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輕衣說完,再不多留,轉身跑走了。
北宮星斕孤寂的身影立於碩大的宮中,那個勇敢為他擋過刀子的小女孩,終於還是被她傷害了。
他卻仍舊未能挽留住她想挽留的人,她的心難道真的離自己遠去了嗎?
第二天,紫陌被封為他身邊唯一的女官,沒有品階,沒有封號,但是,無人不知,她對於皇上來說是特殊的。
後宮最近消停的很,蓮妃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嚴重,莫拂裳被降為嬪,北宮星斕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方亦環性子孤清,從不輕易露面。
阮慧膽子小,主動來求見過幾次,被拒之門外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
紫陌在御前已經成為行皇上的紅人,人人都對她敬畏,她心中怨恨北宮星斕,連最起碼的禮儀都不肯再偽裝。
她坐在偏殿中,手裡反翻動著手上的詩集。
孫雨落走進來,有些拘謹的說道,「大人,皇上讓您進去。」
紫陌抬頭輕輕嗯了一聲,卻很久都沒有動彈。
「大人,皇上說讓您即刻就去。」孫雨落重複道。
她輕聲的說道,「那你就去告訴他,這本書看完,我就去。」
孫雨落眸色憂傷的看著她,又站了片刻。
紫陌仍舊低頭看書,她一咬牙轉身走了。
聽到她出去的聲音,紫陌才緩緩將書放下,看著孫雨落的背影出神。
她深吸口氣,再次拿起手中的書,可是,心緒突然間煩躁起來。
她走出偏殿,每日當值,她很少進正殿,不願面對他。
都是窩在偏殿裡看書,或者乾脆回去自己的小院子睡覺。
他給了她一座華麗的院子,與乾泰殿最近的一個殿閣,落香殿。
是個獨立卻華麗的小院子,據說從前是先帝為一個寵妃所建。
她沒有拒絕,當日便搬了進去。
看眼主殿,她深吸口氣,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他彷彿就在等著她,一見她進來,深擰的眉頭立時鬆開了。
「找我?」她站的離他很遠。
他已經習慣了,她從來不願靠近他。
他沒有說話,去默默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走了下來。
她見他下來,腳步不由自主的便要後退。
他說,「不用退,我不過去。」
她的腳步一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儘管她是那麼不願意去注意他,但是,她仍舊發現,他消瘦了很多。
也許,是木輕衣與他鬧翻了吧。
她心裡想。
他坐在她對面的位置,然後抬眼看她,「你不是想見她們嗎?」
紫陌聞聽此言,頓時心中一悸。
她眸帶疑惑的看著他,「你肯讓我見她們嗎?」
他點頭,「你回頭看看。」
她驚訝的回頭看去,不敢置信的看著身後不遠處站著的兩個宮女。
「流珠?青鳶?」她驚喜的說道。
流珠和青鳶聽到她叫聲,才敢抬起頭。
倏然,兩張滿是淚痕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她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兩個丫頭的手,「真的是你們!」
眼中一陣溫熱,淚水無法控制的落下。
這麼多日子以來的日夜擔心,惦念,一瞬間都化為淚水落下。
「姐姐,您別哭。」
流珠自己哭泣著,伸手拿著帕子去擦她的淚。
她上下打量著兩個丫頭,「你們有沒有受傷?」
她的緊張,都被北宮星斕看在眼裡。
他眸中一緊,她竟然如此不信任他嗎?
「沒有,姐姐。我們都好好的,沒有受傷。」
流珠說道,阻止她查看自己的手。
眸色一痛,她的視線落在流珠試圖遮掩的手臂上。
不容許她遮掩,她強硬的掀開她的袖子。
一道道傷痕觸目驚心的落入她的眸子,她的手顫抖不已,又翻看了一旁青鳶的身上,兩個人竟然都是上傷痕纍纍,雖然都是舊傷,卻傷疤猙獰,當時有多重,可以想見。
「是誰?是誰對你們下了手?」
她滿身怒氣,厲聲說道。
兩個丫頭都忍不住哭泣不止,卻一直搖著頭,不肯說話。
「說啊,到底是誰?」她幾乎咆哮起來。
她心疼不已,淚水不斷的刺痛眼眶。
「是皇上是不是?」她的聲音突然間變得冰冷,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不是,真的不是。」
流珠哭著搖頭。
想到有可能是北宮星斕傷了她們的時候,她覺的自己的心上突然間被引爆了一顆的炸彈,怒氣帶著撕心裂肺的失望帶來的痛,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他怎麼能?
怎麼能傷害她最重要的親人?
「你們不說,我去找他問清楚。」她說著豁然轉身。
可是,殿中早已經空無一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
她抬腳就要出去,流珠與青鳶突然奔過來急急的拉住她的手。
「姐姐,你別去,真的不是皇上。」流珠緊緊攥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姐姐,求求你別去。」
青鳶也求她說道。
她搖頭,「不,我必須要去問個明白。」
她狠狠甩開她們的手,轉身就要走。
流珠和青鳶卻突然跪倒在她的腳下,流珠哭泣著說道,「是莫妃與和妃。」
她的身子,倏然頓住。
轉身看她們,眸色驚訝,「什麼?」
「姐姐,是皇上自鬼門關將我們救下,又讓御醫給我們治傷。」
流珠哭著說道。
「姐姐,真的不是皇上。」青鳶拉住她的手,「你別去找皇上。」
她伸手將她們自地上拉起來,「走,跟我回落香殿,然後,慢慢跟我說。」
原來她被打入天牢第二天,莫拂裳便去了南華殿。
故意說她們伺候步驟,當下命人對她們動了鞭刑。
她們被打的死去活來,連淨水也勸不住。
「她們是存了心活活打死我和青鳶。後來,皇上的旨意到了,說是御前缺宮女,選中了我們。她,這才罷了手,我和青鳶才能再次見到姐姐。」
流珠說道。
「是他,救了你們?後來呢?」
紫陌仍舊有些不敢相信。
流珠說道,「後來,小九將我們送到了玉海閣中養傷。」
「玉海閣!」她喃喃的念叨著。
此時再想起這個地方,恍如隔世。
曾經,那裡是她回憶中最美好的地方。
也是,那一段時間裡最嚮往的樂土。
玉海閣,是他與她初次相遇的地方,那裡有太多他們的回憶。
「皇上說,怕你擔心,等我們傷養好了才准我們來見姐姐。」
流珠說道。
「姐姐,皇上就是四爺,是不是?」流珠小心的問道。
她回過神,看著流珠,「他去親自去看你們了?」
「是。」
流珠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驚訝。
「什麼時候?」
她又問道,心中不由得,泛起莫名的緊張。
「八月十七」流珠答道。
八月十七,中秋第二天,她身在地牢中。
一瞬間,她覺得心頭有什麼湧起,將滿顆心都塞得慢慢的。
倒不出一份空隙去理清楚,想明白。
將她們安頓在落香殿中,直到夜晚降臨,她才慢慢走出落香殿。
她想不明白,心中一直打著結。
他將她親手打傷,下了天牢。
他不是應該對她很失望嗎?
為什麼,又會去就她的姐妹,還親自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