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他們或許有些門戶之見,但當年從雲海界帶走我,卻是另有隱情,也是為了我好。林妙涵輕聲道,向姜軒講述她此時回想起來的點滴記憶。
「太上忘情術,是一門強大絕倫的上古秘術。修煉此術,能擁有溝通天地無極的偉力,但同樣的,它也存在一些弊端。」
「修煉此術,人對情感的感覺會逐漸麻木,先是忘情,最後是無情。在這個過程中,甚至可能發瘋,歷史上有不少人,為了尋求那最後的無情大道,殺親證道。」
「我年輕時無意間得到此術,雖然知道它的弊端,但仍是被它的威力吸引,偷偷修煉,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到後來,太上忘情術的弊端逐漸曝露,我對家裡人的情感麻木,有所警覺的我,便離開大離王朝,出外雲遊。」
「我便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你父親,我受術法折磨,那時身受重傷,被他所救,慢慢的就衍生出了感情。」
「因為太上忘情術,我一度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跟著你父親回到雲海界,決定廝守終生。你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出生。」
「起初那段日子確實安寧幸福,但日子久了,太上忘情的心魔又在我體內作祟,有一天,我甚至不小心出手傷了你父親,危及了他的性命。」
林妙涵說到這,滿臉的愧疚之色。
姜軒認真的聆聽著,這段經歷,就是爺爺都不知道,若不是母親所說,他根本難以想像。
「那時的我很擔心,擔心自己有一天會步上前人的後塵,對你和你父親不利,內心一直十分掙扎。」
「這時候,琅邪找到了我,見到他我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和他商量過後,我決定回來林家。我不能讓自己的病情,害了你們父子倆。」
林妙涵咬了咬牙,起初回到金竹域時,她還記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太上忘情的心魔加重,她竟然真的把他們給忘光了。
過去這些年,她常常輾轉反側,整夜未眠,心有悲意,卻不知從何而起。
直到見到姜軒,她才明白,原來是這件事困擾了自己那麼多年。
她愧疚,想要彌補姜軒,竟然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都給忘了。
姜軒靜靜的聽著母親所說之話,心裡十分意外。
他沒想到,母親竟然是自己選擇離開他們父子。
太上忘情術,那究竟是何等秘術,真的那麼厲害嗎?
姜軒不知道,因為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術法,但天下大道三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並非不可能。「可是母親,你可知道,父親之後去找你了,在你離開不到數月,他就離開了浮京。」
姜軒有些不甘的道,母親的話雖然很多地方都和當年的情況對得上,但還是有些地方解釋不通。
她為了不牽連他們離去,這可以接受,但為何不告知他父親真相呢?
她可知道,父親為了找她,歷盡了多少艱辛,眼下還生死未卜。
「什麼?離哥很早就來找我了嗎?那他現在人呢?」
林妙涵聽聞這話,如遭雷擊,臉色完全蒼白如紙。
姜軒一時神色黯然,低沉的道。
「父親他,至今生死未卜,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爺爺撫養我長大。」
林妙涵雙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隨即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忍不住又抱住了頭。
「母親,怎麼了,頭又疼了嗎?」
姜軒連忙扶住她,關切的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你父親,我的頭就好疼好疼,心也很難受。」
林妙涵情緒像是要崩潰,眼下哪裡像是一個母親,更像一個普通的絕望的弱女子。
姜軒不由得心疼起來,母親這些年裡,究竟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她看似遺忘了,但或許心中並未忘記,才會伴隨著那麼多的頭疼與煎熬。
「離哥他,到底怎麼了?他還活著嗎?」
林妙涵喃喃自語道,抱著姜軒,泣不成聲。
姜軒只是抱著母親,心中也很沉重。
十多年了,他父親都沒能來到林家,恐怕已經遭遇不測。
「母親,這太上忘情術,難道沒有解決之道嗎?你被軟禁在這裡多久了?」
姜軒等母親情緒穩定了些,忍不住問道。
現在這個情況,他實在不敢多過問當年的細節,唯恐母親又受到痛苦折磨。
