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眼睛瞪的很大,仔細打量著這個一年也不說幾句話的沉默小子。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徹頭徹尾不顧後果的狂徒,可是沒人明白,這小子心裡有猛虎狂龍,不經意間洩露一絲威壓,便足以讓眾生顫抖。
她聽到封小也要利用她的時候並沒有生氣,眼神反而更加溫柔。一個心裡藏著詭計真正陰毒的人,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今天封小也能敞開心扉同她講這麼多話,就算以後依舊對她冷著臉罵著滾,兩個人的心,終究靠近了一大步。
胭脂蓮步輕移,緩緩走過來,坐在床邊,柔聲說:「跟我說說這把刀。」
封小也低著頭,終於不再是那副呆板面癱的臉,深邃如古井不波的眼眶中甚至有淚光在閃現。
他說:「我用了很多年才明白我爸當時跟我說的話。寂寞是最可怕的。我以為我把自己封在籠子裡就能學會享受寂寞,可我學不會。封禮佛有一個親哥哥把他整的死狀淒慘。我有一個不親的哥哥卻對我容忍寬容。在濱海的時候,我一直都看不起他,一個男子漢竟然還會害羞,還愛臉紅,和一個女孩說話都要支支吾吾。我比他小好幾歲,打他罵他,他都不敢還手。我就變本加厲的欺負他,侮辱他,搶走他所有的一切。潛意識以為你做哥哥的封參禪能搶走封禮佛的一切,我這個做弟弟的也要搶走哥哥的一切。呵呵……直到他十四歲的時候,我才發現,他不是好欺負,只是讓這我罷了。」
封小也狠狠的抹著一把眼睛,接著道:「有一次,我打了學校一個小痞子。小痞子有個哥哥是社會上的小流氓。真的是個小流氓,大街上跟著別人混估計都是低三下四一口一個喊別人大哥的那種。可是我才十一歲啊。我鬥不過他啊。我三天被他打了十六頓,鼻青臉腫不敢去上學。他有一天發現了問我,你為什麼不去上學?碰到好欺負的人,我又囂張了。哈哈……我罵他,你麻痺的要你管,老子想上學就上學,不想上學就不上學。我一邊罵一邊拽著他的頭髮踹他,果然是個慫逼膽小鬼,沉著臉有個屁用,連罵我一句都不敢。可是當天晚上,他這個每天都按時回家的乖學生很晚才回來,他衣服上有很多血!手上也有!臉上也有!我第一次見到血,嚇的腿肚子都在哆嗦。他手裡攥著一把刀,狠狠的扔給我,一改往日的膽小模樣,他狠狠的甩了我兩耳光,罵我說,你個孫子,有本事有能耐衝著外人使,欺負自己人算個屁的本事。我他瑪雖然很討厭你娘倆,可自從你們進了這家門,就當你們是自家人。養不熟的白眼狼,忍讓你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你也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胭脂再次伸出素手,小心翼翼,每往前一份都心驚肉跳。終於封小也沒有再冷著臉對她,她溫柔的幫這男人擦拭掉眼角的一滴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也正是因為如此,流出來的每一滴,都藏著無與倫比的感情。
胭脂從他手裡接過那把刀,輕輕撫摸著,問:「你貼身守了它十幾年,這把刀,就是楊偉扔給你的那把?」
封小也接著道:「不錯,他用這把刀,在那個小混混身上捅了個窟窿。他自己逃了,亡命天涯,十年沒有音訊。十年後他回來了,回到了濱海。他性情大變睡姑娘殺人什麼事都做了,可是我敢打賭,他從來都沒有冷血無情過。至少對自己人是這樣的。濱海……呵呵,一個小小的二線城市,我們烏衣巷哪裡能看在眼中啊。等他進入我們眼球的時候,已經得罪了粵東的范家逃到了港島。我無數次想去找他,可是覺得沒臉見他。我猶豫不決!哈哈……你相信嗎?我封小也,烏衣巷的小爺探花,六脈勢力裡的封家話事人,殺人奪命從來都不皺一下眉頭,卻像個娘們一個優柔寡斷不敢去見一個人。等我終於下定了決心要去找他的時候,京城傳來消息,他死了!孟家那位傳說中綽號黑心諸葛的孟老爺子殺的,從那一刻起……」
封小也深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一身殺氣陡然間磅礡無比,連胭脂都覺得整個房間頓時陰冷下來,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封小也說:「那一刻起,我就發了大願。一旦等我得了烏衣巷,孟家直系旁系十六人,宋家直系旁系二十八人,總共四十四人,全都要死!一個不留!所有人都要為他陪葬。」
胭脂問:「所以,你這次來,是找他的?」
封小也說:「前不久,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們烏衣巷發現了水安一個叫豆昊的人和他長的一模一樣。你們所有人都認為我為了上位連自己老子都能殺死,為了滇南毒/品的壟斷生意,為了能動用三堂做一件事的好處,一定會殺了他。好吧,既然這樣,我就所幸主動請命來殺人。我來了大半個月,讓包正身去調查他的一點一滴,就是為了確定他到底只是長的像,還是真的就是楊偉。烏衣巷看我這麼久不動手,竟然讓宋歸西來了。宋歸西竟然要殺他!呵……你覺得他是不是該死?我來這裡時間不算長,可是發現了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比如朱家那個直系後人朱顏血,比如朱顏血給了楊偉不足以顛覆咱們烏衣巷,卻足以讓呂向日毫不猶豫一個照面廢話不說就要把烏衣巷所有人斬光殺淨的證據。可他沒拿出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知道。因為他看到要殺他的人不只是宋歸西,因為他見到我才知道,烏衣巷的小爺,竟然是十二年前那個狼心狗肺的弟弟封小也。就算他單挑我和宋歸西的時候,都有機會殺我,可是他沒殺。」
封小也捏著那顆彈頭,問:「你覺得,我幫他擋一顆子彈,應該麼?」
胭脂問:「那你今天,為什麼還要和宋歸西一起去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