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面對暴怒中的老父親,李興德頓時慌了神,唯唯諾諾的老半天,始終未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而站在李旺根身後的陳玉芬,卻在此時帶著滿臉的複雜表情,連忙衝著李旺根低聲說道:「爸,不怪興德,是我的錯,我……」
「你不用替他解釋,我要他自己說。」
揮手打斷陳玉芬的言語,李旺根怒視著對面的李興德,臉色顯得相當陰沉,不管什麼原因,都不應該隨便動手打人,畢竟,陳玉芬是李家的媳婦,而不是她們李家的仇人。
「爸,這事說來話長,我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
面對咄咄*人的李旺根,李興德頓時暗暗咬了咬牙,然後便蹲在門檻邊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悶煙,反正李興德已經打定了注意,不管自己的父親如何暴怒,有些事都不是現在提起的時候,最起碼,也得等到他父親壽誕過後。
「你……」
眼見李興德竟然是這種態度,李旺根頓時氣得雙眼直冒金星,抓下腳下的拖鞋,李旺根就準備朝李興德的腦袋上狠狠抽去。
看到眼前這一幕,李順利頓時坐不住了,於是,急忙衝了上來,一手抓住李旺根手裡的那只拖鞋,一手扯著李旺根的胳膊,李順利連忙低聲說道:「三哥,何必呢,孩子們難得回來一趟,幹嘛三句兩句不對頭,就得如此動怒?」
「唉,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家已經不像個家了,如果這王八羔子還不知道珍惜,那李家該怎麼辦?」面對李順利的勸阻,李旺根當即忍不住深深的歎了口氣。
緊接著,轉頭望著李江濤和李江河這對雙胞胎,李旺根又連忙苦澀無比的說道:「我和你嫂子,如今都已是一大把年紀了,說不定哪天雙腿一伸,然後就這麼走了,可是,江濤和江河都還小,倘若任由這兔崽子胡來的話,他們兄弟兩人以後該去靠誰啊?」
說著,說著,李旺根的雙眼之中,頓時擠出兩滴濁淚,在別人面前,他必須裝得堅強一點,可是,在自己本家兄弟的面前,李旺根真心不想去裝,也裝不下去。
將李旺根拖到一邊坐下,李順利同時陪坐在他的身邊,稍微沉吟了片刻,李順利便連忙不無感慨的說道:「三哥,俗話說,人生在世,沒有過不去的坎,現在的日子雖然緊巴一點,但終究會有雲開日出的時候,再說,興德和玉芬這次回來,還不是為了你的六十大壽?就衝著這點,你都不應該這樣呵斥他們不是?」
「六十大壽?」聽到李順利提起這個,李旺根更是苦笑不已:「就咱們家現在的情況,還談什麼壽與不壽的?有那功夫,還不如在外面多掙點錢,來年江濤和江河的學費,也就不用發愁了。」
「三哥,這我可得批評你,苦日子,有苦日子的過法,人生六十古來稀,這就說明能活到六十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這次你得張羅一下,別人我不敢說,但是做弟弟的,那天是絕對會來的。」
「順子,三哥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讓我為難呢?」
「三哥,不是我要為難你,而是你不能辜負孩子們的一片孝心。」將李旺根的苦澀表情看在眼裡,李順利當即輕聲說道:「讓你張羅,不是要你弄得如何熱熱鬧鬧的,而是藉著這個機會,咱們幾個本家兄弟好好聚聚,說實在的,咱們那一輩的,以前是多少人,現在又剩下幾個?再不相互走動走動,哪天要是突然遇到一點什麼意外,說不定就算那時想要過來一趟,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了。」
「唉,順子,如果你還當我是你三哥,那麼這事就別再提了。」對於李順利的提議,李旺根立即予以拒絕,緊接著,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討論下去,李旺根又連忙站起身來,然後便衝著李順利大聲說道:「順子,眼下到飯點了,如果你不嫌粗茶淡飯的話,那麼就留下來隨便吃點,當然,如果你要回家的話,那三哥也不會強留。」
「三哥,你別急著走啊?」將李旺根重新拖著坐了下來,李順利連忙摸出口袋裡的香煙,在遞給李旺根一支之後,自己也順手叼了一根在嘴邊。
『吧嗒』,『吧嗒』的猛吸了幾口,李順利猶豫了好一會,最終這才抬頭望著李旺根:「三哥,其實吧,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什麼事?直接說,咱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聽到李順利這麼一說,李旺根立即皺了皺眉頭,在他的印象中,李順利似乎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尤其是擔任村支書這幾年,行事為人更顯果斷,今天怎麼會如此反常?
