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為，王正肯定瘋了。
何家擁兵自重，何耀天一手掌握六萬黑甲營雄獅，功高震主，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甚至，何耀天一天不退位，皇帝沐天穹就一天不敢傳位於太子，這也是眾所周知的。
有沐天穹在，才能鎮得住何耀天這頭雄獅，太子絕對駕馭不住。
全天下人都能猜得到，何耀天就是皇帝的一塊心病。
但是，這麼多年何耀天忠心耿耿，為清源國戎馬一生。
何府也是滿門忠烈，何耀天的兩個兒子也為國捐軀，這也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何府擁兵自重這種事，大家私下裡說說也就罷了，沒有誰真的認為何府會謀反，更沒人認為皇帝會向何府開刀。
皇帝在等，天下人也在等，等著何耀天老去，平靜地卸下兵馬大元帥的職位，做一個逍遙自在的鎮國公，安享晚年。
如果不出意外，那才是必然的結局。何耀天知道，皇帝沐天穹也知道，甚至天下人都知道。
而今天，王正竟然在皇帝與百官面前宣佈，何家的三大罪狀，甚至何家要謀朝篡位。
這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把所有人都震的目瞪口呆。
就連宰相慕容長天，也是滿臉愕然，不可置信地望著王正的背影。
他與王正一樣，都是太子堅定的擁護者，兩人屬於同一派系。
之前見王正對何家發難，慕容長天心中高興，他本就想報復何家，有王正當出頭鳥，當然是好事。
但他沒想到，王正一出手就驚世駭俗，直接給何家扣上了謀反的帽子。
「真他|媽的是豬一樣的隊友。」慕容長天心裡暗罵一句，對王正徹底失望了。
謀反？扯淡！皇帝會信嗎？
龍椅上的皇帝，臉色變幻不停，目光森然地盯著王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清源殿上，竟然陷入了沉默寂靜，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武官之首的何耀天，之前在早朝上，一直攏著袖子，低著頭閉目養神，像是打瞌睡。
甚至，就連王正跳出來，揚言要揭發何家三大罪狀時，何老爺子都面不改色，眼睛都不抬一下，繼續打瞌睡。
直到，王正最後開口說何家要謀反時，何耀天才抬起頭。
他的雙眼，如其他老人一樣，爬滿了皺紋，眼角是深深的魚尾紋。
只是，一雙眸子卻清澈明亮到極點，而且佈滿了怒火。
當王正還在滔滔不絕地痛訴何家的罪狀時，何耀天攏著袖子，悄無聲息地邁步來到王正身後。
隨後，一聲虎吼在清源殿上炸響，震得文武百官一個激靈。
「謀反？我謀你|媽個頭！」
何老爺子一聲虎吼，好似虎嘯一般，在王正耳邊炸響，把他炸的頭暈腦脹。
這還不算完，破口大罵的同時，何耀天一擼袖子，飛起一腳就踹在王正的屁股上，頓時把他踹飛出去。
王正好似斷線的風箏一般，飛出了三丈遠，噗通一聲摔在金磚地面上，震的地面都在顫抖。
堂堂太子太保，好歹也是三級武師的王正，在何耀天面前卻好似小雞子一樣，一腳就被踹飛了。
何耀天龍行虎步，身軀一閃，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出現在王正的身邊，掄起老拳就是一通猛砸。
「老子叫你胡說八道！」
「老子叫你血口噴人！」
「謀朝篡位？老子謀你一臉！」
一邊怒喝著，何耀天的一雙老拳，閃爍著金色拳芒，此起彼伏地落在王正身上，把他打的滿地打滾，痛呼不已。
幾個呼吸的時間，何耀天已經打出了上百拳，王正的元力護盾被打碎了十幾次，整個人都腫的像頭豬似的。
也幸好越親王沐青山及時出手，這才制止了何耀天。
在場之人，也唯有沐青山這個九級武師，才能讓八級武師的何耀天停手。
把王正痛毆一頓之後，何耀天這才收手，攏著袖子，又邁著老爺步，施施然地走回武官隊列。
所有人都傻眼了，不止是那些文武百官，就連慕容長天、太子等人，也看的一愣一愣的。
這就完了？
何耀天當著皇帝的面，把王正揍了個半死，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悠哉悠哉地又回去打瞌睡去了，連句辯解都沒有。
要不是沐青山出面，只怕剛才王正早被亂拳打死了，當著皇帝的面，幹出這種事來，何耀天竟然像沒事人一樣。
更關鍵的是，皇帝也沒責怪何耀天，這簡直讓文武百官們傻眼，震撼到無語了。
良久之後，被揍的鼻青臉腫的王正，才在太監的攙扶下，痛呼著爬起來。
腦袋、臉都變了形的王正，指著何耀天又是一通破口大罵。
只可惜他牙齒被打掉幾顆，嘴巴漏風，罵的什麼誰都聽不懂。
