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表情異常冷峻.
對面的戰無雙走的很慢,他彷彿很享受這一段三十多米的路程。能夠親手將仇人斃於手下,重新喚回被愛的希望,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單手挑起長戟,冷聲道:「我活到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如此熱衷過殺人,也沒有對某件事這麼期待過。唐安,你應該感到幸運。如果有下輩子,但願你不會遇到我。」
他媽的,會武功很了不起麼?老子明明不想殺人,為何要咄咄逼人呢?
唐安心中很是不爽,卻又萬般無奈。
每次看到戰無雙,他都會想起那個將一生奉獻給西域的老人。他就如大唐的銅牆鐵壁,讓鬍子始終不能逾越雷池半步,讓大唐子民能夠安享太平。
戰凌雲是偉大的,也是為數不多值得唐安佩服的人。雖然沒有太多交集,但是那個老人的每一句話都會時常浮現在他耳邊。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與老將軍僅剩的孫兒為敵。
可是現在,他們已經注定不死不休!
唐安將右手探入懷中,像是準備掏出最後的底牌。瞇著眼望向天空,心中無比歉疚:唉,老將軍,唐某也不想斷了戰家香火,奈何被形勢所逼,為求自保,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你若泉下有知,請不要怪我。
終於狠下心來準備與戰無雙決一死戰,二人卻同時定住了。
他們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四下無人,清脆的「踢踢噠」聲如此清晰。
平日裡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此時在唐安聽來有如仙樂,當即哈哈一笑,大聲道:「戰無雙,老子的援兵到了!我一幫小弟在西域殺人殺到手抽筋,火爆脾氣一犯連我都害怕,識相的趕緊滾蛋!」
戰無雙不理會他的花言巧語,冷笑道:「你的人?你的人現在恐怕都死光了。守不守得住皇宮都是個問題,他們還有功夫來找你?再說,就算是你的人,他們也只有給你收屍的份兒!」
握緊英雄戟,戰無雙開始衝鋒!
「唐安!」
一聲柔媚中透著驚喜的呼喊聲從巷口傳來,巷子裡的兩個人再度定格。
當看清楚從馬背上下來的兩個女人時,唐安又是驚訝又是氣惱:「傾歌,大小姐,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戰無雙整個人都怔住了,宛如一尊石像。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猶如天籟一般的嗓音,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想想每天夜裡都會與自己在夢中相會的白髮女子此時就在自己身後,澎湃的感情猶如雪崩一般,將自己的心衝擊的翻天覆地。
但是……她為什麼會喊唐安的名字,而不是自己的呢?
一點一點扭轉脖子,戰無雙有些艱難地回過頭去,終於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柳傾歌還是那麼美,美的令人窒息。只是此時的她眼中泛出淚花,用力甩脫身旁一身鵝黃長衫企圖拉她的手,不顧一切地衝進了巷子。
她的臉龐精緻而迷人,一雙讓自己念念不忘的眼眸只盯著一個方向,彷彿那就是她的整個世界。可惜的是,那眼神卻自始至終沒有看向自己。
他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傾…傾歌……」
戰無雙嘴唇微微翕動,眼中的戾氣瞬間被滿滿的溫柔所取代。他緩緩抬起左手,似是想把玉人攬入懷中,可柳傾歌卻如一陣風般與自己擦肩而過。
銀白色的髮絲從指間浮過,只餘下淡淡的殘香,還有濃濃的苦澀。
戰無雙靜立不動,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可柳傾歌和自己交錯而過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已經佈滿裂紋。
大小姐一跺腳,滿臉都是焦急:傾歌這丫頭,難道看不出來戰無雙是想要殺唐安麼?冒冒失失地跑過去,萬一丟了性命怎麼辦?
