡力,從未推諉,也無半點的行差踏錯。
尤其是在赤陰城背盟之後,似神彗宮這樣實力不弱,又能始終立場如一的附庸宗派,就更顯難能可貴。
莊無道對浮山老人也頗為禮遇,特意抽身與這位單獨密談,僅僅一刻鐘之後,浮山老人就已是滿面紅光的離開了『離寒艦』,這一次,是再不壓抑其臉上的狂喜。
一則是喜離塵聲勢之盛,莊無道一應決策安排都不負他所望;二則是莊無道並未有靈物自珍之意,哪怕是外人,只需能附庸離塵,亦能有練虛之望。只是這代價,卻也不輕。
直到送走了浮山老人之後,莊無道才又抽出了些許時間,與靈華英交流。
「我觀靈師兄如今所修功法,似有些不妥,還請師兄誠實相告!」
他深知靈華英的性格,固而也不用詢問的語句,直接就出言逼迫。
靈華英面色平淡,隻鳳目之內閃過一絲寒芒,語含諷刺:「師弟如今在人面前,都似這般的盛氣凌人?」
「我若軟語相詢,只怕靈師兄不肯老實與我說。」
莊無道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師兄所習,可是門內『楓山劍集』中的殺生劍?」
這次之所以能夠猜知靈華英的底細,卻並非是因劍靈之功,也不是由他自己識破,而是聶仙鈴。
身具無妄魂體,洞悉真實,任何的道家秘典到她手中,只需翻一翻就知究竟。而此時離塵宗內那些藏書,幾乎都已被聶仙鈴通讀。所以才知這『楓山劍集』,以及『殺生劍』這門秘術。
『殺生劍』此術極其的強大,便是修有離世絕塵二術的莊無道,亦覺忌憚。不過這門秘術,也無比極端。
修行殺生劍,只需成功凝練出『殺生劍心』,就可依靠殺戮來提升修為戰力。
每殺一人,就可提升一分修為,所殺之人實力越強,提升的修為也就越多。屠戮百名練氣,或者一萬普通人的性命,便能凝聚出第一重圓滿的殺生劍意。到了三重之後,就可所向披靡!
不知第一重圓滿需要百名練氣,第二重卻需百名築基,第三重則是百名金丹。手段近乎於魔!
自然此術,也同樣有無數的隱患!
就如神明借助信願之力成神,則易萬民信願所挾。而魔修修行魔**門,已易為魔煞染化神智,改易性情一般。『殺生劍』依靠殺戮來提升修為,又豈能沒有類似的禍患?
離塵宗內從無人成功修成『殺生劍心』,所以『楓山劍集』被束之高閣,也無人能知修行這門秘術的後果如何。
莊無道卻能猜測,修此術者一旦把持不住道心,就必定會淪為只知殺戮的極惡兇徒、
「既然知道了,又何需問?」
靈華英神情冰冷如霜,語音寒漠:「我自知分寸,不用你管。」
莊無道能在翡翠原內,親手斬貞一頭顱,為節法真人復仇,了卻心結,又怎能知他心情?
自節法身殞之後,對他而言,每一日都是煎熬。恨自己修為淺薄,恨自己無能為力。
原以為這一生都將如此平庸,只能眼看著莊無道一步步登上巔峰,剪滅燎原,自己卻只能旁觀坐視。
頹唐荒廢,幾成心魔,直到他在莊無道從內瑯嬛府帶回離塵宗的藏書中,查到了『楓山劍集』,知曉了『殺生劍』這門秘術、
那時只一眼,他就知自己,已別無選擇——
莊無道聞言不由沉默著,與靈華英對視,雖未說話交談,可僅僅這一眼,就已知靈華英大致的心境念頭。
心中微微歎息,莊無道忽然一個靈決拍出,使這『離寒艦』緩緩停下。
雲水天宮與風林雪閣兩家距離極近,彼此只有七萬里之遙。即便是在與那些靈骨寶船匯合,遁速大幅下降之後,這龐大的船隊,也僅僅只用了一個多時辰,就已抵至風林雪閣的總山之外。
這裡同樣山峰成群,而那些峰頂之上,卻是一大片位於的紅色楓林,又常年積雪,形成了一種極其特異的景觀。
壯闊而又淒美致,美奐美輪,美麗到使莊無道都不忍
毀去。
只是當離塵宗的船隊達到此地之時,這風林雪閣亦是如雲水天宮一般的情形,正聚集弟子閉門自守,山上山下,禁法都全數張開。可見裡面,數萬風林雪閣弟子,面色皆凝重異常,隱含懼意驚色。
風林雪閣實力較雲水天宮又要更強一些,有六千築基修士,六十餘位金丹,元神境三人。
這家江北大教,也明顯是早早知道了離塵欲北上的消息,提前做了不少的準備,那護山法陣比諸人所知的,還要強上不少。
而莊無道這邊,卻暫時無法使用『雷火乾元』,需要到第二日,才能施展,
不過這次依然是北堂婉兒出面,就連言辭都沒什麼變化。
「——離塵掌教法詔,特宣風林雪閣聽楓,曉楓,月楓三人出山覲見!」
那山內同樣沉寂了片刻,才有一身影,步出本山之外。莊無道認得是聽楓子,卻要比水景道人更要有骨氣得多,神態不卑不亢的朝著北堂婉兒躬身一禮。
「風林雪閣聽楓子,見過上宗使者。不知今日貴宗大兵來犯,到底有何見教?若欲與我風林雪閣為友,就請貴宗艦船退後十里。若欲與我風林雪閣為敵,則儘管動手,我宗上下借不惜死戰!」
語氣冷硬,絕無半點怯意軟弱,與水景真人也是截然不同。
莊無道卻微一愣神,也不知是該佩服風林雪閣的骨氣,還是憐憫風林雪閣的無知,
死戰?這風林雪閣也能有與離塵宗死戰的資格?
