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對於蕭丹的心思,蕭承澤倒是猜到了一些,不禁也暗暗凝眉。
原本此事,輪不到他來置喙。不過他與蕭丹的關係,一向親近,幾乎是看著這位蕭氏少主長大,
「修真無歲月,少主只是耽誤三五年時間而已。留下足夠子嗣,供奉祖先。不止是姑爺欣慰,可以心節盡去。便連掌教真人他也是放心。老奴常聽真人說起,我蕭家一族,在陰世已經營出好大一場局面。有數位元神境魂修,隱為一方冥主,一旦能徹底立穩腳跟,掌握一處輪迴之眼。便可反饋蔭庇陽世。似那燕家,雷家,寧氏一般,成為真正可與修行大派抗衡的世家。所以此時,我家絕不可斷了嫡脈香火,免生變故。」
「陰世?」
蕭丹一聲冷笑:「誰知這所謂冥間,到底是真是假?」
語中略含著幾分譏諷之意,卻也沒多少不能置信之意。
「少主不可妄言你如今是修為太弱,所以感應不到而已。老奴也是修到金丹後期,開始凝聚陰神,才能感應到與這天一界對應,真的是另有幽冥之界。道書中言及陰世之事,只怕有九成是真,並非前人臆測。否則你道世間那些元神金丹修士,為何在一定境界之後,就孜孜以求,想要留下血脈子嗣?所求的,無非就是冥界再起之力,或者重入輪迴之機。傳聞冥世之中修行有成,並不同陽界一般,不能再進一步,也不能飛昇離去。所以天一修界,最重香火。後人祭祀,至少可保陰魂入冥,靈智不滅。」
蕭承澤搖著頭,接著又道:「再有那輪迴之眼,據說生人之魂,就是在此轉世還陽。傳說那燕氏,正因萬年之前,在陰世掌握了至少三處輪迴之眼,才使燕氏一族,成為當世第一修行世家。甚至聯合諸宗,剷除魔修,建下大靈帝庭。一族近二十位元神修士,可與天下第一大宗乾天宗勢均力敵。正是因掌握輪迴之眼,燕氏最多不過千萬人口,產出的修行之士,卻能與有億萬人為弟子根基的大宗比擬。這萬年以來,其族內靈根絕高者更層出不窮。」
蕭丹目光神情凝重,蕭承澤這番言辭,其實他曾聽祖父母親說起。
心中並非是真的就一點不信,而是不願去相信而已。
眼神閃爍,變幻不定,蕭丹終是面現無奈,一聲冷哼。
「蕭沈二家的子嗣要留,我不是不曉輕重。可也不用就在現在——」
「修真無歲月,少主現在,也不過只耽誤三五年而已。只需留下四五個子嗣,就可交代了。真要等到日後,少主需付出的代價,只會更多。居所老主人不久前,已恢復了絕大代價,連繫陰界本家,兩年之內,少主誕生的子嗣,很可能身攜超品靈根,機不可失。」
蕭承澤笑了笑:「再者姑爺他,已經做了足夠的補償。後天寒君道體,足可使少主日後,省卻了五六十年修行。」
蕭丹面色卻依舊不虞,面色陰沉:「只耽誤三五年?你可知那莊無道,在東南與父親一戰。以築基之境,卻已連脈出兩門一品神通,幾可與父親他勢均力敵?需得與三位刺魔宗金丹聯手,才可將他真正壓服。可即便如此,也仍讓那莊無道逃脫。現在別說是三五年,哪怕只耽誤三五日,我也嫌多」
說到莊無道,蕭承澤就一陣沉默。此人的性命,在蕭沈二族中,已是一個禁忌,輕易不能談論。
不過蕭承澤心內,卻是對蕭丹之語,頗不已為然。他知蕭丹,是不願落於莊無道之後。
可那人現在的層次,明顯已非是蕭丹企及。哪怕是拼了命,也無法追上。不止蕭丹,便是那身擁不死道人的方孝儒,那法智等人,也遠遠遜色。
既是如此,現在停一停又有何妨?
只是他也情知這些話說出來,只怕非但不能勸阻,反而會火上澆油。
輕聲一笑,蕭承澤故作不屑之色:「那個孽障,少主又何需太過在意?此子太過鋒芒畢露,早就惹得諸宗矚目,不止是我太平道,便是中原三聖宗,也必欲殺之而後快。最近聽說此子,暗修魔道法門,姑爺他已有謀劃。這次定可名正言順,將之誅除。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最多一年之內,就可見分曉。少主你看著便是」
蕭丹眼中目澤微閃,不發一語。不過緊凝的眉頭,略略舒展開幾分。
他也不知蕭承澤之言,到底是真是假。不過縈繞心內的不甘與壓力,卻多多少少釋去了幾分。
正欲再說些什麼,蕭丹腳下的這艘寒晶靈船,忽然開始劇烈的震晃。巨大的氣元,四下席捲衝擊。即便以他築基境中期的修為,也差點立足不穩。使蕭丹不禁一陣愕然,目望四周。神念散開,全力感應著。
「這是怎麼回事?」
第一時間,也未想到是有人攻襲這艘寒晶靈船。太平道成為北地真正霸主,已有數百年之久,威勢已入人心,有誰膽敢在這北地,冒犯太平道的虎威?
