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大荒中飄起飛雪,到處銀裝素裹,冰封萬里。董家村某處山頭上,一青年坐如枯木,毫無半點氣息溢出。
旁邊多個孩童玩鬧嬉戲,不時把雪往青年身上堆,最終將他堆成了一個厚厚的雪人。
而青年,卻心如止水,全然沒有半點反應。
日近正午,村莊裡升起縷縷炊煙,孩童們在父母的叫喚聲中回家吃飯。而這時,青年身上的雪花簌簌墜落,緩緩睜開了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
今天,姜軒十九歲了。
「修為已經到達命丹瓶頸,武道八門中的生門也剛剛打開不久,如今靜坐苦修,對我卻是沒有多少用途了。」
姜軒喃喃自語間起身,背後張思璇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嗖!
天損蛛從姜軒身上突兀閃現,身體一晃,便又趴在了某個女人軟綿綿的地方,引來一陣驚呼。
「你這小色蛛,每次都這樣!」
張思璇沒好氣的道,卻也漸漸習慣了被襲胸的感覺。
「外界情況如何了?」
姜軒遠眺田野,平靜的道。
「妖神域的軍隊漸漸從千里之內消失了,只偶爾還有少量妖軍出沒。」
張思璇回答道,隨即又稍有猶豫。
「不過,董家村附近,如今已被劃為飛蛟城的常規巡邏地帶,他們之前在山林裡發現了一些人類的腳印,不肯放棄。」
「我明白了,你做好準備,我們快要離開了。」
姜軒點頭,轉身往村莊內走。
天損蛛幾個彈跳,立即又沒入他身體內消失不見。
姜軒徑直往老村長的住處走去,他已經在董家村裡呆了大半年,如今要離去,自然需要告辭。
同時,他還有一些心結未曾了斷。
來到村長的院落前,姜軒還未敲門,門就自己打開了。
「進來吧。」
老村長慈祥的聲音傳來。
姜軒於是入內,只見老村長穿著一身蓑衣,坐於雪中,在早已冰封的池塘中砸了個窟窿,魚竿放入其中釣魚。
「孤院蓑笠翁,?獨釣寒池雪,村長好雅興。」
姜軒微笑著走到一旁。
「霍霍。」
老村長樂呵呵的笑了起來,輕撫鬍鬚。
「董家村裡池塘的魚,受這方得天獨厚的山水影響,即便是冬季,仍然頑強的活著。而冬天之中釣起來的魚,充滿活力,味道往往也最為可口,你來的早不如來得巧,有口福了。」
老村長說著,魚竿一抖,一條肥大的魚便被他釣了起來,在他手中使勁撲騰著。「其實晚輩來此,是準備告辭的。」
姜軒說道。
「你未進門前,老朽就知道了。」
老村長輕輕搖了搖頭,把魚放進旁邊的桶裡。
「哦?」
姜軒略微訝異。
「從你來董家村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終非這池中之物,早晚要直掛雲帆,奔向那浩瀚滄海。」
老村長意味深長的道。
「離去前,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和村長說。」
姜軒沉吟道。
「但說無妨。」
老村長魚竿一甩,魚線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帶著魚餌重新投入水中。
「這大半年來,村民們一直被困在董家村內,無法外出。所幸之前狩獵收穫頗豐,否則早就出了問題。不過這不是長久之計,晚輩離開前,決定為大伙做最後一件事,也算是感謝這段時間來的照顧。」
姜軒神色一正。
「你打算怎麼做?」
老村長臉上並無多少異色。
「我會引開飛蛟城的注意力,將他們的巡邏妖兵帶離這裡。想來發現了我,他們也就對這附近的搜索死心了。」
「你無需這麼做,以飛蛟城妖族們的境界,還發現不了我們村子。」
老村長搖了搖頭。
「這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不過在我引開他們之後,村民們還是要過一段時間再外出,以確保不會有萬一。」
姜軒叮嚀道。
「那就多謝你了。」
老村長也不矯情,微笑著道。
「村長客氣了,這大半年來承受照顧的是我。另外,我還有一個問題……」
姜軒面露遲疑,他很想詢問那聖山的事情,這個疑問,已經憋在了他心中許久時間。
老村長靜靜的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帶著些玩味。
「你是想詢問那聖山的事情吧?」
還未等姜軒開口,老村長先說了。
「村長怎麼知道?」
姜軒目光變得凝重。
「聖山內,有人去過的痕跡。而我董家村的村民,除了我,是沒有人敢踏上聖山的。」
老村長不鹹不淡的道。
「既然如此,老村長為何一直沒有說出來?」
姜軒吃驚了,沒有想到原來自己早就已經曝露了。
「帶著我族圖騰神獸而來的人,怎麼也不會是壞人。」
老村長笑了笑,一副早把姜軒看透了的樣子。
姜軒神色一陣動容,沒有想到,連他身上天損蛛的存在,也沒有瞞過老村長。
「實際上從你入村開始,我就察覺到了你身上的不凡。後來,我和你說要外出一趟,實際上也外出了,只不過外出前,偷偷觀察了你一段時間。」
老村長又釣到了條魚。
「原來晚輩的一切行動早就在村長的算計之中。」
姜軒不由得一陣苦笑,如此說來,他一直猶豫著是否詢問村長此事,根本沒有多少意義了?
