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儀式舉行過之後,曲無容的身份就不只是後宮裡的秘密了,而是全朝野上下人盡皆知的事情,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做女兒的得到了皇帝無上的恩寵,身為父親的曲孝良自然也成為了同僚們羨慕的對象。
「曲大學士,恭喜!恭喜你啊!」從朝堂裡出來,吏部侍郎吳大人快步地追趕上走在前面的曲孝良,連聲向他道賀,「人家有一個女兒進宮伴駕,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了,不想曲大學士的兩個女兒都成了皇上的寵妃,這下子曲大學士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吳大人言重了!」曲孝良謙虛地搖搖頭,「這都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啊!」
「是啊,我也想托一托皇上的洪福,只可惜我只有三個兒子,卻生不出一個女兒來。」吳大人說完,一邊惋惜地搖著頭一邊走遠了。
曲孝良豈能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可是還沒等他發作,後面又追上來了一群同僚,個個嘴裡都說著賀喜的話,只不過他們中間有幾個人是真心道賀,又有幾個人是明誇暗貶,那就不得而知了。
應付了一班「熱情」的同僚之後,曲孝良便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學士府,他一點兒也不認為曲無容成為皇上的容妃娘娘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那個死丫頭自從嫁進睿王府之後,便好像跟他斷絕了關係似的,從來沒有見她回來看過自己這個父親,唯一一次回學士府,還是為了曲遺珠的事情。
而且這次進宮,她也沒有跟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知會一聲,若不是今日沈端朗在朝上不經意提起,恐怕他現在還被蒙在鼓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已經成了皇上身邊尊榮無邊的容妃娘娘!
他越想越覺得生氣,滿心只覺得曲無容忤逆不孝,卻不反思一下自己當初又是如何對待這個親生女兒的,從小就把她寄養在別人家裡不聞不問,長大之後又幾次三番地拿她的終身大事來為自己換取利益,嫁了人更是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生下她,如今曲無容成了皇上的寵妃,他才終於想起她是自己的女兒來了。
聽到下人說他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發脾氣,花氏便叫了泡了一盅清熱降火氣的藥茶,讓丫鬟端著隨自己前去看個究竟。
花氏趕到書房的時候,曲孝良的火氣已經發得差不多了,因為她並沒有被他的怒火波及到。花氏接過丫鬟手中的藥茶放到丈夫面前,柔聲問道:「怎麼了這是?誰惹老爺生了這麼大的氣?」
「哼!」曲孝良冷哼一聲,端起面前的茶盅喝了一口,下一刻卻把喝到嘴裡的藥茶盡數噴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會這麼苦?」
花氏見狀取下隨身的帕子,一邊為他擦拭被噴濕的衣襟,一邊答道:「是我讓人幫老爺泡的藥茶,專門消火氣的。」
聽到她的話,曲孝良又是一聲冷哼,將手中的藥茶盅狠狠地放回到桌子上,「我現在滿肚子都是火氣,喝什麼茶都消不掉!」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即使是跟了他這麼多年的花氏,也很少見到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由得感到奇怪,到底是什麼事情能惹得他這般生氣?
「曲無容進宮了!」曲孝良憤憤地答道。
剛開始花氏還沒明白曲無容進宮跟他生氣有什麼關係,可是等她想通了這句話裡包含的意思之後,她的臉色也變了一變,「什麼時候的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曲孝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正是他最生氣的地方,自己的女兒進宮成為了令人艷羨的皇妃,他這個做父親的對此卻是完全的一無所知,「我也是今天早朝的時候,聽皇上偶然提起才知道的!」
花氏聞言沉默了片刻,又問道:「這事憂兒知道嗎?」
「她們兩個人都住在皇宮裡面,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是曲孝良生氣的另外一個原因,曲無憂進宮也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本來以為她成了皇上的身邊人,自己也會跟著加官進爵、享盡榮華富貴,可是這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他卻還是那個手無實權的小小官,想起來他都覺得窩火得很!
