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船廳之內一陣死寂,都知東海風災的後果。那些靠近島嶼的海面還好,哪怕練氣境界,也都可輕鬆應付,然而深海中的風暴雷電,卻可以將任何境界的修士撕成粉碎。
意味著東海那邊,離塵三位元神,大半的本門金丹,都無法在短時間內返回本山。
這東南之地,是前所未有的空虛。若是此時,太平道舉宗南下——
雄霸東南的離塵宗,或有傾覆之險
「不可能,絕不可能」
廳內一位不知名的金丹修士搖著頭:「除了碎風海,太平道南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跨越中原之地。除非那三聖宗與雷家肯借道還有雲水天宮——」
雷家與寧家並列,都是天一修界四大世家之一,實力不在十大宗派之下。擁有五位元神境,實力還強過離塵一籌。
與大靈王室燕氏一族同進同退,勢力範圍,乃是中原之地東側靠海一帶,在雲水天宮的北方。
此族與離塵宗交好,雖非聯盟,壓制雲水天宮卻有共識。對北方太平道也防範極深,斷沒有借道的可能。
「既然燎原寺能借出血泥煞土,為何就不能給太平道借道?至於雲水天宮
司空宏面上隱含憂意,雲水天宮與離塵和睦,還是在幾十年前。六任湖大敗之後,接受城下盟,與離塵宗兩不相犯。可此派上下人等對離塵宗多半還是含著恨意。
這次未必會參與,可若太平道在其境內對離塵有什麼圖謀,也絕不會主動告知。
「當務之急,是先趕回離塵本山」
「太遠,此處距離本山二十七萬里之地。」
說話的是廉霄,一臉的懊惱。若非是他一時大意被暗算,能提早查清那人身份,離塵宗多半不會落至如此窘境。
「他們若是不動手,也還罷了。若是發動,定不會讓我等從容回至本山。
「那就江南道宮」
司空宏目透精芒:「距離此處,只有三萬五千里地」
他依舊還抱著幾分奢望,江南道宮在藏玄大江之南,建在一處修行勝地安山之頂。
那裡同樣有一座『南明都天神雷烈火旗門陣,,規模雖遠不及離塵本山。可只需有足夠的人手催發陣勢,那南明離火與都天神雷,亦同樣可覆蓋周圍十萬里地域。
在他想來,憑籍此陣,或者仍有將太平道修士,阻在藏玄大江之北的可能
「那也需要至少一天且江南道宮,也不是不可繞過。」
廉霄看著節法:「關鍵還是師尊,能否及時返回離塵本山坐鎮。此刻動身,應該還來得及。」
節法卻默默不言,看著廳外遠處,也不像是躊躇難以決斷的模樣,而像是在深思著什麼。
良久之後才開口:「此處最近的靈地,是在何處?要靈眼地脈越多越好,最好是無人之所。」
「在一千三百里外有座通塵山,那裡有兩處靈眼,五條地脈。周圍五百里,都無什麼人跡,被妖修佔據——」
廉霄不假思索的答著,而後目光惑然:「師尊?」
「已來不及了。」
節法真人長身而起,步向了船廳之外:「就是這通塵山,通知所有靈骨寶船,都全速前往此處佈陣」
船內諸人,頓時都微微變色,知曉元神真人的意念感應,較之金丹修士更為神異。
現下道出此言,必定是節法真人,察覺道了什麼。
※※※※
一千三百里,三階寶船全速遁形,只用了半個時辰,就已抵至。好消息是途中又有三艘靈骨寶船,陸續趕來恢復。其中一艘是離塵宗所有,擁有著完整的乾天陣。而金丹修士的數量,又增五位。而築基修士,更增至千餘
其餘還有十餘艘,此刻還遠在數千里外,節法真人卻已發信符,另其散去逃逸。
而在抵達通塵山之後,十六艘靈骨寶船,就開始結陣。依然是四階的天兩儀無量都天大陣,,懸浮於空。下方更匆忙劍,在短短三個時辰內,布就一座正反兩儀陣,倉促之間不求完整,只需能引導地脈就可。
此處本有四隻三階妖修,可當望見離塵宗這煌煌赫赫十餘艘寶船,以及那數十金丹氣息之後,都明智的選擇奔逃。倉惶離開,將這通塵山拱手相讓。
而就在這座四階大陣,堪堪佈置妥當。便見大批的冰藍舟船,從南面方向穿越過雲層,往這變疾飛而至。
莊無道站在甲板船側處,面色煞白無比。這些冰藍寶船,他雖未見過,卻也知這必是北方太平道的『寒晶靈船,。
以百萬年的亙古冰晶為船骨,這樣的寶船,只獨北方太平道一家。從東南面過來,應該是早有預謀,在這個方向堵截。無論他們是要返回離塵本山,還是飛向江南道宮,都可攔阻。
