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豐河北上,哪有這麼容易?
莊無道依然不知這古月明,到底是在試探,還是真的坦誠相待。
且不說東吳水師實力,並不遜色於東離。便是你們古月北堂兩家,就有大艦三百餘艘,堵住松江入口,應是輕而易舉才對。即便堵不住,還有這無名山控遏松江,東離之軍哪有這麼容易能過來?
若只是水師,我古月家自然不懼,暫時攔截幾日,可輕鬆辦到。可若是隨水師而來的還有數位金丹,我古月家的船隊便是羊入虎口
古月明深吸了口氣,語出至誠道:師叔可知,東吳水師早在七日前,就被調往了東海備戰?此時松江河道,河防有等於無。我雖不知移山宗要如何對無名山下手的,然而對方既然是已處心積慮,那麼自然是有應對處置之法。所以我才說,這無名山已危如累卵。不信以無道師叔之智,會看不出究竟?
又凝聲道:今日辰時,移山宗以『萬域引靈封識大陣,,封禁十二萬里。所以信符與通音螺之類,都無法使用。幾位築基師叔御劍時,劍器也不能出百丈之外。必是移山宗已成竹在握,發動在即
莊無道一楞,他也是當看見這無名山下那些潛伏水猿之後,才確定了移山宗的圖謀。
古月明卻只憑一點蛛絲馬跡,就已能推斷出真相,此人之智,只怕不遜色與秦鋒多少。不愧是古月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後起之秀。
確實境況不妙,然而你來尋我又有何用?
莊無道不再否認,無奈搖頭:如今主持這無名山的,是姬奇武姬師叔,你該尋他才對
話雖如此,莊無道又不自禁的,想起了節法真人給他的符詔與印璽。
師傅他,是否也早已猜到了東南吳離二國,有此變局?
而古月明眸子裡,此時又浮起了一絲怪異的笑意,譏誚與佩服之色交雜:師叔你的消息,看來是真不怎麼靈通。就在昨日,宗門傳來諭令,傳命姬奇武師叔前往陷空島聽調,主持宣靈山一脈所有築基境事務。據說是早幾日前,姬奇武親自動用關係,從離塵本山請來了這條諭令。
怎會如此?
莊無道怔了怔,總算是明白了古月明的意圖,按照節法真人臨來時吩咐。當幾位金丹與玄機姬奇武等人都不在時,那麼這無名山,便該由他來主事,執掌大局。
還有這姬奇武,為何早不早,晚不晚,偏要在這幾日裡,主動要求東調,前往東海陷空島?
是無意之舉,還是提早一步,就已料定了這東南之局,將急轉直下?
莊無道不由無語,無論是這古月明,還是姬奇武,看來都不是一般人物,說是聰明絕頂也不為過。
若真如此,我自然責無旁貸。
心中一歎,莊無道直接越過了古月明,走入到了廳門內道:姬師兄召集諸弟子,必定另有大事發生,且先聽聽究竟再說。
畢竟只是臨時駐所,無名山的議事廳修的極其簡陋,不比莊無道的那間小樓強多少。
四十丈方圓的空間,就位築基,還有八十餘位練氣境各自分坐兩旁。只姬奇武獨據中央上首處,當眾人全數齊聚,說的第一件事,就是今日移塵宗封禁十二萬里內信符通行之事。
今日移山宗,以『萬域引靈封識大陣,禁絕所有信符通音螺之類,我無名山已與離塵本山暫時斷絕消息。我觀移山宗此舉,必有圖謀,已派遣玄靈子師兄,日夜疾行趕往十二萬里外報信。不過離塵本山要知究竟,至少也需待十日之後。所以在座諸君,這十日之內更需警惕有加,全力備戰,以應變局
此事諸人早就知曉,並不意外。莊無道掃了殿內一眼,發現築基修士中,果然少了一位。
玄靈子,記得也是與姬奇武同出於一脈,二人不但關係極近,簡直親如一
今日卻藉著一個給本山之機,就輕輕鬆鬆從這東南漩渦中,脫身了出去。
而姬奇武說的第二件事,卻終使議事廳內之人都是一陣死寂。
另還有消息,昨日含光山已盡起門下五萬弟子,攻打我離塵宗大繁道宮此事緊急,所以才急召各位至此,一起商量應對之法
廳內先是落針可聞,而後又嗡然炸響。
含光山o怎麼會?
怎麼會恰竅在這時候?
攻打我宗大繁道宮,他們難道是想死?