但事實上,聯想起爺爺和血河童子說過的話,他卻覺得當年的事情,沒有母親說的那樣簡單。
「太上忘情術是上古秘術,我的問題涉及到靈魂本源,就是偌大的林家,也沒有幾人能夠幫我。你外公和舅舅說過了,眼下只能讓我先呆在這谷裡,希望歲月能夠沖淡太上心魔的力量,等到那時候,再請玄祖出手,幫我徹底斷絕病根。」
「即便這樣,也不用將你軟禁吧?這個地方雖然僻靜,但母親你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了吧?」
姜軒皺起眉頭,母親除了出席家族一些重要的場合,幾乎從未離開這個地方,根本沒有半點人身自由可言。
甚至在她屋外不遠,還有兩名高手隨時監視著她,這種感覺,與坐牢並無多大區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若是太上心魔發作,會六親不認,可能對族人造成威脅。而若放任我出去外面,更可能為我林家帶來麻煩。」
林妙涵一臉黯然道,這些年裡,她倒是習慣了與世隔絕的孤寂生活。
「母親這些年裡,難道心魔發作過嗎?」
姜軒不由得問道。
「這……倒是沒有。」
林妙涵遲疑的道,若不是姜軒訴說,她倒是從未想過此事。
她的心裡,不知為何,對太上心魔有著很深的恐懼,唯恐自己傷到別人,以至於一步都不敢隨意邁出谷外。
姜軒不由得陷入沉思。
看著母親憔悴孤獨的樣子,他不能再讓她這麼下去。
他必須想辦法,幫助她脫離這裡,至於太上心魔的問題,也要去解決。
他不信,有什麼秘術的後遺症,會真的無計可施。
「小軒,你在想什麼?」
林妙涵見姜軒沉默不說話,不由得問道。
「沒事,我只是在想,如何讓母親離開這裡。」
姜軒如實說道。
「傻孩子,我在這裡就可以了。你偶爾來看看我便行,這樣應該就不會受到我的傷害了。」
林妙涵苦笑道,她一直擔心自己會突然心魔發作,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做出不利之事。
「那奕晨陪母親很長時間了吧?既然她沒事,我自然也不會有事。」
姜軒不假思索的道,他心裡對母親會傷害他這件事,並不怎麼相信。
「太上忘情,越是親近之人,忘情的力量便越強大。你和你父親,是我此生最愛之人,我不敢冒險。」
林妙涵搖搖頭,她不能讓姜軒太接近自己。
「一定會有解決之道的,我會去想辦法。」
姜軒目光閃爍。
林妙涵輕笑,並不把這話當真。她的父親都對此事沒轍,姜軒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又能做些什麼?
母子倆開心的交談著,林奕晨很快帶來了一桌精緻的食物,三人談笑間,頗為愉悅。
一直到晚上,閣樓外走進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
「你已經在谷中呆了一天時間,家主允諾你的願望已經實現,應該離去了。」
老者不近人情的道,他並不知道閣樓中發生的事,更不知道姜軒和林妙涵的關係。
對於林妙涵和此子有說有笑的情況,他心裡頗為訝異。
姜軒認出此人就是暗中監視母親的人之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剛與母親相認,並不想這麼離去。
但眼下,對於林家他還有些疑問,卻是不想輕易曝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個想法他已經和母親和林奕晨說過了,讓她們都保密此事。
雖然他不覺得此事能夠瞞多久,但還是希望能在調查出一些情況後再公之於眾。
「好。」
姜軒沒有反駁,和母親告別了番,由林奕晨送他出了谷。
林妙涵一直送到門口,看著姜軒遠去的背影,嘴角還噙著開心的笑容。
姜軒和林奕晨離開山谷,上方正繁星滿空,原野上有一隻隻螢火蟲閃來閃去,明滅閃爍。
「我好久沒有看到姑姑那麼開心了。姜軒,你能出現真好。」
林奕晨心情大為愉快,走起路來蹦蹦跳跳的。
她和姑姑關係極佳,姜軒的出現,沖淡了姑姑身上的那股孤獨感,讓她也覺得很開心。
「奕晨,我母親這些年裡,可有過什麼異常的舉動?」
姜軒一路上,一直在回想母親說過的話。
「什麼異常舉動?比如呢?」
林奕晨有些訝異,她發現姜軒離開山谷後,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例如無端的攻擊別人,或者說些什麼奇怪的話?」
姜軒目光閃爍。
「姑姑很溫柔的,連谷中的兔子受了傷,都是她幫忙治療,怎麼可能攻擊別人?至於胡話,這,她倒是說過一些。」
林奕晨遲疑的道,這些年斷斷續續的,她確實在姑姑狀態不穩定的情況下,聽到過些奇怪的話。
「哦?母親都說過什麼?」
姜軒雙眼頓時瞇了起來。
「具體的言語我大部分都忘了,不過在我小時候,記得姑姑曾經說過一句話,那句話,讓我一直印象深刻。」
林奕晨雙目流露出追憶之色。
「是什麼?」
「姑姑曾經說過,林家這棵參天大樹,很早以前從根部就已經開始腐爛,到處都是謊言和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