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道苦笑,還真是被秦鋒猜對了。仔細想想,秦鋒這傢伙睿智如妖,奸猾如鬼,又豈會輕易被人算計擒住?哪裡是需要他擔心的?
旋即又心中一驚:「千里之外?怎麼會都到千里之外?」
「自然是不準備在越城呆了!玉涴街這片基業,我已全部打包賣給了古月家,拿了足足一萬二千兩金票。自從古月明在你拳下大敗虧輸,古月家就在愁怎麼重振聲勢,所以捨得出血。錢都給兄弟們分了。王五薛智,都另有出路,不用管他們。馬原他們,則會隨我南下。有這一群兄弟在,何處不能打拼出一番事業?」
秦鋒爽朗一笑,也不等莊無道說話,就肅容道:「無道你心還是太軟,太顧念情義。只要劍衣堂和我們這群兄弟還在越城,還在沈家的眼皮底下,就永遠是你的弱點,足以致命。無道你也永遠鬥不過沈家,鬥過那位太平重陽!你我這十年來同生共死,患難與共,我秦鋒又豈能不知你的抱負?又豈能甘願,最後成了你的拖累?所以無道你也不用勸,以你之智,當知越城這片基業,放棄了才是最好。」
莊無道啞然無言,心潮起伏。張口欲言,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鋒卻拍著莊無道的肩,口裡打了個哈哈道:「我說的是這麼大義凜然,其實是不願做你與沈家間的炮灰,也不打算介入你們父子間的糾葛。我這一生,只求能夠平平安安,榮華富貴,最好是能死在錢堆裡。似這等凶險之事,還是避而遠之為好。無道,據說元神修士,有五六百年壽元。到我老死的時候,記得來看我。」
一番話,說得慷慨大氣,莊無道卻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沒有了我們這些累贅牽掛,你也無需再顧忌。以後心硬一些,能做到絕情絕義最好。那些修士雖高高在上,然而修行界內,卻遠比我們這條玉涴街還要更污濁不堪。人心難測,以後莫要輕信別人,也別輕易就付出真心。法侶財地,侶為第二,要善於擇友。」
莊無道本來被說得滿腔熱血,心緒激盪。只覺兄弟間肝膽相照,情同手足,莫過於此。然而這時間一長,就又漸漸冷靜了下來,感覺不對勁,不禁冷眼斜視:「這劍衣堂棄了就棄了,也沒什麼。又不是以後都不見面,生死離別了,你唧唧歪歪說這麼多作甚?」
秦鋒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如今想要逗你掉兩滴眼淚,可真難!記得你小時候,可愛哭鼻子。」
莊無道面上是惱羞成怒,心中卻仍是一陣傷感難受,岔開了話題道:「離開越城,未必能甩脫沈家。當初我母親——」
「你母親是一介婦人,身無分,手無縛雞之力。惜姨她一個大家小姐,又怎知如何擺脫跟梢眼線?」
秦鋒冷然一哂,淡淡道:「我秦鋒要想隱藏住形跡,便是北堂蒼絕那樣的人物也難尋到,又何況是在越城中,根基薄弱的沈林?此時的沈家,也沒把你我放在眼中,不曾認真。這也是唯一能擺脫他們的機會。東南之地,更是離塵宗的底牌,太平道勢力雖強,手卻還伸不到這邊來。」
「道理是不錯,可還需小心為上!」
莊無道心中卻放鬆下來,知曉秦鋒之言不假,旋即又想起了什麼,疑惑的看著手中的紙片碎屑。
「沈林說他已將我至交好友,請到了城外七十里的溪靈谷。可既然你們都沒事,那他抓去的,到底是誰?」
難道說,這其實是為詐他不成?
秦鋒也皺起了眉頭,陷入凝思,而後遲疑著道:「馬原他們,此時都已安然到了千里之外。沈林即便要尋,也需花上不少功夫。難道說,是顏君?」
記得那日酒宴,沈林闖入之時,顏君也同樣在場。
莊無道也同樣是想到了顏君,尋不到秦鋒等人,沈林也只能朝顏君下手。
此事極易證實,只需前去巡城都尉衙門,顏君家中一觀究竟就可,
秦鋒卻悠然道:「你已是離塵弟子,他們不方便在城中對你下手。溪靈谷那裡,定然是個陷阱。不過若是顏君,那也就無妨,不用去管他。顏君是吳京道館,早已圈定好的內門弟子。這些年雖沒跟你我透露過,我卻知他在離塵宗內,連師尊都已尋好了,身份與尋常的離塵外門弟子不同。沈林真敢殺他,那就等於是一巴掌摔在離塵宗的臉上。最好的辦法,是將此事告知吳京道館。無論是李崇貞,還是那位風玄真人,都責無旁貸,豈能容他如此放肆?更何況這越城周圍,還有十幾位金丹,一位元神真人。沈林他是不想活了——」
莊無道搖了搖頭,仍是步向了門外。知曉秦鋒這人,除了最早幾年一起在越城拚搏打天下的兄弟,其實對誰的性命都不在乎,也包括了王五薛智。手下人誰都可以犧牲,誰都可以作為棋子,若非這傢伙沒有太大野心,那就是真正的梟雄心性!
