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自己老娘和小姨的背影,韓雪雯的眼裡閃過一道憂鬱之色,不過,當她將視線轉向段天涯的時候,韓雪雯的嘴角又立即露出幾分笑意。
「小姨父,天涯有事想要請教你。」於是,將段天涯推到鄭志遠的身邊,韓雪雯便拉著鄭麗娟朝另外一個房間衝去。
望著韓雪雯的背影,段天涯頓時感覺更加侷促不安,望著眼前的鄭志遠,段天涯唯有報以淡淡的微笑,以此來化解目前的窘境。
「抽煙不?」似乎看出了段天涯的尷尬,鄭志遠連忙微微一笑,緊接著,稍微遲疑了片刻,鄭志遠當即從口袋裡摸出半包紅河,隨手抽出一根遞到段天涯的面前。
「不,不會。」
聽到段天涯這麼一說,鄭志遠也沒沒再堅持,隨手將煙盒朝茶几上一扔,鄭志遠便急忙笑呵呵的說道:「行啦,別拘束,雪雯說你有事需要我幫忙,說吧,希望我能幫得上你。」
「呃,是這樣的……」面對鄭志遠的詢問,段天涯也沒客氣,就在心中暗自組織了下措詞,準備將自己的來意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算了,懶得管你,反正我是看出來了,這輩子你都沒打算回林家。」
坐在客廳裡,鄭志遠和段天涯還沒聊上幾句,一陣氣急敗壞的尖叫聲,頓時將他們兩人嚇了一大跳。
緊接著,林玉珍滿臉煞氣的衝了出來,並且徑直就朝門口衝去,後面跟著的林玉蝶,則是帶著滿臉的痛苦之色。
「大姐……」看著眼前的情況,鄭志遠急忙站起身來,就想從中調解兩句,卻又擔心會激發林玉珍更大的怒火,十幾年來,類似的情況上演過無數次,長久累積下來的經驗告訴他,自己此時沉默才是最佳的選擇。
果然,僅僅是一聲呼喚,林玉珍就立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是看到鄭志遠並沒多說什麼,林玉珍似乎也找不到發洩的借口。
緊接著,盯著鄭麗娟的門口,壓抑不住心中怒火的林玉珍,立即扯著嗓子喊道:「雪兒,出來,咱們這就回濱海。」
「媽,這是怎麼啦,剛才不還好好的麼?」慌慌張張的跑出門口,韓雪雯望著自家老娘和小姨,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先前看到這對冤家姐妹進去之後,韓雪雯就擔心她們又會吵起來,結果還真被她猜中了。
而跟著跑出來的鄭麗娟,則是表情複雜的站在門口,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眼前這種情況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結果基本都是以她大姨摔門而去告終。
以前,每次看到自己這個姨媽的到來,鄭麗娟在感覺無比害怕的同時,眼裡總是會充滿怨念,因為只要她這個姨媽一出現,她們家裡就會立馬雞犬不寧,而她那可憐的媽媽也總會接連哭上幾天。
可是到了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鄭麗娟的思維也隨之成熟了許多,加上韓雪雯時不時的嘮叨,鄭麗娟漸漸明白,自己這個姨媽和親媽之間的矛盾,真的說不清誰對誰錯。
另外,憑心而論,眼前這個姨媽雖然每次都鬧得她家雞飛狗跳,但對於自已還是滿寵愛的,出於這些原因,鄭麗娟也就漸漸打消了心中的怨念。
此刻紛爭又起,鄭麗娟僅僅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她真不知道該如何去平息這場風波,唯有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沒有去理會這些,盛怒之下的林玉珍,當即一邊扯著韓雪雯的小手,一邊朝林玉蝶厲聲問道:「最後再問你一次,究竟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林家?」
「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林家我一定會回去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那什麼時候才是你所謂的時候?等咱爸媽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嗎?」
「這……」面對林玉珍的步步緊逼,林玉蝶頓時感覺有些無言以對,家,她又何嘗不想回去,甚至這十幾年來,她做夢都在想著回家,可是,當時一步錯,步步錯,她暫時真不能就這麼回去。
「說話啊,啞巴啦?」林玉蝶的沉默不語,無疑更加激發了林玉珍的怒火,是以,冷眼盯著跟前的林玉蝶,林玉珍的聲調直線上升了幾分貝。
深深的吸了口氣,林玉蝶咬著自己的下唇,當即朝林玉珍低聲說道:「姐,你回去吧,爸媽那裡,拜託你多照看一點,至於我,就讓他們二老權當沒有生過我。」
「啪……」林玉蝶的話音剛落,林玉珍反手就是一耳光,當即狠狠抽在林玉蝶的左臉上。
或許是因為身體一向比較虛弱,又或許是因為完全沒有任向思想準備,也或許是因為林玉珍下手太狠,是以,這一巴掌,當即抽得林玉蝶頭昏腦脹,一下跌倒在桌子旁邊。