「董家村的村民都很樸實,我這當村長的若不滑頭點,怎麼照顧他們?霍霍霍。」
老村長撫鬚輕笑。
「可否讓我見見我族圖騰神獸?」
老村長提了個要求。
姜軒點點頭,喚出了天損蛛。
啪嗒。
天損蛛一下躍出,落在了老村長花白的鬍鬚上,撥動八足,肆意的扯了扯。
姜軒見此,嘴角抽搐了一下。
這小傢伙,太不敬了,眼前這村長,實力可是完全看不透。
「你說那麼人畜無害的一頭小傢伙,怎麼會是代代人口中的異端和凶獸呢?」
老村長把天損蛛輕輕抓下來,放在手掌上,微笑著逗玩。
姜軒內心一動,脫口而出。
「村長,那聖山鐘乳洞內的天損蛛,究竟是為何在那裡?」
老村長一時抬起頭來,乾癟的臉上看不出多少神情。
「早在我出生之前,神獸就在那裡了。我董家村人只知道天損蛛養育了聖河,間接養育了我們,所以把它奉為圖騰信仰。至於其他,卻是不知道了。」
姜軒一時默然,對於老村長雲淡風輕說的話,他可不怎麼相信。
對方早就看破自己,卻能隱忍那麼久,等自己主動來找他。他自己絕對如他所說,滑頭得很。
「有時候無知是福,簡單也是福,你不覺得嗎?」
老村長語氣中有規勸之意。
「也許吧。」
姜軒歎了口氣,看來從老村長身上,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你打算何時走?」
老村長主動問道。
「晚輩原本的打算,是和村長說完話就離開。」
姜軒坦誠道。
「先別急著走吧,我釣了一桶的魚,不吃浪費。」
老村長笑著起身,把天損蛛遞還給了姜軒。
「好。」
姜軒爽快的答應了。
雖說是吃魚,但姜軒和張思璇要離去的消息很快傳遍整個村落,家家戶戶,都貢獻了雞鴨魚肉出來,開起了一場踐行宴。
「姜兄弟,過段時間我有可能出外闖蕩,到時一定會去找你!」
董石獅與姜軒酒碗對碰,許下約定。
「大哥哥,你走了我們找誰堆雪人玩啊……」
最捨不得姜軒走的儼然是一群小孩子,抱著他大腿叫他別離去,令他哭笑不得。
姜軒與眾人一一告別,相處大半年時光,這村落裡的每個人,都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這裡,有家一般的感覺,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爺爺。
他十六歲那年離開雲海界,如今已經十九歲了,整整三年未歸,也不知道爺爺身體怎樣了,是不是還硬朗?
姜軒心中湧起鄉愁,東域十界、摘星宗、浮京,如今又都是何等光景?
「諸位保重!」
「保重!」
最後,姜軒揮手與眾人告別,踏上了新的旅程。
一陣空間波動,姜軒和張思璇出現在了密林之中。
一出現,兩人神識立馬延伸出去,全神戒備著周圍的動靜。
「東邊數里之外,有一隊妖兵正在巡邏。為了防止被發現,我們最好往西走。」
張思璇輕聲開口。
「恰恰相反,我們往東走。」
姜軒神色一片沉靜,隨口道。
張思璇一時臉露不解,但見姜軒沒有解釋的意思,便順從的嗯了聲。
嗖嗖嗖。
兩人身形隱匿在山林間,悄無聲息的朝著那隊妖兵前進。
「要動手嗎?」
等到距離近了,張思璇看向姜軒,姜軒並沒有和她說他的計劃,所以她也不清楚他想要做什麼。
「等它們離開這片區域再說。」
姜軒漠然的道。
於是二人靜悄悄的跟在後面,那一隊妖兵修為最強者也不過元液境,根本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
慢慢的遠離了董家村,姜軒眼看差不多了,眸中寒光一現。
唰。
他的身影,突兀出現在了一眾妖兵之前!
「人類!找到你了!」
「大膽,你竟然還敢出現!」
妖兵們見到姜軒,震怒的道,但眼底深處卻是恐懼,不敢主動動手。
這一帶區域,因為一直沒有發現敵人蹤影,所以妖族們根本沒派什麼高手來巡邏,都是蝦兵蟹將居多。
看到姜軒突兀出現,一眾妖兵心中反倒有些驚懼。
錚!
姜軒屈指輕彈,將一名離自己最近,想要偷襲的妖兵的身體打爆,一時鮮血飛灑。
其餘妖兵見狀,一時嚇得頭皮發麻,轉身就跑,想要去搬救兵。
「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姜軒冷笑著開口,速度卻是刻意放緩,時不時的出手擊殺掉一頭妖兵。
最後,他順利的讓兩頭妖兵溜走,成功的回飛蛟城通風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