「大約是還不知雲水天宮覆滅之事!」
旁邊的靈華英,卻冷然開口道:「如此姿態,不過是欲與我宗討價還價,可笑——」
莊無道心中卻在奇怪,距離雲水天宮覆滅已有一個多時辰,這風林雪閣距離不遠,豈能不知?
還是靈華英,又提醒了一句:「如今可不用於以往,見過了雲水天宮覆亡之景,誰還敢與風林雪閣有所沾染?」
這船團之內,目睹過雲水天宮覆滅的諸宗勢力,哪一個不是噤若寒蟬,小心翼翼?此時還有誰敢向風林雪閣通風報信?地方上那些有能力的修行世家,擺脫與風林雪閣的關係牽扯都來不及,哪裡還會主動湊過去?
再者有離寒艦與子午玄陽艦在,離塵弟子與諸宗修士還算盡心。一千里範圍之內,又有誰人敢於靠近?
即便有一二不知死活之輩,也會被迅速清理。
風林雪閣仍不知雲水天宮,在一息之內就徹底覆亡之事,並不出奇。
二人說話之時,那北堂婉兒也是板著臉,毫無異狀,口中也依然是在雲水天宮時的那一句,幾無什麼變化:「近年天一修界群魔亂舞,邪魔張狂。我離塵已為天下大宗之首,責無旁貸。欲聚天一諸宗一掃妖氛,滌蕩山河。今日起兵至此,是為問罪於你風林雪閣。聞說貴宗數十年前,與中原幾大魔門勾結,戕害生民修士無數。又與邪教燎原太平兩教串同甚深,暗為盟友,不知可有此事?」
聽楓子微一凝眉,答覆與水景真人迥異:「我風林雪閣萬年前亦曾參與誅魔之戰,鎮守此地萬餘載,誅除邪魔無數,是為此世公認正教之一,怎會與邪魔有染?燎原太平,亦皆為天一正教,有些交情,是再所難免。不過貴教既指這兩家為邪宗,那麼我風林雪閣,從此與這兩家再不聯繫便是!」
語氣之中,已經含著些許不耐。
北堂婉兒目光閃了閃,眸子裡已經現出了寒意,不過依然壓著性子,以不變應萬變,三張符菉傳到了聽楓子的身前。
「汝言吾難辨真假,也無瑕查證。風林雪閣欲證青白,就請貴宗聽楓,曉楓,月楓三人出,在此符中種下血禁!「
「神紋血禁?」
聽楓子眼神意外錯愕,似是完全無法置信,片刻之後卻是放聲大笑。滿含嘲諷,震盪長空,久久不絕。
「神紋血禁?要我三人種下神紋血禁?這是欲將我風林雪閣,驅為靈奴?你們離塵,真個是狂妄,狂妄荒唐,笑煞世人!」
「狂妄?」
北堂婉兒唇角微挑,眼含憐意;「莫非聽楓真人還不知?一個時辰之前,那水景道人亦是這般言語,而雲水天宮,此時已不存片瓦!「
聽楓真人不禁怔神,面色更為錯愕,而後就心有所感,猛地回望身後。
此時就在風林雪閣建在最高處的那個樓宇之內,聶仙鈴驟然現出了身影,唇含淺笑,手中『神誅劍』一道赤紅的光華閃過,那主持著整座大陣的月楓真人,頓時就身軀兩斷,血灑四方!
而此時身軀碎斷的月楓道人,則是滿眼的不可置信,這聶仙鈴,到底是何時闖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