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紅色的劍光掠過,寒水真人的頭顱就整個拋飛而起。當鮮血灑出之時,聶仙鈴的身影,已經在那無頭身軀之後凝立。神誅劍將寒水真人的元神生機元神盡皆攪碎揮滅,隨即就又一個迴旋,靜靜的懸浮在了聶仙鈴的身側。
一劍誅滅寒水,彷彿是殺雞屠狗般的容易,就似一件順手為之的小事,微不足道。
而明明是身立在諸多赤陰元神境之間,聶仙鈴神態卻是從容自若,唇角處依舊是淺淺的笑著,渾未感覺到半分強敵環伺之險。
旁邊另一位禮陰真人,卻是雙目赤紅,幾乎就在聶仙鈴身影現出的瞬間,便已出手。一道有如月華般陰冷刃光,驀地就往身側瞬閃而去,直斬聶仙鈴的腰腹。
鴻德真人見狀卻是雙目怒張,已經看出了此女的厲害,當即就是目眥欲裂,一聲厲吼。
「水陰你給我住手!」
聲出之時,就已為時已晚,隨著『篷』的一聲悶響,禮陰真人的頭顱,在刺目的紫色點光中。就似破碎了的西瓜,緊隨在寒水之後爆裂開來。
卻是聶仙鈴早就蓄勢待發的一道羽化都天神雷,直接就近身拍入到了禮陰真人的後腦之內,使其頭顱元神,都瞬間爆裂。乍閃乍現,禮陰真人根本就來不及防範,也毫無抵抗之力。
七殺無妄,使聶仙鈴的身影,似如遁去之一。可在這數千里方圓之地,從容隨意的躍動,完全無法預料,也無法捕捉其痕跡。再以其練虛修為,本就遠遠凌駕於諸人之上。
兩次出手的位置,都是出人意料,而每一次虛空躍動,就是一位元神隕亡!
此時再無人敢動彈分號,包括鴻德在內,幾位赤陰元神,都是不寒而慄,心中對此女的忌憚戒備,已到了極點。
鴻德神情苦澀的,看了那羽旭玄一眼,不過卻無半點的怨責之意。此時此地,唯一能抗衡這聶仙鈴的,就只是羽旭玄一人。然而方纔他也清晰感應,自己這位師弟,在莊無道的神念鎖定之下,掙扎的何其艱難!
也不止是羽旭玄一人,便是那後方赤陰城,由林羽施主持的赤陰玄神大陣,似也被其壓制。還有不知在何方位的樂長空,同樣是被連半分異動都無,只知隱遁形跡,規避莊無道的神念追尋。
那一刻,鴻德甚至感覺整個天地,都已落入到了對面這位的掌控之中。這方世界中,所有的天地大道,都在為莊無道而改易著。是山來就我,天地附從的恢宏與霸道!
更似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悄然伏入他的心念之內,潛而不發,讓人疑神疑鬼,驚懼莫名。甚至顧不上,為自己兩個師弟的身亡而憤怒惱恨。
他不知旁人此刻,現在是什麼樣的感覺。鴻德自己,卻知方才自己稍有異動,可能下一刻就是身死魂滅之局。
——這感覺未必是真,可僅僅能做到讓他心生這樣的幻覺,就已是手段超絕,使人發自內心的驚悚。
而與其說是這寒水與禮陰二人,是死在聶仙鈴劍下,倒不如說是這兩位的聯手施為。正因有了莊無道的牽制壓迫,聶仙鈴才可毫無顧忌,盡展所長。
更使鴻德手足冰冷的,是赤陰雖背盟在前,可畢竟曾與離塵唇齒相依萬年之久。然而這聶仙鈴殺人,卻是說動手就動手,殺人時毫無猶豫,乾淨利落,真的是半點情面不顧。如非是莊無道的默許指示,斷不可能如此。
不過,就只憑眼前這兩人,就想要覆滅聲勢幾可與三聖宗並立赤陰,豈非可笑?
可隨即鴻德就心有所感,與周圍幾位元神真人,一起看向了上方虛空。之前不覺,可此刻對那東西的感應,卻已清晰至極。
是離寒天境!
離寒天境破碎,一大片的虛空胎膜被莊無道強行扯走,成為那戰艦的外殼。可仍有大片主體殘存,到至今都未徹底爆碎。而此刻赫然被一股異力引導著,在太虛之內滑動,越來越接近萬里外的赤陰。
之前還不知緣由,此刻當諸人見識過莊無道的手段之後,卻都已漸猜知真相,只怕正是對面這位的控制,那殘破天境才未徹底損毀。那牽扯著封靈之地的力量來源,更是不問可知。
而一當這片龐大的天境世界,被拉扯到天一界內,甚至與那赤陰城撞擊——僅僅—
瞬間就已有幾人想到了後果,都是瞳孔緊縮,寒毛聳立。
整個赤陰城,那時都將不復存在!
怪不得城中的林羽施,會如此的小心,城中大陣對他們的加持,微乎其微。大半的力量,只怕是在準備抗拒這離寒天境的靠近。也怪不得莊無道此子,會說只給一刻時間。
那塊封靈之地的殘片,只怕這位也難操控太久!
「羽真人可莫要誤會了我家莊師兄才好。」
斬了禮陰,聶仙鈴盈盈俏立,施施然的一拂袖,就使那剛吸取了海量真元氣血的誅神劍,再次隱於虛空。
「適才動手,實是出於無奈,也是我家師兄的一片仁心,並非是不顧你我兩家的情誼——」
仁心?