廳內諸人或是面色鐵青,或是神情憤慨。莊無道默默不言,卻知是離塵宗動作太急,吃相太過難看,終引致這東南諸宗反彈。
拿下東吳,對於諸宗諸派而言,尚未有切膚之痛。然而再一步,攻入東離境內,直擊移山宗根本,卻是影響東南平衡,觸動了許多人的神經。
大繁道宮,乃是離塵宗在東部大繁國設立的道宮,地位僅次於離塵本山。大繁國是東南第二大國,有地六萬里方圓。離塵在別國都只有道館,卻只唯獨在大繁境內設有道宮,總掌此國一百零七處大小學館,歷來都是由金丹修士坐鎮。
而含光山實力雖不強,只是由一位元神真人,糾集散修形成的宗派,可弟子的總數,亦有五萬之巨。此時舉全派之力攻打大繁道宮,哪怕強如離塵,也不得不認真應對。
可既然此時的離塵已經諸方起火,還能有多少力量,投入這東南之地?幾個方向,同時生亂,又是否早有預謀?
此處皆是宣靈山一脈的精英,都先先後後想到此點,面色紛紛蒼白起來。
姬奇武說的第三件事,卻是關於自己的事情:置此危難之際,我姬奇武本當與諸君同心協力,共赴危局,應戰移山宗宵小才是。然而昨日離塵本山已有諭令,將我調往東海陷空島,明日是最後期限,惜不能與諸君並肩苦戰——
說到此處時,所有人都眼神一凜,視線如刀鋒一般,朝著姬奇武打量。都與古月明一般,有鄙薄也有佩服。
都不是什麼蠢貨,會真以為這離塵本山的諭令只是巧合而已。姬奇武欲從此處脫身之意,是昭然若揭。
然而此時此地,卻無一人有阻止之意。既無理由,也無必要。
按照當初雲師兄的吩咐,若我與玄機子師兄不在,這無名山一切,都由莊師弟執掌
姬奇武依舊坦然自若,並不因眾人的視線,而有半分愧疚之意,轉而朝莊無道問道:不知莊師弟,對今日之事有何見解?
此言一處,大半人的目光,又投向了莊無道身上。姬奇武既已被調走,那麼此間之事,自然是由身為節法真人入室弟子的莊無道執掌。
不過許多人的面上,已經現出了絕望悲觀之意。姬奇武臨敵生畏,固然使人瞧不起,卻總比這個連山試大比都要避開,修為更是只有煉器境的莊無道,要強過數條街。
不過此時廳中有一人,卻忽然開口:姬師弟既準備今日離去,這無名山自然該由無道師弟執掌
出言者,正是竇文龍。所有人都精神一振,響起此時此地,無名山內還有這麼一塊鎮山之石。
竇文龍卻眼透殺意,掃視著廳內諸人一眼:大變在即,在座諸君本就是出身一脈的師兄弟,此時就更應當精誠合力,同心應對才是師弟旦有所命,我無名山上下,斷無人敢不聽從臨危不戰則斬,不遵上命則殺,師弟皆可臨機處置,此是真人法旨
此言一出,姬奇武頓時微現詫異之色。莊無道亦是感覺意外,他本是早有準備,知曉自己的威望不能服眾,只能拿出節法真人符詔與印璽來鎮住諸人。
卻不意有竇文龍出面,為他鎮壓住了局面。當下便心念一動,暫時打消了拿出符詔印璽的打算。
不過此刻被諸人目光注視著,總需說些什麼。莊無道仔細想了想,便硬著頭皮開口道:其一,能否想辦法探查一番東離國內的局勢,那位定海公到底意圖為何?蘇秋師兄等人此時安危,又是否能退回無名山——
廳內再次寂靜下來,大半人都是一邊傾聽一邊若有所思,莊無道也看不出這諸多弟子有無不滿,繼續道:其二,正反兩儀無量都天大陣還有些手尾,我等最好是齊心合力,在兩日之內完成。其三,暫時封閉豐河河道,無名山一千里內,嚴禁生人進入。其四,我離塵宗在越城等地還有許多練氣境門人,可一起召來無名山。一來可多增幾分實力,二來也免這些人,遭遇移山毒手。其五,聯絡東吳朝廷,與越城諸世家求援,看能否借調些人手與靈器丹藥,諸位以為如何?
廳內的諸人,聞言皆是面面相覷,雖都有些不滿焦躁之色,卻大多都是強忍了下來。
莊無道的決斷中規中矩,雖無出彩之處,卻也並無有什麼不妥,顯得頗有章法。即便有人心存不滿,暫時也只好從其所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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