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氏夫婦試圖說服賈鴻灝和韓益汀共同離去,四人本是一起加入北冥宗的隊伍,眼下一起離開無可厚非。
「要走你們自己走,別拉我。」
賈鴻灝神色十分不悅,「破關這一路上,你們幾次身歷險境,姜道友沒少救你們吧?如今他昏迷不醒,你們就這般離去,不覺得不仁不義嗎?」
他的口吻很不客氣,二人剛剛關於姜軒的說法令他十分憤怒。
對方是他所看好和欣賞的男人,才不會因為一次慘敗就一蹶不振!
「賈道友言重了。」
被人這麼直接說,荊啟軒神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我們和北冥宗原本就只是暫時的合作關係,這一路上我們也算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確實成功攻下星睿塔了,我們離開怎麼就不仁不義了?」
「你們確實有功,但好處可也不小。這一路上有幾座古皇法陣憑你們自己可以攻破?不要說得好像你們幫了大忙,實際上別人幫你們的忙更多吧,你們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賈鴻灝不留情面的道。
被他這麼一說,荊氏夫婦神色頓時有些惱怒,但一時卻是無法反駁。
確實,比起其他任何人,他們夫婦倆的收穫是最大的。就是出了最大力氣的北冥宗,此次都沒能如願完成目標。
他們本就對星睿塔的古陣嚮往不已,於是搭上北冥宗這艘大船來此,與其說他們是來幫忙,不如說是各取所需。
「道不同不相為謀,世事本如此。賈道友你不願意走就算了,韓道友你呢?」
荊啟軒決定不去管這賈鴻灝,目光期待的看向韓益汀。
比起賈鴻灝這種一根筋的劍修,韓益汀處事可是要圓滑聰明得多。
「抱歉了兩位,我眼下並沒有興趣離開,還打算在這塔內多轉轉呢。」
韓益汀嫵媚一笑,他的回答讓荊氏夫婦大失所望。
「不要緊韓道友,我們夫婦也不會立刻離開,若你想走了和我們說一聲就行。」
申凱麗笑著道,說完夫婦倆一起離開了。
他們二人形影不離,當得上神仙眷侶。
「賈道友,他們說的雖然不客氣,但也不無道理,你真打算和北冥宗共進退?」
兩人走後,韓益汀笑著對賈鴻灝道,眼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相信姜道友定然能夠渡過此劫,以他的天賦,若是能過這一劫,必然破而後立,天下無敵!」
賈鴻灝篤定的給出了驚人的評價,隨後也離開了。
他的話讓韓益汀錯愕之餘略微動容,站在原地思索著。
……
支離破碎的夢境裡,姜軒遊蕩著,如孤魂野鬼,身影蕭索。
葉無道森然的笑容不斷在眼前晃蕩,秋兒無聲流淚的畫面與其交叉出現,彷彿成了一把錐刀,刀刀直刺姜軒心窩。
「姜軒哥哥,你食言了,你明明說過,要帶我再去看盛開的紫菱花的。」
秋兒的身影出現在了姜軒面前,滿臉的失望與嘲笑。
「你太弱了,弱者連選擇死的權力都沒有,就像你一樣。」
葉無道俯視著姜軒,眼中滿是悲憫。
姜軒失魂落魄,只是漫無目的的走著,任由這些脫離了現實的畫面在週身作祟,形成了重重陰影。
不知走了多久多久。
「時光一轉百萬年,大夢幾千秋?古來多少英雄,都付諸笑談中!」
突然飽滿的中氣十足的秦腔響起,吸引了姜軒的注意,令漫無目的遊走的他,慢慢抬起了頭。
那唱腔渾厚深沉,唱出了世事的悲涼壯闊,但在這壯闊之餘,卻又有一種看破一切的豁然心態。
前方不知何時化為了渺渺星河,一名身穿星袍的老人坐在星河邊,竟是一副悠然垂釣的模樣。
於星河釣魚,釣的是日月星辰,釣的是大智大慧,老人邊釣魚邊吟曲,姜軒不自禁的受到吸引,朝著他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老者的容顏逐漸清晰,他生有古怪的第三隻眼。
「你為何在這裡……」
姜軒看清了老者的容顏,喃喃道,並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我一直都在。」
老者撫鬚笑道。
「那為何我卻遲遲看不到?」
姜軒說著,眼露一絲迷惘。
「你走得太快,無心留意身邊之物,所以一直看不到我。」
老者轉頭正視姜軒,眼裡有著欣慰的眼神。「我早就想和你這麼說說話了。」
「說什麼?」
姜軒語氣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說天說地,說自在人性,大千世界,無事可不談,無物可不提。」
老者道。
「你可真閒。」
姜軒只是無語的說了一句,老者也不否認,兩人很快坐在了一起。
飲一壺濁酒,釣一打星辰。
一老一少,坐在了銜接過去與未來的時光縫隙裡,談天說地,許久許久。
不知過了多長的時間,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相見恨晚。
