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就是十幾分鐘。十幾分鐘羊之再也不說半句話。
書記看羊之如此淡定,眉頭也逐漸的舒展開。他瞭解這個清瘦儒愛喝茶不愛說話對誰都笑容可掬沒有架子的中年男人。羊之是他有生之年見過的最沉穩最懂得隱忍的人。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絕對不會現在這個模樣。這位總是面對任何一個敵人,包括三教九流甚至不入流的敵人依舊會全力以赴的商人,絕對比他想像中能活的更久。至少比呂向陽活的久。
呂向陽也淡定無比,自顧自喝酒。
葉媚娘又開始撫弄她的髮梢。
林自強卻不動聲色沉吟起來。
這時候楊偉來了!
他的嘻嘻哈哈在如此冷漠的的氣氛中顯得很詭異。一進門就誇張的楞了一下,笑著道:「哎呀!好多大人物。這位不是省裡第一書記嗎?這位不是省長嗎?這幾位不是副省長嗎?總是在電視新聞裡看到你們,現在終於見到活的了。來,小蠻,別怕,趕緊跟這幾位官老爺們打聲招呼,能跟他們合個影,去哪找工作絕對比你那什麼註冊會計師資格證更加有用。」
秦小蠻很膽怯,終究是沒見過大世面的女孩子。所遇到的官最大的估計也就是一辦公室科長。什麼省長省委書記的那絕對是傳說中的大人物。
更何況她冰雪聰明能察覺到屋子裡火藥味很濃的氣氛,緊張的躲在楊偉身後,拉著他的衣角,小聲道:「你怎麼沒告訴我來見的,是這些……這些大官?」
「很緊張?」
楊偉笑瞇瞇的問。
秦小蠻點了點頭。
楊偉還是笑瞇瞇的,拿手挨個指了林自強等幾個省長一圈,把書記以及在書記陣營裡的兩個副省長掠過,重點指了指呂向陽和葉媚娘,頗有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氣概,一臉和善,笑呵呵道:「把這些人,就當成一群傻逼不就行了?實在不行,就當成是一堆阿貓阿狗,或者是幾個死人,不就不緊張了?」
呂向陽和林自強等人立刻緊緊皺起了眉頭,一臉不爽。
葉媚娘依舊嫵媚笑著,彷彿啥事都和她沒關係一樣,還是撫弄著自己的髮梢,不過此刻,終於把注意力放在楊偉身上。媚眼含笑,望著楊偉。
楊偉大大咧咧的來到餐桌旁,只有一個空位,在最末。沒人會想到這種連小狐和呂不言都不夠資格露面的場合楊偉會帶著一個毫無瓜葛的普通女孩來。
末位旁邊坐著宋副省長。在濱海市被楊偉用了一計借刀殺人幹掉的宋鵬程的老子。這宋副省長原來還親近書記,自從知道了楊偉和羊之的關係後,傻子都知道楊偉和他兒子的死有關係,然後就投靠了林自強的陣營。
楊偉很親近的把手搭在他肩膀上,附身柔聲道:「宋副省長,麻煩你去搬一張椅子來,我家妹子來了,她不能沒位子坐。」
宋副省長怒道:「放肆!」
的確很放肆,竟然敢讓副省長去給他搬凳子。尼瑪把省長當成下人了嗎?
楊偉笑瞇瞇問:「不願意?」
宋副省長冷哼一聲,道:「小伙子,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在座的都是些什麼人!」
楊偉果然很認真的挨個打量著飯桌上的人,半響之後,忽然間抓起一個酒瓶子,猛地在桌子上摔碎瓶底,剩下一半瓶身尖銳鋒利,絲毫不拖泥帶水,狠狠的捅在宋副省長腿上。
殺豬般的慘叫聲響個不停。
宋副省長哪裡見過這等道上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情景,又怕又怒又疼,捂著大腿一張肥臉哆嗦個不停。
楊偉隨手輕飄飄把他從椅子上推到地上,然後很紳士很優的重新把椅子擺正,對著跟在身後的秦小蠻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小蠻早就大腦一片空白,傻傻呼呼的坐下。
楊偉笑著說:「這不就行了嗎。來來,先生,說說看,我來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事?」
羊之冷冷笑著,道:「向陽兄弟向書記求幾個字當生日禮物。」
楊偉點上一支煙,大大咧咧靠在椅子上,吐了個煙圈問:「哪幾個字?」
「榮華富貴!」
楊偉笑了,說:「哈……呂老闆,我這來的匆忙,也沒帶什麼禮物。不過要說這書法嘛,我練的也很不錯啊。不是吹牛,什麼行書草書……就連看似最容易寫,卻最難入門的隸書,我都是個行家。您要是不嫌棄,我給你寫幾個字?」
呂向陽冷笑著,道:「小伙子,我送你一句話,不做死,就不會死啊。」
楊偉深以為然,使勁點著頭道:「嗯!這句話不錯,我謹記在心。不過這字,還是要寫的。」
一直看戲的葉媚娘笑著說:「呂總,準備一下筆墨紙硯,咱們看看,這有趣的年輕人到底有著怎樣一手好字。」
呂向陽想了想,點頭冷笑道:「好!既然葉老大開口,我就看他在你面前還敢怎麼蹦躂。」
筆墨紙硯很快準備好了,都是好東西,洛陽的宣紙,硯是千金難求的紅泥硯,狼毫毛筆。
楊偉把餐桌上呂向陽辛辛苦苦張羅的飯菜一碟一碟全部摞在一起,空出好大一片地方。狼毫筆一握在手中,頓時一本正經到堪稱嚴肅,身子站的筆直,用鎮紙把宣紙壓的整整齊齊,磨墨勾勒,有極了高手的架勢。
可是這一落筆,秦小蠻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起來。
多麼嚴肅的場合啊,地上還有一個簡單包紮過依舊疼的哼唧等著司機來接去醫院的宋副省長。旁邊還有林自強呂向陽冷眼旁觀。
可是秦小蠻還是忍不住捂著嘴笑起來。
簡直太好笑了!什麼隸書楷書行草樣樣精通啊!完全是一竅不通才對。拿筆的手雖然穩如泰山,可是一落筆就漏了餡,寫出來的比劃完全就是粗細不均勻,蚯蚓爬過似的。更加不會在乎比劃和比劃之間的間距以及韻味。就算是小學生練字,恐怕都比這漂亮一些。
可是楊偉沒笑。依舊一臉陰森冷靜。
秦小蠻笑了幾聲也不笑了。呂向陽的臉,更是黑了。
偌大一張宣紙上只寫了一個字,龍飛鳳舞,斗大的「殺!」
那字當真醜的讓人無法入眼,可是一筆一畫如金戈勾畫,心中有殺機,即便畫美羊羊,依舊有殺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