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沈端朗來說,他自認為並沒有做過對不起曲無容的事情,自從在學士府跟她相遇開始,自己就一直對她青眼有加,雖說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把她指婚給了沈無岸那個「傻子」,但是她進宮之後自己已經加倍地對她好,想要補償於她了,可是她卻絲毫不感念於他的恩情,還聯合著沈驚世那個不孝子來篡謀他的江山,只罵她一聲「賤人」還真是太便宜她了!
曲無容並不在意他的出言不遜,她先是打量了一下這冷宮裡簡陋的擺設,然後才看向一臉憤慨望著自己的沈端朗,神色淡然地問道:「你肯定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吧?」
「要怪也只怪朕當初有眼無珠,結識了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所以才會落得今天這般的下場!」沈端朗恨恨地回道。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我蛇蠍心腸?」聽到他的話,曲無容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看著他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恨意,「難道你污蔑陷害八歲小兒並斬斷其指,還把懷有身孕的人綁在馬背上強行墮胎致死,就不是蛇蠍心腸了嗎?」
這段往事早就已經被沈端朗塵封在了記憶的深處,這會兒聽到她突然提起來,他先是怔了一怔,這才從腦海中搜尋到相關的記憶。不過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而且當年的知情人都已經被他封了口,宮裡即使有人還記得也不敢傳揚出去,曲無容從小生長在地處偏遠的觀州,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
正要開口詢問,沈端朗卻又突然停住了,因為他終於注意到了曲無容看著自己的眼神,那裡面滔天的恨意並不是假的,更不可能是為別人打抱不平,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有那樣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恨意!
一個念頭驀地出現在腦海中,令沈端朗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身體,他努力壓抑住自己心中的驚恐,故作鎮定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儘管他極力地想要掩飾住自己心中的恐懼,但是曲無容是誰?跟他一起生活了將近十年,她對他的每一個神色都瞭如指掌,嘴角的冷笑越發地擴大了,「沈端朗,你也知道害怕了嗎?你也擔心,冤死的寇韶華母子會回來向你索命嗎?」
「閉嘴!」聽到那個令他又懼又怕的名字,沈端朗的身體更加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猛地將床上的被褥枕頭一下子全都掃落在地上,怒不可遏地朝著曲無容吼道:「你給朕滾出去!滾出去!」
「怎麼?才僅僅是提到這個名字,你就已經受不了了?」他的這個反應,有點兒出乎了曲無容的意料之外,不過她只是稍微愣了愣,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那當初你狠下心誣陷甚至誅殺他們的時候,怎麼一點兒也沒有手下留情呢?」
沈端朗的狂亂也只是發作了那一陣子,等理智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之後,他收拾起自己滿臉的狼狽,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人?」
「自然是來向你尋仇的人。」曲無容看著他,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你當初做下這等腌臢之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總有一天你是會遭報應的!」
「你……」聽到她這話,沈端朗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跟寇少卿是一夥兒的,你們是專門來找朕報仇的,是不是?」
聽他提到「寇少卿」的名字,曲無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你還不知道的吧?」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在沈端朗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才又接著說下去:「寇少卿就是沈無岸,他沒有死。」
這個真相無疑讓沈端朗大吃了一驚,當初那杯毒酒是他親手賜給沈無岸的,他非常瞭解那種名叫「情纏」的毒藥,如果沒有至親至愛之人的心頭血作為解藥,那麼中毒的人必定會身亡,沈無岸怎麼可能會沒死呢?
而且他還喬裝改扮成了「寇少卿」出現在自己的朝堂之上,讓自己以為得到了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以至於非常倚重於他,現在想來這一切恐怕只不過是他們早就已經設計好的圈套而已,一個在朝堂上得到自己的倚重,另一個則是在後宮裡得到自己的寵信,這樣就給了他們裡應外合、謀取自己皇位的機會。
想到這裡,沈端朗的臉色黯了一黯,「沈驚世其實也是被你們利用了吧?」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沈驚世之前明明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卻突然間會一反常態地向他逼宮了,怕就是受了這些人的蠱惑和挑唆,致使他們父子反目,最後卻白白地把皇位拱手讓了外人。
「也不算是利用吧?」曲無容並不贊成他的話,「你那幾個兒子早就跟你離了心了,就算沒有我們在背後推他們一把,這也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罷了。」
沈端朗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緊盯著她的眼睛問道:「所以,你今天是專程來笑話朕的嗎?」笑話他連親生兒子都不跟他一條心?