「那好,我就直說了。」再度吐出一口濃煙,李順利連忙低聲問道:「三哥,這些年,你們有沒有和玉玲聯繫過?」
「好好的,你提她幹嘛?」
臉色勃然一變,李旺根立即站起身來,臉上瞬間露出無盡的怒容,甚至於,連招呼都懶得打一聲,李旺根就準備轉身朝廚房裡面走去。
「三哥,你先別激動。」
再度將李旺根緊緊拉住,李順利同時朝一臉緊張的李江濤和李江河兄弟兩人看了一眼,神色明顯有些猶豫。
「江濤,江河,你們先出去玩會。」
注意到李順利的眼神,陳玉芬連忙將懷中的兩個兒子往門外一推,至於她自己,卻是沒準備離開,因為陳玉芬怎麼都不曾想到,李順利竟然會突然提起李玉玲,而她,更是剛和李玉玲見過一面,而且還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等到李江濤和李江河這對兄弟離開之後,李順利隨即便衝著李旺根沉聲說道:「三哥,
,要說起咱們幾個本家兄弟,最瞭解我的人,那就只有你,同樣,最瞭解你的,也只有我,玉玲那丫頭,當年確實讓你很失望,但是,之所以將她趕出家門,並不是因為你對她多麼狠心,反而是為了保護她,我說得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嫂子還等著我給她煎藥,順子,三哥先……」
「三哥……」看著李旺根那躲躲閃閃的眼神,李順利連忙抓狂的搖了搖頭:「到了眼下這個時候,你還準備繼續裝下去?」
「是,如果不是出於無奈,我確實不會將她趕出去。」面對李順利的拉扯,李旺根猶豫了好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當初那丫頭,不但被人家退婚,而且還執意不肯打掉腹中那個本不該存在的孩子,你說,我如果不將她趕出去,以後她還不得被人家的口水給淹死?」
「果然如此……」得到李旺根的點頭,李順利立即忍不住微微一笑:「既然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
而陳玉芬在聽到自家公公的心聲之後,臉上倒是沒有多少表情變化,因為她早就知道,自家這個公公,對李玉玲的疼愛和關心,明顯要超出李興德許多,這也是她以往為什麼那麼偏激的原因之一。
只是現在回頭來看,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可笑,自家公公縱然再怎麼疼愛李玉玲,留在家裡的卻是李興德,而李玉玲卻要挺著個大肚子,獨自去面對生活的種種艱辛。
意識到這點,陳玉芬更感羞愧,以前著實不該那麼尖酸刻薄,不該對公婆如此冷漠,更不該在李玉鈴那裡大吵大鬧。
至於蹲在門口的李興德,卻是驚得直接跳了起來:「爸,您為什麼不早說?我還以為…以為您真的那麼狠心呢!」
在李興德的眼裡看來,自已這個父親極為好面子,而當年那場風波,叉確實讓李家丟盡了顏面,所以,當李玉鈴被趕出家門之後,李興德縱然想從中周旋,可出於對老父親的敬畏,他著實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是在心裡默默祝福,希望他那個可憐的妹妹,能夠堅強的活下去。
五年時間,一次偶然的機會,兄妹倆重逢在異地他鄉,面對那雙充滿渴望親情的眼眸,面對那飽含辛酸的淚水,李興德當時就在心中暗下決定,一定要化解兩位至親的心結,然後將李玉鈴接回家來,實現李家真正意義上的一家團圓。
而現在,聽到自家父親的心聲,將李玉鈴立即接回家來的打算,也就變得更為堅定,是以,用力的搖了搖頭,李興德便連忙自言自語的說道:「不行,我得再去趟濱海,而且還得馬上就走。」
「站住……」厲聲喝住準備轉身離去的李興德,李旺根連忙沉聲問道:「神神叨叨的幹什麼?說,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沒…沒有,爸,我哪有什麼事敢瞞著您?」
面對李旺根的追問,李興德立馬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在沒與李玉鈴見面之前,他並不打算吐露半點與之有關的信息,畢竟,在將李玉玲接回來之前,他得將自家老父親的這個意思傳達過去,這樣,在李玉玲回來的時候,也就會省去不少麻煩。
然而,李興德那躲閃的眼神,卻是更加堅定了李旺根的猜測,是以,雙目如電的盯著李興德,李旺根再度沉聲喝道:「還說沒有,趕緊如實說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爸,說了沒事就沒事,您幹嘛就不相信我呢?」
再度往門檻邊上一蹲,李興德直接甩給自己父親一個後腦勺,不管怎個樣,在沒想出妥善辦法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吐露李玉鈴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