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纏戰兩千里,從靈玄大江往南,四處都被二人刀芒劍氣肆掠衝擊,掃蕩一空。有如暴風刮過,一片狼藉。
那刀勁距離沐淵玄全盛之時,還有不小的差距,卻綿綿不絕,一刀斬過就是另一刀接續而上,似無窮無盡,永無休止。刀勁之內,更隱含吸攝束力。使莊無道一路被壓迫的狼狽不堪,明明有著超絕此世的遁法,卻難以全力展開。
莊無道已經隱隱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把沐淵玄刺激得如此之深。這沐淵玄,在他看來已經是完全失去了理智,陷入瘋狂!確實是如其所言,不惜一切,也要讓他為貞一陪葬!
本來三聖宗遭遇重創,可以料見大靈與天道盟,必定會有所動作。即便還不會全面開戰,也會趁機擠壓侵佔三聖宗的勢力範圍。更進一步的提升實力,為之後與三聖宗之戰的獲勝,奠定基礎。
此時的沐淵玄該做的,是傾盡全力在大靈還未有動作之前穩定住局面,想辦法化解劣勢,牢固根基,而非是浪費這寶貴的時間,來報復追殺,
事已至此,且不說沐淵玄將自己斬於刀下的可能已微乎其微,即便這位能最終將自己斬殺了又能怎樣?
三聖宗的形勢只會更為惡劣,風雨飄搖,甚至一個不好,就有覆亡之危。
這也是莊無道事前料定之事,也是他判斷自己事後能夠全身而退的基礎。然而沐淵玄的反應,卻完全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一陣頭疼,更暗覺惱火,莊無道在沐淵玄刀勢再次來臨之前,就是一個『雷走天霆』。一道光雷,瞬間就遠揚兩千餘里。
可最後果不其然的是,這一式玄術神通,依然不能將那位擺脫。沐淵玄幾乎是如影隨形,繼續尾隨而至。
不過僅僅這一息時間,就已再次給了莊無道些許喘息之機。一顆四階生生回元丹服下,莊無道不止法力迅猛恢復,身上的傷勢,也平復了不少。
「此人所用的『秘法天珠』,定是以一位遁法高人的金丹煉製,換成沐淵玄本人,絕難辦到。」
劍靈也意識到麻煩,開始指點:「如今已別無他法,劍主只有拖延到『秘法天珠』不能使用之時。也需注意周圍,小心被暗算合圍。嗯——」
話說到一半,洛輕雲就覺有異,莊無道竟是把意識開始收縮,赫然是有將身體的控制轉交之意。
「由你來!」
莊無道言語也是乾脆果決之至,對劍靈頗為期待:「最多三個時辰內,我需要擺脫此人,前往碎風海。自然,若你能戰而勝之,那就最好不過,」
若能與這沐淵玄公平一戰,他倒還有幾分興趣,先天戰魂之體,並不缺乏戰意。哪怕對手乃是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人』,都不能使他生出避戰之心。
可使用『秘法天珠』之後的沐淵玄,他實在沒必要再逞能強撐,此時這位沐真人的一身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他能應付的範圍。
翡翠原之戰了結,那碎風海內卻還有著一場大戰在等著自己,他可沒打算撐著傷痕纍纍的身軀,與那蕭守心糾纏。
「戰而勝之?怕是難能辦到。不過要想擺脫,倒還是容易。」
雖是這麼說著,莊無道卻明顯感覺到劍靈的意念,正逐漸興奮。
說話之時,劍靈就已毫不客氣的接手過莊無道的身軀,而後立時就御使著那太霄陰陽劍,驀然回斬。如白雲出岫,讓人驚艷莫名。
劍影削去,身後如浪濤般的不斷澎湃洶湧而來的刀勢,立時就為之『潮落浪熄』。先是厚重刀光被這一劍斬出了一絲裂痕,然後那裂痕越來越大,最終這看似浩瀚的刀勢,被太霄陰陽劍強行鎮壓。便是沐淵玄本人,亦是面色微變,不得不狼狽閃躲。
今日為莊無道,他是不要了性命不錯。可這一劍若再不做閃避,那麼他沐淵玄多半沒有了日後,就更不用說將莊無道斬殺。
一劍將沐淵玄逼退,『莊無道』的遁速,就又再次加快。一邊化雷疾飛,一邊聲含嘲諷的笑著。
「沐真人性情好生執著,不過真人此時再怎麼拚命又有何用?難道真以為自己性命不要,就可將莊某斬於刀下不成?」
此刻說話的,依然還是莊無道。有劍靈代他掌控戰局,所以能一派從松自若:「再有那三聖宗已大劫在即,真人不去想辦法化解劫數,為何反過來追我這局外之人?只望日後乾天宗滅門之時,真人可莫要後悔!」
「不牢掛心!」
遠處的沐淵玄面色冰冷如霜,只稍稍調整,就復又疾追而來。
「三聖宗之劫,不在大靈,而在於東南。不除你這邪魔,我難心安。」
卻是將莊無道,視做更勝過大靈皇室的威脅!
刀決牽引,天地間忽然似多出了另一輪烈日,熾烈的光束,忽然沖照而下。
看似只是稍微強烈刺眼一些『光』而已,莊無道卻能感應到其中,那快斬如光的森然刀氣。
不過劍靈卻是應付裕如,還未等那強光照臨,就已出劍,『憶惘然』一劍直擊數息之前,在那輪『烈日』還未成形之時,就已將之絞成了粉碎!