如此亂糟糟的局面，讓皇帝龍顏大怒，一拍桌子便喝止了王正。
「王正！休要胡言亂語，今日你若是拿不出證據來，朕要你滿門抄斬！」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皇帝發怒了，文武百官頓時噤若寒蟬，大殿上鴉雀無聲。
王正似是已經急怒攻心，完全暴走了，情緒激動地朝皇帝匯報情況。
只是，他的臉腫成了一個氣球，嗚嚕哇啦地說了一大堆，皇帝也沒聽懂。
最後，還是太子聰明，連忙拿出筆墨紙硯，交給了王正。
王正連忙握著毛筆，在宣紙上一揮而就，速度極快地寫下了一句話。
「何家密謀造反，府內藏有禁物，地底藏有大量兵器糧草。」
看到這句話，皇帝的臉色變了，雖然他掩飾的極好，但眼底依然有一抹寒光閃過。
太子也是神情大變，雖然臉上表情平靜，可是微微顫抖的手指，依然顯示出他心中的興奮。
很顯然，太子急於登基，卻一直未能得到皇帝傳位。
於是，太子便把這筆賬算在何家頭上，對何家恨之入骨。
在他眼裡，何家便是他登基稱帝的最大攔路石，一天不能剷除何家，他一天都不能登基，只能做個太子。
如今，王正在早朝上告御狀，揭發何家罪狀，而且看樣子已經找到確鑿證據。
一旦證實證據確鑿，那麼今天便是何家的滅門之日，謀朝篡位之罪，足夠將何府滿門抄斬，雞犬不留！
如此，太子怎能不激動萬分？
皇帝不動聲色地將宣紙收起，揉成一團，掌心升騰起元力光芒，將宣紙燃燒成灰燼。
他眼含深意地忘了何耀天一眼，見何耀天依然閉目養神，老神在在的模樣，心底愈發升起一道寒意。
「傳朕手諭！」
「越親王，率領兩千羽林衛，隨朕一起前往何府。」
「令唐重率一萬城衛軍，封鎖何府四周，任何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朕便要讓天下人看看，清源國兵馬大元帥是否忠心耿耿！」
當年沐天穹登基，乃是何耀天一手扶持，這麼多年他都生活在何耀天的陰影下。
何耀天既是清源國的利劍，開疆擴土無往不利，卻也是沐天穹心口上的一把刀，令他寢食難安。
一切，只因為何耀天功高震主，手握重兵。
沐天穹對何耀天的態度，很微妙也很複雜，外人根本難以理解和揣測。
他心裡希望何耀天早日歸天，兵馬大權才能重歸皇室沐家，但他又不能表現出絲毫不滿，只能愈發敬重和忍讓何家。
何耀天也一直都忠心耿耿，所以沐天穹也竭力保持平靜，給予這個鎮國公最高的待遇。
皇帝在等，等何耀天退位讓賢，將兵權交還給皇室沐家，清源國不會有內亂，不會經受風雨。
何耀天也在等，他在等兩個孫兒成長起來，能夠安身立命。
並非他眷戀大權，只因他還需要這份大權，來為兩個孫兒遮風擋雨。
他唯一的牽絆，或者說逆鱗，只有兩個孫兒。
他與皇帝之間的關係，像是隔著一層紙，不宜點破，卻彼此都心知肚明。
然而，今日王正卻在天下人面前，親手撕開了那張紙，直接將兩人推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所以，當皇帝見王正手上掌握了確切罪證時，便施展雷霆手段，派遣重兵圍困何府，根本不給何耀天任何翻盤的機會。
也許，在皇帝的內心深處，他是有些感激王正的。
他應該感謝王正撕破了這張紙，讓這場風雨提前到來，提前解決掉何府這個心腹大患。
當然，前提是王正所說的罪證，能夠確之鑿鑿。
皇帝的諭令下達後，唐重眼懷歉意地望了何耀天一眼，然後便轉身離去，領著一萬城衛軍，去封鎖何府。
沐青山率領兩千羽林衛，保護著皇帝與太子，還有文武百官，離開皇宮往何府趕去。
當然，何耀天也很自覺地跟在百官的隊伍中，迎著朝陽，漫不經心地邁著步子，往何府趕回。
事實上，雖然何老爺子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若他不夠自覺，越親王沐青山也會「請」他同行的。
一切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有條不紊地進行。
現在，朝陽剛剛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卻注定是血流成河的一天。
玉京城的百姓們剛剛起床出門，卻驚駭地發現，何府四周的大街小巷，矗立著無數城衛軍。
何府門前的大道上，浩浩蕩蕩的羽林衛隊伍開來，甚至連皇帝陛下都高坐於龍輦中，文武百官與太子也圍在四周。
看到這些情景的百姓們，嚇得都立刻縮回了脖子，心臟砰砰亂跳。
一些小道消息，迅速在玉京城內傳播，何府四周的情況，也很快被大半座城都知道了。
雖然，今天是秋末最後一個艷陽天，陽光和煦，微風吹拂。
但整座玉京城的都知道，天要變了，就連晨風都似乎夾雜著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