顏君對他們並無多少情義,交往只是利用居多,這點他不是不知。東船巷之戰,更有袖手旁觀,甚至出賣的嫌疑。
然而這些年若無顏君,他們在越城又豈能有立足之地?
他莊無道,絕非是忘恩負義之輩。通知吳京道館雖然簡單,卻未必就定能保住顏君性命。
更何況那沈林,他是真的很想很想,想要親手摘下此人的人頭!
這溪靈谷之約,又豈能不親往一赴?
※※※※
越城七十里外,溪靈谷中。狹小的山谷之內,鬱鬱蔥蔥,數丈高的老樹盤根錯節。垂籐掛柳,麗鳥棲巢。晨霧漫起,凝露成晶,從天空瀉下來的陽光襯的谷中宛如仙境。谷中央是一泊方圓百丈的小湖,有山澗留經,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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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而就在湖岸旁的草地中,點綴著一排精緻的木屋。在這景致絕美的山谷內,毫不顯突兀。
越城周圍數百里地域,都無村鎮存在。這是因每月一次的獸潮,所以城外之人,都需躲入越城內,依靠高大的城牆抵禦妖獸。
然而平時那些礦奴,都是聚居在各處礦藏附近,直到獸潮來臨之前幾天,才會返回越城。
而那些豪門大族,在城外也有不少莊園林院,用於消遣賞觀。溪靈谷,就是這樣的所在。
本是太守府內的產業,這時卻另有人使用。
沈林陰沉著臉,望著眼前的湖泊,明顯是心緒不佳。雙手緊握,青筋爆起。
本是十拿九穩之事,也已基本如願,卻臨到最後出了變故。換成是任何一人,都會如他這般。
此刻在他身旁還有著數人,皆是修士打扮,或立或坐,都神情不虞。而顏君此刻,赫然是雙眼緊閉,昏迷不醒的躺在這諸人之間。
湖旁的沉寂,也直到一隻信鴿,從谷口處飛掠而至,落在一位青衫道人的肩上,才終於打破。
然而當沈林滿懷期冀的望去,眼神卻更是失望。
那青衫道人只過了片刻,就已凝眉開口:「還是找不到人,僱傭了城內好幾家勢力,都尋不到他們蹤影。只知劍衣堂會首秦鋒,一日前已經將玉涴街所有一切,都轉讓給了雷龍幫。而堂內大半幫眾都已散了,各自領了二三百兩紋銀,然而劍衣堂的核心,卻一個都不見。不止是尋不到人,便連他們是怎麼出的城也不知曉。四面城門的駐軍都沒見可疑之人,松江河上,更不知他們是乘哪條船離開的越城。」
「換而言之,也就是短時間內,我們尋不到人?」
諸人中,一位紅臉大漢忍不住寒聲譏諷:「人是從你虛極眼皮底下溜走,難道事前就沒察覺不對?這時動用了如此多的人力,便連一絲蛛絲馬跡也尋不到,當真是無能之至!不知這次回去之後,你要怎樣向主人主母他二人交代?」
青衫道人並不反駁,面色難看之至。
沈林卻出言冷斥道:「鄒德你住口!那秦鋒素來奸猾,又是越城的地頭蛇,突然棄家而走,你我誰能料到?別說是虛極,換成你我,一樣如此。」
那名喚鄒德的黃臉大漢一聲輕哼,不再說話。
「我觀那些人,事前都不曾有半分異樣,家什與隨身之物,大半都未帶走,多半是倉促離去。不過這秦鋒,應該也是早就經營好了一條退路。此時此刻,除非是請在越城松江都樹大根深的古月家與北堂家出面,才可能有辦法尋到他們蹤跡。然而這幾家,既知烈少爺已被選為節法真人弟子,多半不會輕易出手相助。」
沈林看向那說話之人,是一位同樣青衫打扮的士,名喚姜穎,也同樣是沈家的供奉之一。此時這位,正若有所思的望著地下躺著的顏君。
「就不知這一個顏君,能否引他過來?吳京那邊的人,都說尋不到烈少爺的人。就不知留在劍衣堂的那封信,是否能落到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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