他的心思花氏可猜不到,她現在擔心的是深居宮中的女兒,「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憂兒怎麼沒想著派人來跟咱們說一聲呢?」頓了頓,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驚慌失措地拉著曲孝良道:「老爺,你說會不會是曲無容還記恨著之前咱們對她做的那些事,做了什麼傷害咱們憂兒的事情啊?」
聽到她這麼問,曲孝良的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我擔心的正是這個。她現在是尊貴的容妃娘娘,就連我這個做父親的見到她,也要行君臣之禮,若是她當真記恨著我們,只消在皇上耳邊提上那麼一句,皇上若是為了討她歡心降罪於我們,恐怕到時候整個學士府都要跟著遭殃啊!」
許是虧心事做得多了,曲孝良在聽到曲無容成為皇妃之後,第一反應是對她這種做法感到生氣,但緊接著卻是無邊的恐懼與懊悔,如果早知道曲無容會有這麼一天,他當初就對她好一點兒了,那樣的話他現在也就不用活在害怕會被她報復的驚恐之中了。
聽完他這番話,花氏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想了想試探地說道:「要不然,老爺進宮去勸勸她吧,畢竟你是她的父親,你說的話她總還是要聽的。」
「你以為她現在還是那個可以隨便拿捏的曲無容嗎?」曲孝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她的提議,「她現在可是容妃娘娘,就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見到她也要看著她的臉色說話,你叫我怎麼勸?」
「那……」花氏遲疑了一下,「不如我去?」
聽到她自告奮勇,曲孝良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哂笑道:「你去?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是誰把她娘逼得只能去吃齋念佛?只怕你去了之後,她會更加地痛恨我!」
bsp;見怎麼樣都行不通,花氏也沒轍了,「那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曲孝良沉吟了片刻,「這樣吧,你這兩天進宮去一趟,不過是去見憂兒,你把我們地顧慮都告訴她,叫她想辦法修復跟無容的關係,就算修復不了,至少也讓憂兒給無容帶一句話,就說即使她不能幫助我飛黃騰達,至少也不要在後面扯我的後腿,就算是報答我這些年來對她的養育之恩了吧。」
種什麼因結什麼果,當初他鬼迷心竅虧待了曲無容,如今他也實在是沒臉要求她回報自己什麼,只要她能別再記恨以前的事情就行了。
花氏點點頭,「好,我明天就進宮去見憂兒。」
當初曲無憂剛進宮正受寵的時候,曾經對沈端朗撒嬌說自己在宮中孤苦無依、很是想念親人,沈端朗便答應曲家人可以隨時進宮看望她,只要知會一聲就行了,所以花氏在第二天很順利便進了宮去看望自己的女兒。
曲無憂最近的日子過得很悠閒,因為後宮裡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曲無容的身上,她不願意給人當槍使,便一直稱病窩在自己的宮中,儘管她很少出宮門,但是後宮發生的事情卻一件也沒有瞞過她,倒是讓她看了幾場好戲。
聽到宮女前來回稟說花氏來了的時候,曲無憂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想起母親的確是很久沒有進宮來看自己了,連鞋都沒穿就迎了出去,「母親怎麼來了?」
「自然是來看你。」花氏說完自己的來意之後,才注意到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忙關切地問道,「憂兒你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沒有。」曲無憂搖搖頭,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來,「我剛剛睡了一覺,是您來了之後才被人叫醒的,這不還沒來得及更衣就出來見您了嗎?」
她沒有告訴花氏,自己為了裝病裝得像一點兒,這陣子幾乎每天都是在寢殿裡度過的,前幾日還特別讓丁香把她的臉色化得蒼白一點兒,幸好今天還沒來得及化妝,否則若是見到她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龐,花氏肯定會嚇一大跳的!
聽到她這麼說,花氏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還是拉著她的手囑咐道:「你一個人在宮裡,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生病了就趕快讓人去請太醫,千萬別硬撐著聽到了沒有?」
「知道,知道!」這話她每次進宮的時候都會叮囑自己一遍,曲無憂早就已經能倒背如流了,「好了,別說這個了,你今天進宮到底是做什麼來了?」
花氏聞言愣了一愣,「不是說過了嗎?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少騙我了,肯定不只是這樣!」曲無憂不相信地撇撇嘴巴,「以往都是我讓人給你們捎了信兒之後,你才會到宮裡來看我,這次不請自來,肯定還有別的事情!既然你不願意說的話,不如讓我猜猜看,是為了曲無容的事情才來的吧?」
「嗯。」既然被她猜中了自己的目的,花氏也就不再隱瞞地把曲孝良的顧慮如實地告訴了她,最後說道:「你爹的意思,是讓你多到曲無容那裡走動走動,畢竟你們兩個人是姐妹,就算以前鬧過什麼不愉快,你主動去跟她道個歉、服個軟兒,這樣無論是對你、對她,還是對我們整個學士府都是有幫助的。」
「我才不去!」她的話音剛落,曲無憂便一口回絕了她,「以前的那些事哪裡只能算是鬧不愉快啊?你別忘了我們差點兒把她嫁給一個年紀能當她爹的人當填房!她心裡肯定恨死我們了,我才不會去自取其辱呢!」
猜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花氏不由得輕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從小就要強,讓你給她低頭比殺了你還難受,可是如果她真的記恨著以前的那些事對你不利,那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