「媽……」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韓雪雯和鄭麗娟姐妹倆,不由得雙雙嚇得花容失色,然後又同時撲向她們各自的母親身邊,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一個想要將自己的母親扶起來,一個則是想要將自家老娘拖開。
同樣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鄭志遠也感覺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以前她們姐妹倆吵得面紅耳赤那是經常的事,可從來沒見誰動過手,林玉珍今天可謂是開了先例。
是以,縱然有些畏懼林玉珍,鄭志遠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勸道:「大姐,你先別生氣,我保證……」
「你給我閉嘴。」怒聲打斷鄭志遠的言語,林玉珍轉頭盯著自已的妹妹,當即聲色俱厲的吼道:「林玉蝶,你究竟要頑固到什麼程度?是不是一點要爸媽跪著來求你,你才肯回林家?如果真是這樣,我這個當姐姐的代替爸媽來求你,成不?」
說著,說著,林玉珍真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角同時滾落兩行珠淚。
「姐,你別這樣,別這樣……」淚眼朦朧的望著林玉珍,剛剛被女兒攙扶起來的林玉蝶,當即再度癱軟在地。
輕輕撫摸著林玉蝶那紅腫的左臉,林玉珍連忙啞聲說道:「我承認,爸當年阻止你和志遠在一起,確實有點過份,可你為什麼就不能想想,爸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希望你能過得好點,我也承認,你有追求自由戀愛的權利,可你為什麼就不能和爸好好溝通一下?」
說到這裡,林玉珍已然是淚流滿面,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衝著林玉蝶輕輕搖了搖頭,林玉蝶又繼續滿臉淒苦的說道:「玉蝶,你不該啊,你不該一聲不響的離開林家,你不該在隨後的一年多時間裡電話都不來一個,你更不該在爸五十大壽的時候,事先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抱著娟兒回門。」
「要知道,你什麼時候結婚生子,娟兒什麼時候滿月,爸媽從來都不曾收到半點消息,而等他們知道這個情況的時候,娟兒已經快一歲了,你說,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你不是在存心將爸的軍麼?這讓一生要強的老爺子,又怎麼能怒火萬丈?他老人家又怎麼可能不將你趕出家門?」
「姐,你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雙手拚命撕扯著自己的頭髮,林玉蝶此刻已然是泣不成聲,當年她也是時衝動,以為趁著自己父親五十大壽,自已抱著寶貝女兒回去,家中老父必然會默默的接受這一事實,結果卻和她想像中的天差地別。
記得當年,負氣出門的林玉蝶,總覺得自已父親太過無情,是以,站在林家大門口,林玉蝶當時就指天發誓,有生之年再也不踏進林家半步。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冷靜下來的林玉蝶,才發現自已當時的做法多麼愚蠢,完全沒有顧及到別人的感受,一切都是自己想當然而已。
只可惜,等她明白這些的時候,大錯已經鑄成,林玉蝶已然沒有辦法回頭,因為當年站在林家門口,父女倆狠話都說到了極致,已經斷絕了彼此的一切退路。
是以,悔不當初的林玉蝶,唯有將頭重重的磕在餐桌的支腳上,同時苦苦哀求林玉珍不要繼續說下去,因為她實在承受不了那種揪心的疼痛。
「不,我要說。」神色淒然的搖了搖頭,林玉珍望著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同胞妹妹,當即又繼續泣聲說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知道,自從那天以後,林家就再也沒有舉辦過任何宴會?你可知道,從那天以後,咱爸咱媽的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你可知道,從那以後,每逢過年過節,咱爸都會站在門口等著你回來,你可知道,從那以後,咱爸咱媽只能靠雪雯帶回去的一張張照片,來看著娟兒一天天長大?」
「爸,媽,女兒不孝,女兒對不起你們二老啊。」聽到這裡,情緒失控的林玉蝶,當即轉身面向門口,『咚…咚…咚…』的在地上連磕幾個響頭。
或許是因為心裡太過愧疚,這幾個響頭磕完之後,林玉蝶的額頭已是殷紅一片,嚇得鄭麗娟這個小丫頭當場哇哇大哭起來。
而林玉珍則是撲過去將林玉蝶緊緊抱在懷裡,同時滿腹心酸的說道:「玉蝶,聽姐的,跟姐回去,讓咱爸咱媽了卻心中的遺憾。」
眼看家中二老日漸遲暮,林玉珍現在真心不求別的,只希望林玉蝶能夠放棄心中的固執念頭,轉而陪著自己一起返回林家,這樣,萬一兩位老人哪天發生什麼不測,也就不會留下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