莊無道心中發緊,悄然將小虛空戒內節法真人的真形圖取出,準備放在趁手之處。
真要到緊要之時,就只有這張圖能救下自己性命。至於那子母遁虛符,符,他之前雖在一百八十里外,留下了這麼一張。可對於元神修士而言,一百八十里的距離,實在太短。
此戰他必定要拚死一搏,可若是到實在無可奈何之境,他絕不願就這麼葬身於此,
然而就當莊無道,要將這真形圖拿在手中之時,卻是楞了一楞,愕然看著前方遠處,那獨自立在船頭處的節法身影。
不過僅僅數息之後,莊無道就已無法分心。
對面總數三十七艘『寒晶靈船,之外,後面還有二十餘艘形狀各異的寶船,其中一小半皆是梭形,外繪有諸天星圖。靠近之後就四面散開,隱隱將通塵山圍住。
此時的氣氛,已經緊張壓抑之至。靈骨寶船上的修士,接是面色青白,凝重之至。
一些後面趕來的築基修士,已經眼現出了悔意懼色。至於那些金丹修士,面上雖不動聲色,心裡怎麼想的,旁人卻是難以知曉。
不同於之前洞陽山之戰,有節法真人坐鎮。諸人都極有信心,深知節法的手段。
之後的結果,也不出眾望。直到最後,離塵一方,也不過只戰死四人。都是心志不固,被赤靈三仙教之人引動心魔,反噬魂身而死。
是自有取死之道,怨不得人。而除此之外,其餘連一個傷者都沒有,最多也就是真元消耗劇烈了些,也可見節法真人之能。
現在的情形卻又不同,對面『寒晶靈船,之上,那幾位元神修士,幾乎毫不掩飾那元神級的魂念,往這邊壓迫而至。
「是東泉宮的極相神梭」
司空宏的眼微微瞇起,語中透著化不開的冷意:「這東泉宮,果然是與太平道聯手了。」
東泉宮的歷史與離塵宗相當,幾千年前,亦曾有意爭奪東海,建造了二十餘艘極相神梭。
可惜最後,被玄蕭祖師打到幾乎滅亡的境地,勢力大衰。不過這極相神梭卻保留了大半,被東泉宮保存至今。
這種三階寶船,形狀極其特異,諸人一眼就可認出。
莊無道也沒去注意聽司空宏說話,東泉宮與離塵宗聯手,早在人意料之中。那位高玄真人出入東泉宮,總不會只是為訪友喝茶。
他的目光,此時卻被遠處一個身影所吸引。那是一艘『寒晶靈船,的船頭處,一個白袍修士也正冷冷的往這邊望來。身形高達偉岸,峻拔如山。雖只金丹之境,可在太平道諸多金丹修士中,卻如鶴立雞群。氣勢盛極,幾乎將所有的同階修士壓下一籌。在那幾個元神修士之外,太平道修士修士就隱隱以此人為首。
哪怕站在二十里外,莊無道也能感覺到那迫人氣勢。心中似被驟然抓緊,下意識的就生出了,想要避開此人目光之意。
可隨即莊無道就又警覺,強迫著自己,與這人對視著。
若是他連與這人正眼相勢的勇氣都沒有,又何談使這人低頭認錯?
「——整整八位元神境,既然東泉宮參與其內。那麼含光山與移山宗,自然不會錯過這機會。這次怕是真有不測之禍,師弟——」
話至此處時,司空宏才發現了莊無道的異常,順著後者視線望去,司空宏頓時瞭然。
「重陽子,是師弟你的生父?」
莊無道微一頷首,不發一語。司空宏則是無奈苦笑,這三年中節法真人都未將莊無道遣往東海,就是有意避免他這位師弟,最終落到父子相殘的慘境。
儘管莊無道本人說了無妨,可能也真不在意,然而節法卻不能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為人師者,除了傳道授業之外,更有著身位父輩之責。以節法真人的性情,也絕不可能將莊無道當成工具來使用。
莊無道憎恨自己生父,這想法只是一時,未必就會是一世。無論是他們這些師兄弟,還是節法,都不願使莊無道日後,會有後悔當初的一天。
可造化弄人,節法雖是極力避免讓莊無道與太平道接觸。可到最後,這父子二人,依然是不免戰陣相對,甚至彼此廝殺之局。
莊無道的面肌,此時正微微抽搐抖動。可以清晰的望見,對面那人眼裡的輕蔑與不屑一顧,莊無道甚至能夠猜到,那人此時心裡的念頭。
——確實是可以不屑,哪怕他莊無道已是穎才榜又能如何?幾日之後,就將是喪家之犬。拜入了同為天一十大宗派的離塵宗又怎樣?幾日之後,天南離塵就將不存於世。被太平道徹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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