「不。」曲無容聞言輕輕地搖了搖頭,無懼無畏地對上他的視線,說出的話如同沉重的巨石,一點兒一點兒地壓在他的心上,「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當年我能幫著你登上這個你夢寐以求的皇位,如今我也同樣有能耐讓你從這個位子上面跌下來,就算你殺了我和我的孩子,也同樣逃脫不了這個下場!」
這番話讓沈端朗聽得心驚不已,他想要說服自己,這只不過是曲無容故意在嚇唬自己,可是她說話時的神態和語氣是那麼熟悉,讓他完全沒有辦法做到自欺欺人,「你……你是……」
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他臉上的神態已經說明了一切,曲無容微微傾身向前,故意壓低聲音問道:「沈端朗,我還活著你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沒等沈端朗回答,她又站直了身體繼續說道:「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跟做夢一樣,可這是事實,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並不是什麼學士府不受重視的嫡小姐,而是被你親手扼殺的原配妻子,寇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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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僅僅是猜測,沈端朗還能安慰自己說是猜錯了,可如今從她口中得到了證實,沈端朗便再也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一時之間錯愕、思念、悔恨等情緒齊刷刷地湧上他的心頭,真可謂是百味雜陳!
「梓童……」
「閉嘴!」沒等他開口說什麼,曲無容就冷冷地打斷了他,「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叫我?當年你殘害我的皇兒,殘害我肚子還沒有來得及出生的孩子時,可有想過我是你的梓童?想過那是你親生的孩兒?」
被她這麼一通搶白,沈端朗的臉色頓時變得青白交錯,當年的事情他做過之後便後悔了,沒有了寇韶華的出謀劃策,他在處理朝政的時候總是覺得有些力不從心,甚至有好幾次都險些皇位不保,直到這個時候他這才明白,自己當初那樣做是多麼的愚蠢,所以這麼多年他都在懊惱和悔恨中度過,如今乍一聽說寇韶華其實並沒有死,而是換一個身份重新活了下來,他心中不由得再次燃起了希望。
只可惜,他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因為曲無容此時看著他的眼神,就彷彿在看一個跟自己沒有一丁點兒關係的陌生人,甚至就連之前對他的恨意也全都消失不見了,平靜得讓他心寒。
沈端朗知道,這個曾經深愛著他的女人,如今要徹底地離開了。
他的猜想一點兒也沒有錯,把壓抑在自己心中許久的話都說出來之後,曲無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變得輕鬆起來,而再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她也不再恨得牙根兒直癢癢,從此以後,他於她不過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罷了。
離開冷宮的時候,曲無容的腳步走得很急,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沈無岸的面前,告訴他自己已經徹底地放下了過往的一切,從今往後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他的皇后,跟他一起攜手並肩、白首到老了。
心裡正想著沈無岸,那個人便如她所願地出現在了眼前,看著負手站在不遠處的人,曲無容難以抑制住心裡的激動,直接撩開裙擺跑了過去,「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沈無岸伸出手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回道。
雖然他沒有明說自己不放心什麼,不過曲無容卻能理解他的心情,她伸出手環住他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抬起頭看著他認真地說道:「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沈無岸說著,牽起她的手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這個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再來了。」
「嗯!」曲無容點點頭答應。
兩個人快要回到御書房的時候,曲無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你是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那我就不打擾你,先回睿王府去了。」
「回去做什麼?」沈無岸不解地看著她,神情中帶著些許不虞,「你不是答應過我,會留在宮中陪我的嗎?」
「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啊!」曲無容一臉無奈地看著他,「就算要搬進宮裡來住,我也總要回去一趟,把睿王府裡的事情安排好了之後再搬吧?」
沈無岸卻不以為意地說道:「那些事情自有李管家和遺珠操心。」
聽到他這麼理所當然地把責任推給別人,曲無容不僅對他感到無奈,甚至還有點兒無語了,不過她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說起來他們兩個,我正想跟你商量著看什麼時候把他們的婚事給辦了呢!」
聽到她這麼說,沈無岸凝眉沉思了片刻,說道:「現在就辦恐怕會太過倉促,不如等登基和封後大典舉行過之後,我再給他們賜婚,到時候把睿王府也賜給他們當做新婚賀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