蕭承澤卻目光一冷。一個拂袖,就將蕭丹,帶往到自己身後護住。
而此刻船艙之內的幾個金丹修士,都已陸續從居住的船艙內飛出。
而僅僅片刻,幾人的神識,就已辨認出巨震來源。
「是船下,有人破船而入,要破船中陣法。」
說話之人,是太平道一位道號延風的金丹修士,面色凝重冷厲。
「這是欲直破陣樞?真是癡心妄想嗯?怎麼才是築基境?」
話音未落,整個船身就又再次震鳴。一連串冰晶碎裂之聲,遠遠傳來。
在場諸人,都是微微色變。同時感應到下方,一座規模威勢更勝於船中太平乾元天霜陣的大陣,須臾成形。
有此助力,下方那人赫然僅僅只一擊,就將船艙底部,強行鑿穿
之前就已有兩名金丹修士,入船內中樞處坐鎮。俱都是金丹中期,修為不弱。
可即便是有此二人,這艘寒晶靈船,也未能抵擋住那人一擊。
「陣法,怎麼可能?此處就在沈莊附近不遠,誰能瞞過我太平道佈陣?」
「古怪,剛才靈識之內,也未有感應——」
「那沈莊二十餘位金丹修士,莫非都是死人不成?只隔著兩千里地,這裡的靈脈變化,難道都不知麼?」
「不對,這陣法,似乎是瞬間成就。好似是離塵宗反兩儀無量都天大陣?
「就是此陣,莫非?」
「是那莊無道」
蕭承澤一聲冷笑,已知究竟。拂袖示意,那些隸屬蕭家的築基修士,立時就在蕭丹的身後,結成陣勢,將後者身形,牢牢護住。
「少主,這孽障看來是為少主而來,在此處動手,真正是不知死活也不知是真如姑爺之言入了魔,還是已經瘋了。」
「為我而來?」
蕭丹雙目微瞇,眼中透出了幾分冷澤,又夾雜著幾許驚喜殘酷之意,不過卻強行壓抑著。
「既然來了,那就莫讓他走了」
語聲淡漠,蕭承澤卻聽出蕭丹言中的興奮與殺機,而後唇角微挑。
「老奴明白,定不會讓此人,生離此間——」
話音未落,蕭承澤就又發出了一聲驚咦,面色剎那間,蒼白如紙。
而就在此時,整個船身,再次發出了一聲巨震。便連已身形浮空之人也不能免難,蕭丹身形搖動,好不容易才再次穩住身形。而此時他已聽出了蕭承澤,語氣不對。
「澤老,怎麼回事?」
「是永陽子,已經身殞」
蕭承澤雙拳僅握,言中滿是凝重之意。而蕭丹也是吃了一驚,永陽子,他自然知道是誰。乃是宗門內,十幾位最出眾的金丹中期之一。
因與重陽子頗有些交情,也有欲向蕭家靠攏之意,這次亦隨船同行。
居然就已隕滅了?那船下來人,是否真是那莊無道,為何以永陽子之能,僅僅一息,就身死道消?
船內已然氣罡席捲衝擊,使人神念,難以展開。蕭丹也知蕭承澤,定是感應到了詳細,不過看其語氣,明顯是不欲多言,
再次皺眉,蕭丹沒來由的,感到一絲不安。明明還有陣法護持,明明船上還有六位金丹修士,明明那沈莊距離此地,不足二千里,頃刻就可趕至救援。
蕭丹卻覺一絲深深的寒意,侵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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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晶靈船的第二層,以萬載玄冰構造而成的船艙內,此刻卻是火焰繚繞。滔天的南明離火,四處沖湧蔓延。整整十萬隻星火神蝶,正順著各處通道,飛舞散開。
莊無道將手中,那取自永陽子脖頸上的人頭隨手甩開,而後目光冷厲的,注視著對面,另一位面露驚愕之色金丹修士。
時隔數年,第三次召來血猿戰魂附體,莊無道卻因七罪祭神**,頭一次能真正掌控住自己的意念。
不過依舊受血猿影響,怒意,殺機,戾氣,都攀升至極限。使莊無道的意念之內,只有『戰,字與『殺,字,根本無有餘裕,思及其他。
腳下猛地一踏,將此處的陣樞,瞬間踏破崩毀了小半。莊無道身影一個閃爍,就到那金丹修士身前。也不講究什麼掌法,隨手一掌大摔碑手甩出,就拍向此人的頭顱,
而那人則瘋狂的後撤著,之前的永陽子,就是被莊無道這麼一掌,輕輕鬆鬆的就把頭顱強行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