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這樣數著時間過日子了,她抱著可樂坐在船艙口的地方,一分一秒的數著剩餘的時間。
心急如焚,此刻遠遠勝過了當初要離宮的心情。
「姑姑,到江南了嗎?」
可樂伏在她的膝上,溫聲的問道。
她搖頭,「還沒有。」
「那我們為什麼要下船?」他說。
她深深的出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
為什麼要離開?
為什麼又要停下?
她的理由對於他來說,都是那麼的不充分。
他離開了自己的父母,跟著僅僅相識幾個月的她離開了宮廷。
她一直相信,可樂對她也是存著前世的感情的。
所以,他才會對自己依賴。
腦海中胡思亂想著,她輕輕的扶著他的頭髮。
「可樂,我們要去救一個人,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帶你去江南的。」
她說,語氣輕柔。
好似是說給可樂,又似說給自己聽的。
天際星月無光,一如她的心,毫無色彩一樣。
紫晶城中的那一份牽掛,讓她寢食難安。
「姑姑,下雨了。」
小可樂的一句話,讓她的心瞬間燃起希望。
伸出手去,濕濕涼涼的。
果然,天將降下一場大雨。
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
閃電下,她看到自己濕濡蒼白的臉倒映在水中。
背上是安靜的小可樂,她背著他,在大雨中跋涉前行,蹚著水往岸邊走去。
岸邊的綠柳,低低的浮動著。
森黑可怕,可是,那裡就是她此刻最想到達的地方。
冰冷刺骨的水,齊腰而過,浪花帶著阻力衝擊著她。
舉步維艱。
眼看著就要到達岸邊,身後卻才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抓住她,她跑了。」
一聲聲吼叫,伴著雷聲滾滾衝進她的耳中。
心中恐懼一躍而起,在壓不住。
可樂伏在她的肩頭,顫聲說道,「姑姑,他們追來了。」
她點頭,不能讓孩子害怕,「沒事,別擔心。他們並不是追咱們。」
小可樂輕顫的身體微微定下,「那他們是在追誰?」
「他們是在追賊,可能是有人上船偷了東西。別怕,咱們又沒有偷東西。」
她說。
可樂點頭,「我們沒有偷東西,所以,可樂不怕。」
眼中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的落下來,心痛不已。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竟是那般的自私。
為了離開北宮星斕,她選擇了離去。
自以為帶著可樂離開皇宮,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可是,剛剛走出皇宮,自己差點死在龐虎之手。
如今,她又為了北宮星斕,將可樂置於危險之中。
她真的是為了可樂好嗎?
會武功的漢子,片刻間便將要追趕上她。
她邁動著僵硬的雙腿,一刻不敢停的奮力往岸邊走去。
終於,上了岸。
她慌忙的將可樂放下來,急切的說道,「可樂,一直往前跑,不要回頭。」
「那姑姑呢?」可樂問道。
「姑姑永遠都會在你的身後,你相信姑姑,別回頭,一直往前跑。」
她一把抓起可樂,將他推出去老遠。
可樂仍舊猶豫著,不肯走。
「不聽姑姑的話了嗎?跑啊。」
她厲聲說道。
可樂終於邁開雙腿跑了出去,紫陌安慰的輕笑,滿嘴苦澀。
可樂,對不起。
帶你出來,最終卻害了你。
她的腿早已失去了知覺,憑著母親護著兒子的那份愛,她走上了岸。
此時,一動也動不了了。
那些人走到她的跟前,看著跌坐在地上的紫陌。
「你為什麼逃跑?」
船長說道。
紫陌抬頭看他,冷冷說道,「逃跑?我只是船上的一名船客而已,想在哪裡下船是我的自由,何來逃跑?」
船長冷哼一聲嗎,「別跟我裝糊塗,我知道那天在外面偷聽的人就是你。若不是知道你是少爺的人,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嗎?」
紫陌不慌不忙,神色泰然的說道,「今日\你殺我,就不怕木賓白抄了你的家嗎?」
船長笑道,「我們只負責送你,卻不負責保護你的安全。到了江南,你不慎發生了意外,自然不管我們的事。」
紫陌點點頭,「我與他約好,下了船便會與他聯繫,時間他早已計算的剛剛好。晚一日,早一日,他便會知道我是在哪裡出事的了。」
紫陌想為可樂爭取點時間,她跟他們周旋著,說著瞎話。
船長果然不說話了,臉色沉鬱。
果然,他是很懼怕木賓白的。
「老大,別聽她妖言惑眾,若是她來日見到少爺,將今天的事情說出來,咱們也終究難逃一死。何不賭一把,也許我們會贏呢。」
那個狠辣的船員開口說道。
「是啊,老大。不能放了她,她早晚是咱們的一個禍害。」
又有人開口。
船長咬著牙,眼睛陰鷺的看著紫陌,慢慢凝上殺氣。
突然,他眼神一顫,「那小孩子呢?」
眾人視線掃向四周,紫陌的心驚恐不已。
船長突然轉向她,「說,孩子被藏到哪裡去了?」
紫陌回道,「孩子什麼事都不知道,難道你們也連小孩子也不放過嗎?要殺就殺我吧,放孩子一條生路。」
「不行,斬草須除根。老大,那孩子不能留。」
「是啊,不能留。」
紫陌冷厲的聲音頓時響起,「不管他是誰的兒子,你們都要下毒手嗎?」
頓時,所有人一怔。
「木賓白可能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但是他的骨肉他總不會不要的。今天,你們殺了他,便如同為自己挖好了墳墓。你們想清楚。」
紫陌的話,讓幾個人都沉默了。
最後船長低沉聲音說道,「算了,一個小孩子,就算咱們不殺他,也恐怕活不了多久。」
紫陌的心終於放下了。
「老大,可是這個女人今日勢必留不得的了。」
「是啊,老大,殺了她。」
閃電下,泛著銀光的刀,高高舉起。
她閉了眼睛,到底仍舊沒有逃脫這樣的結局。
到底,她又一次拋棄了兒子。
「姑姑。」突然一聲響脆的聲音傳進耳中。
她驀然睜開眼睛,一個小小的身影映入眼簾。
驚雷下,她的雙眸剎那間血紅一片,可樂滿身濕濡的跑過來,撲到她的身上。
「別殺我姑姑,我們沒有偷東西。你們別殺我姑姑」
「可樂!」
她驚訝的說不出聲音,喉間彷彿生生被利刃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連呼吸都痛。
他回來了,她的兒子竟然回來了。
「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回來?」她大聲的喊著,吼著,最後哭到無聲。
可樂被她的模樣嚇壞了,隨後伸手去替她擦臉上的淚。
「姑姑,可樂不能沒有你。你不能不要可樂呀。」
他哭泣的說著,小小的身子顫抖不已。
她一把將他擁入懷中,是的,她怎能再將他拋棄!
「好,這一生有這段與你共度的日子,媽媽已經很知足了。只是孩子,媽媽始終無法陪著你一輩子,看著你好好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