當那強光臨身時,已然毫無威脅。
莊無道此刻,也敏銳的發覺,劍靈與血猿劍仙戰魂的不同。戰魂只能夠運用自己所擁有的東西,道業,功法,劍術,拳法,術法這些都不可能憑空來。只能夠將他已經掌握了的這一切,發揮到極致。
然而劍靈不同
,此時施展的劍訣之中,莊無道就能清晰感應其中,含著許多使他陌生,完全未曾掌握的『道』
若說莊無道本身,只是初步踏入『合道』門檻,那麼劍靈掌控下的他,就已經是在這一境界,浸淫了不知多少年,達到了極致。
可惜不能在此之上,繼續再進一步,這並非是天地之限,而是受劍靈的記憶影響。
輕雲劍恢復到五十四重法禁,也最多相當於練虛境,或者五階妖獸的層次而已。
然而只憑這些,卻已能與使用『秘法天珠』的沐淵玄抗衡。戰而勝之,確實困難,卻足以使他脫身有餘。
僅僅幾劍,就使莊無道的處境大為改善,與沐淵玄之間的距離,也再次拉遠。
莊無道目光閃動,乾脆是睜開了『重明觀世瞳』。此術的法力消耗雖巨,卻能使他洞徹二人之間交手時的一些奧妙。甚至能夠直接窺測領悟,二人刀光劍氣中所蘊之道。
而瞭解越深,莊無道也就越是氣定神閒,知曉劍靈有十足把握,在半刻鐘內,使他從容在沐淵玄的追擊中,從容擺脫。
「三聖宗之禍,禍在東南?可為何在我看,而三聖宗是咎由自取?」
對於沐淵玄直接回以冷笑,莊無道的言辭,也愈發尖酸銳利:「大約在沐真人眼裡看來,七十年前促成三聖宗同盟,是真人你畢生最得意之事?可在莊某眼中,此事卻是蠢不可及!乾天宗你真人你在,合蓋遭此大劫。」
——既然是已經把這位刺激到快要入魔,他是完全不介意再火上添油一番,最好是能使沐淵玄的道心,徹底的破碎。以報方纔,那一刀之恨。
沐淵玄一言不發,再一記『刀始劍終』,迫使劍靈不得不再次放慢遁速,停下應對,使二人間的距離再次拉近,然而僅僅片刻,那太霄陰陽劍就回以顏色。一式『生死別』,死亡之劍強行突破,籠罩千里。沐淵玄被困在其內,幾乎被太霄陰陽劍刺中,最後不得不把那刀氣圈輪主動碎散,才勉強擋住了這一擊。
而莊無道則繼續侃侃而言:「乾天結盟玄聖燎原,無非是恐懼大靈,抱團取暖。可在結盟之時,卻也為玄聖燎原二宗綁架,地位再難超然於諸宗之上。真人豈不知這七十年來,天下諸宗懼恐,無一日不在警惕?無一日不在防範?修界內暗中陰結大靈朝者,比比皆是。若汝師陽引真人泉下有知,得知自家愛徒這幾百年來所作所為,也不知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當年的陽引,孜孜以求的是讓乾天宗,成為天下修界的盟主,甚至為此,不惜主動將乾天宗的勢力收縮。
此舉使乾天宗上下反對,陽引卻完全置之不理,依然大刀闊斧,強力推行。幾百年中,為修界諸宗世家調節爭端,主持公道,聲望一時無兩。所以隕落之時,天下哀淒。
莊無道聽說過秦鋒對這一位評價,他那位好言也稱讚是天縱英才,可惜亦如節法一般,天不假年。對於沐淵玄,秦鋒卻是極盡貶低之能事。
——三聖宗結盟,固然可使乾天得一時之固,卻徹底失去了在修界中的超然地位。盟友的利益需求以及燎原玄聖與各方的衝突,乾天宗都必須去顧及。要維持盟約,乾天宗行事之時,就難免偏袒,再難公允。
七十年來,乾天宗更不知死活的,借助三聖宗同盟之勢四處擴張,窺伺插足四方修界。
在秦鋒看來,哪怕沒有自己的崛起,乾天宗依然難逃大劫。
「真人這是不願答,還是無言以對?」
明顯感覺那沐淵玄的氣機神念,已經有了些許變化。甚至那本來綿密刀勢中,也出現了一次不該有的破綻,被劍靈抓住機會窮追猛打,一時間竟是反守為攻,反過來迫得沐淵玄不得不再次暫避鋒芒,身法停滯,以求重整陣腳。
莊無道唇角微微,能續刺激著沐淵玄的心神:「若你乾天宗能夠堅持陽引真人生前之策,超然於諸宗之上,執掌道門公義,何至於今日之災?大靈再強又能如何?有朝一日,大靈禍亂中原,靈皇失德。你乾天宗沐真人登高一呼,天下修界豈能不望風景從?便是強如燎原玄聖,太平赤陰,敢不聽令?」
說到底,一個強盛的中原王朝,修界中任何一家勢力,都不願見到。
那沐淵玄此時也再忍耐不住:「胡言亂語,小兒只陡逞口舌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