鴻德聞言,卻是雙眼不自禁的微微一瞇,這還真是仁心,仁慈到他兩位元神師弟,今日道消身隕!
不過隨即又心動,隱隱已明白了聶仙鈴語中之意。只怕這莊無道的用意,還真如聶仙鈴所言!
然而這個猜測,卻使他份外的郁恨,無比的屈辱,難以接受。
「如此說來,我倒是該感謝兩位?」
羽旭玄面色如常,死了兩個元神師弟,除了使他眼神微黯之外,就別無其他。不驚不怒,依舊是目光淡然如水的,與莊無道對視著。
「我這水陰師弟方才雖是出言不遜,可卻罪不至死。再者,這就是你說的給我赤陰一刻時間?」
「昔年赤陰,也曾與我離塵定下萬年盟約,可最後又如何?所謂臥榻之側,腹心之患,赤陰於我離塵,就似芒刺在背,不能不拔。」
莊無道譏諷的笑了笑,臉上毫無愧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已為敵,那又何需手下留情?再者師兄只怕也領會錯了,我說的給你們赤陰一刻鐘決斷,也只是單指師兄身後的這座赤陰城而已。師弟可從沒說過,這一刻之內,就不會動手殺人。你們赤陰城若覺不滿,今日也大可報復回來。」
殺了就殺了,你能怎樣?既是選擇了背叛,難道還指望他會手下留情?早知他這位羽師兄在赤陰城內,早已失去權柄,如不示之以威,只怕還有人會心存僥倖之念。
而聽得此言,整個數千里方圓之地,卻是一片死寂,而萬里外的赤陰城內,此時亦是靜謐之至。
羽旭玄目光變化,眼瞳中微透異色:「原來如此,那麼莊師弟是果真已有了決斷,再不後悔?」
「為何要後悔?」
莊無道負手身後,遙望著遠處的赤陰城,心情這一刻是複雜之至,不過語氣卻依舊是冰冷決絕:「難道羽師兄以為,我莊某會坐以待斃不成?而今之世,離塵已舉世皆敵。要麼是這整個修界合力,將我離塵覆滅,要麼就是我離塵奮起,將這天下夷平。莊某不肖,卻不敢忘當年師尊托囑。亦不願他日身殞之後,無顏去見離塵歷代祖師。」
所以第一個要削平的,就是與離塵宗同氣連枝七千年,一同渡過無數劫難的赤陰城!
要麼是臣服,要麼就是覆滅!
可他胸內,到底還是惦記著兩家之間的情分,所以才讓聶仙鈴直接動手殺人,以做威懾。與之前在這群人面前煉艦的目的同樣,就是為讓赤陰城上下,對雙方的實力,對他的決心意志,都有個清醒認知,以免最後做出錯誤決斷。
——真到那個時候,哪怕他不想殺人,今日也要滅絕赤陰。一時的心軟,只會造成更大的悲劇,是他所不取。
羽旭玄那邊,卻再次恢復沉默,似乎無言以對,啞然無語。莊無道只看了一眼,就已了悟。
「莊某不後悔,倒是師兄,遲遲不能有決斷,這可不似你的性情。是遲疑,還是不能?既是如此,那麼莊某便助你一臂之力。聶師妹——」
「仙鈴在!」
聶仙鈴斂衽一禮,笑容甜美異常。一身紅裳,氣質是異常的出塵優:「不知師兄有何吩咐?」
語氣輕描淡寫,可哪怕莊無道讓她赴湯蹈火,也不會有半分的遲疑。
羽旭玄的面色微動,已經猜到了莊無道接下來會有什麼動作,可還未等他出言。莊無道就已開口:「你去赤陰城內,由上至下,每十息殺一人,直到赤陰全宗上下,願給出答案為止!」
「十息一人?」
聶仙鈴的柳眉輕佻,而後身影就有如泡沫般的,開始在原地消失,只留餘音道:「可若是一刻鐘後,這赤陰上下仍無決定,那又當如何?」
莊無道遙空遠望,默然不答。一刻鐘後,他若還得不到滿意的答覆,那麼他也不會有半點遲疑猶豫。仙鈴也必定知道該怎麼做,讓她潛入赤陰非是為殺人,真正的目的,是牽引離寒天境降臨墜落。
羽旭玄等人,也多半能夠準確判斷出他的用意。
若是這近在側翼不到五十萬里的赤陰城都不能降服,那麼自己哪怕將整個天一修界夷平,又有何用?
最多,也就是留她一命而已——
果然僅僅只三十個呼吸之後,莊無道就見那赤陰城內,一大團耀眼的陰冷雷芒驀然轟閃。
七殺無妄劍乃是百萬年前,離寒宮最絕頂的刺殺劍術。除了劍勢變幻莫測,可短距跳躍挪移,結合了時光空間兩種太虛之法外,最大的特點,就是可在任何陣法中穿行自若。
無妄惟時,遁去之一,不入五行,故而可不受天道法則之限。
昔年離寒天宮的七殺聖女,就是以這門功法,任意出入諸宗大陣,行刺殺之事,使整個天一修界,聞風喪膽。
聶仙鈴得碧霄真君的完整傳承,又繼承『神誅絕滅劍』所有精華,身登練虛,更有著最適合『七殺無妄劍』的無妄魂體。一身實力,已不遜色於百萬年前的碧霄真君多少。
赤陰城的『赤陰玄神九相大陣』,亦是世間最頂尖的大陣之一,與離塵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門陣齊名。然而在被殘破的離寒天境,牽扯一大半的力量之下,在聶仙鈴的面前,已形同虛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