「你該走了。」
老者開口感慨道。
「走去哪?」
姜軒喃喃自語道。
「回你該去的地方,做你該做的事。」
「我之所求盡皆毀於一旦,已無物可戀。」
姜軒雙眸深邃漆黑,猶如無底的深淵,能吞噬一切光澤。
「真是如此嗎?」
老者輕笑搖頭。「若是如此,你也根本見不到我了。我選的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受到挫敗,你不過是在休息而已。」
姜軒怔怔無言了,半晌才自嘲道。
「倒是被你看穿了。」
他的眸中逐漸的湧現光澤,如同曙光降臨在了深淵裡,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姜軒緩緩站了起來,目視下方星河。
「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他喃喃道。
「永恆不過剎那,時候到了,自會相見。」
老者說著魚竿一提,下方一輪巨大的太陽被吊了上來,熱浪沖擊著二人,逐漸淹沒了一切……
唰。
姜軒猛然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了星空識海中,處於兩大元神合一的狀態。
他站在了紫微星本源之上,前方赫然是一個大鐵箱子,一隻手正觸摸在上。
冰涼的溫度從箱子上傳入元神體魄,姜軒神色恍惚,喃喃道。
「是夢嗎?」
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夢見了天運賢者,與他垂釣飲酒,談天說地,眼下卻回憶不起太多內容了。
那夢的畫面太過真實,以至於讓他懷疑是否真見到了對方。
而眼下一醒來眼前出現的便是這大鐵箱子,更讓他堅定了一直以來的一個猜測:這箱子果然與當年在摘星閣內的傳承有關。
是夢也好,是真的也罷,對於眼下的姜軒而言都無關緊要。
他神遊了一遭,眼下歸來,似乎所有的氣力都恢復了。
「秋兒……」
姜軒不自禁的握緊了拳頭,他依稀記得昏迷前發生的事情,又想起秋兒的音容笑貌。
他真的永遠失去她了嗎?姜軒心中疼痛,也是在這時,元神歸位,本體醒了過來。
鼻間充斥著一種特殊的清香,很好聞,而他的手上,更是握著什麼軟綿綿的東西,讓他感覺到很舒服和安定。
姜軒睜開了眼,一眼看到坐在他床前,緊緊握著他手的韓冬兒,隨後又看到了她幾乎喜極而泣的表情。
「冬兒。」
姜軒開口了,勉強露出笑容。
「姜軒,你終於醒了!」
韓冬兒情不自禁,直接抱了上去,摟著姜軒的脖子,臉頰貼著他的臉頰,二人的距離無限接近。
姜軒愣了愣,感受著身上的溫軟如玉,不自覺的柔情萬種。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姜軒輕聲說道。
韓冬兒逐漸回過神來,很快恢復正常,臉色微粉的鬆開了他的脖子。
「我昏迷了多久時間?」
姜軒問道。
「二十天了。」
韓冬兒回答道。
「這麼說來,離那星寂日只有十天不到了?」
姜軒嘴角露出苦笑。
「星睿塔的人下落不明,我們並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韓冬兒抿緊了雙唇道。
只剩下十天不到,預言中的星寂日就即將到來,而他們卻完全失去了秋兒去向的線索,這幾乎令一切希望斷送了。
「把其他人叫進來吧。」
心情同樣沉重壓抑,姜軒卻是在這時開口道。
他隨意拆掉了身上的繃帶,從床上坐了起來,二十天的時間,儘管他神魂陷入昏迷,但身體的傷勢卻早已自己復原了。
韓冬兒如言把一直守衛在外面的一群人叫了進來,當得知姜軒甦醒,斷德、吳良等所有人幾乎都是臉露狂喜。
這二十天來,他們一直處於擔心之中,就是向來野性難馴的龍馬情緒都低落了很久。
「宗主,你終於醒來了!」
姜軒的房間一時被擠得水洩不通,斷德萬分高興的道。
「姜道友,你可讓所有人著實擔心了一把。」
關斗羅和毛應倫感慨道,他們同樣提心吊膽了很多天。
「多謝大家關心。」
姜軒看到眾人的樣子內心一暖,不知何時他已經和這群人形成了強大的羈絆。
「星睿塔方面,諸位可有線索?」
寒暄了幾句,姜軒直入正題,神色嚴肅。
眾人原本高興的神色一時凝滯住了,紛紛搖了搖頭。
這二十天來,他們一直在擔心姜軒的情況,至於星睿塔方面,卻是已經不抱希望,也就沒有刻意尋找線索。
見眾人盡皆沉默,姜軒眼神黯淡下來。就算他醒來了,也永遠失去找到秋兒的機會了嗎?
到最後,他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姜道友,我知道星睿塔的人去了哪裡了!」
房門外,一個粗獷的聲音於寂靜之中突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