讓她微微吃驚的是,戰無雙竟然任憑她從身旁掠過,除了一臉的失落,竟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景雲和不戒沒有馬,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當看到巷子裡的情形時,同時臉帶警惕地皺緊眉頭。
不戒不著痕跡地從背後抽出鐵算盤,低聲道:「丫頭,這是什麼情況?」
程采夕好不容易將眼神從唐安身上移開,無比冰冷地盯著戰無雙,道:「他想殺了唐安。」
不戒道:「那咱們怎麼辦?」
景雲默默抽出劍來,冷冷道:「殺人,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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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傾歌是戰無雙的心魔。
當看到那道水藍色的身影衝進巷子,唐安的心立刻懸了起來。不過還好,戰無雙用情太深,無論如何也不會拿柳傾歌的性命做籌碼,而是眼睜睜看著她衝到了自己身邊。
她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狠狠地撲進了唐安懷裡。她抱得如此用力,好像生怕自己觸摸到的是一個不真實的幻想,剎那便會消散一樣。
她的淚水肆意流淌,怎麼也止不住。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人,永遠無法理解重逢對相戀之人來說有多麼珍貴。
能再見他一面,確認他安然無恙,便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
「唐安!我好害怕,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柳傾歌放聲大哭,哭的梨花帶雨,哭的撕心裂肺。
懷中軟玉溫香,聽著她細訴相思之苦,讓唐安滿肚子責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只餘下柔情蜜意。
「好了,別擔心了,我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我答應過你會活著回來,就一定會做到。還沒和你生十個八個孩子,我怎麼捨得死呢?」
「誰要和你生那麼多。」柳傾歌破涕為笑,任憑他細心地為自己拭去臉上的淚水,一把握住他的大手,滿臉期許道:「相公,你不知道這些天以來我是怎麼度過的。每日每夜都在為你擔驚受怕,生怕聽到你的噩耗。無論多麼想打聽你的消息,卻什麼也打探不到。傾歌以前從不知道,擔心一個人竟會如此痛苦。答應我,什麼國家大事,什麼高官厚祿,咱們統統不要!你帶我走,咱們找一處杳無人煙的地方,快快活活共度餘生好不好?」
美人恩重,讓唐安大是感激。他微微一笑,有些愧疚道:「傻丫頭,你相公雖然不是什麼大英雄,但起碼是個有擔當的人。若是人人都選擇逃避,誰能讓那些普通百姓過上好日子?如果今天我一走了之,東方遠行成功奪權,對大唐來說便是滅頂之災。到時候別說無數家庭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大唐子民世世代代都受到胡人奴役,這世上再無淨土,到哪裡去找與世無爭的桃花源?」
似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柳傾歌眼中閃過一絲黯然,道:「唉,我早該想到的。你若沒有這份責任與擔當,那便不是傾歌所愛的那個唐安了。相公,傾歌為你而驕傲!」
「我也一樣。」唐安再度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我答應你,等到風波過去,我一定會帶你們遠離紛擾,過上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日子。」
「你們」兩個字似乎給了柳傾歌些許暗示,正閉著眼睛憧憬未來的她猛然從她懷裡掙脫出來,有些羞赧道:「這些日子以來,程姐姐也很擔心你呢。若不是能和她訴說相思之苦,傾歌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唐安聞言,微笑著向巷口望去,和手持寶劍英氣勃勃的大小姐四目一對,想想當初她的任性、她的倔強、她火爆的脾氣,一顆心頓時被溫柔填滿。
程采夕敵不過他深情款款的目光,紅著臉將目光移開,也不知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身旁兩個男人聽:「這傢伙,光天化日摟摟抱抱,成…成何體統!」
聽著女魔頭自欺欺人的話語,饒是眼下氣氛緊張,不戒卻仍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景雲目光灼灼地盯著程采夕的側臉。他從她的臉上看出了開心幸福,也從她話中聽出了言不由衷。
最想得到的東西離自己漸行漸遠,他神色黯然的歎了口氣,知道自此以後,自己一生都不會再感受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