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唐,能稱得上英雄的恐怕不止十人,而能被稱之為「傳奇」的卻只有一個。
大雪山,慕驚鋒。
他武功絕頂,行俠仗義。一襲瀟灑飄逸的白衣,隱然成了他身份的象徵。
十幾年前,他一人一劍前往西域,連挫夏國無數高手而未嘗一敗。一向看不起大唐的鬍子這才發現,原來大唐也有高手而且是一個無人能敵的絕世高手!
為了捍衛夏國的尊嚴,年輕的神武教教主作為夏國武林代表,與慕驚鋒決戰於大沙漠。
可惜,那個倔強的女子辜負了整個夏國的期望,慕驚鋒的不敗神話依然在延續。
自那以後,不甘心失敗的驕傲女子,踏上了漫無止境的挑戰道路。每一次失敗,都會讓她的求勝意志更加堅定;每一道傷痕,都會讓她將那個優雅從容的男人更加深刻地印在腦海裡。
經年以後,她才發現這種為了取勝的堅持已經悄然發生了轉變。
她的心已經不再被武道和教務填滿,她會在閒暇時想到那張臉,偶爾憶起他的一個眼神,都會讓她心滿意足。
很久以後,她才發現這種感情叫「愛」。當她想要懸崖勒馬時,才發現自己的心已經不受控制了。
但是立場不同,注定了二人有緣無分。更為殘忍的是,利益的撕扯,讓他們最終站在了生死相搏的位置上。
兩人最後一次交手,她終於贏了有生以來最值得驕傲的勝利,也是最為痛苦、最讓人生不如死的勝利。
僥倖生還下來的慕驚鋒拒絕了「國師」的頭銜,毅然來到大雪山苦寒之地,一住便是十三年。
而她……背負著叛徒的罵名,將自己囚禁於聖山之上,再未離開神武教半步。
十三年後,一樣的地點,一樣的立場。
凌冰焰怔怔盯著遠方白衣勝雪的身影,宛如回到了曾經的那一天。
宿命輪轉,今時今日的她依然美麗如昔,而他卻老了,只是那挺值得身板,無聲細訴他一如當年般倔強。
真正愛一個人,哪怕對他負心忘情恨得刻骨銘心,卻怎麼也放不下。
她慘笑,忽然感覺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只是一個被命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可憐女人。
無數黑甲叛軍消失了,蒼白的天空消失了,她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眸穿越排排屋舍,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最後一次印在腦海裡。
然後,她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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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守軍,歡聲雷動。
沒有人會忘記住在雪山之巔的那個人,他的出現讓所有人歡呼,讓每一個大唐子民感到驕傲。他們相信他會創造奇跡,就如同十三年前一般。
秦天嘴角帶著一抹笑意,喃喃道:「你終於還是來了……」
程雲鶴杵在原地一動不動,面具之下的臉不知是什麼表情,但微微顫抖的胳膊,卻暗示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慕驚鋒的忽然出現,將大唐守軍喪失的信心再度點燃,每個人都帶著一臉熱切,煥發出了不一樣的光彩,只有兩個人沒有表現出半分喜悅。
唐安和慕絨。
也許全天下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真相。慕驚鋒之所以屹立閣頂,就是為了將凌冰焰支開。他不敢堂堂正正擋在宮門之前,因為僅剩三成功力的他絕不可能是凌冰焰的對手。
他只希望用殘軀拖延時間,為大唐盡最後一份力。
慕絨眼中閃過一絲焦急,往昔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十三年前,他在回大雪山的路上發現了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就如當初發現慕君璃的情景一模一樣。
他將自己帶回了大雪山,哺育自己成人,傳授自己武藝。雖然身負重傷的他大半時間都在藉著雪山寒氣壓制自己的傷勢,可每一次見面,他總會關切地打聽自己的近況。
他不是父親,卻勝似一個父親。
慕絨無法眼睜睜看著如父般的男人在自己眼前死掉,就在所有人滿心期待看到兩大絕頂高手奉獻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之時,她忽然離開了原地,像一隻美麗的白天鵝,展翅朝著半空中那一團鮮艷的紅撲去。
「仙子姐姐!」
唐安大驚失色。他不知道慕絨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看過凌冰焰令人心悸的殺人表演,他知道二女相爭的話,輸的那一個一定是慕絨。
可惜她走的毫無徵兆,等到唐安意識到大事不妙,只能徒勞的伸手一抓。
他抓到了白色的裙角,可決絕的慕絨走的那般迅疾,讓他根本來不及挽留。
「嗤啦」一聲,唐安手中只撕下一截白布。
他臉如死灰,彷彿一件珍貴無比的東西正在離自己遠去。
「仙子姐姐!!!不要啊!!!」
聽著身後撕心裂肺的呼喊聲,慕絨臉上掛著點點笑意。能讓他如此掛懷,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身為一個早就該死於戰亂的女人,能活到現在得到兩個男人的關愛,夠本了!
笑容過後,慕絨臉如寒霜,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驚人的寒意,彷彿大雪山就是她,她就是大雪山!
她不徐不疾的推出一隻手掌,眾人依稀有一種錯覺,彷彿週遭的寒氣都如巨鯨吸水一般朝著那白皙的手掌湧去。直至和紅色的身影近在咫尺,她才全力將掌心送去。
大雪山絕學:雪山截脈!
無聲無息,卻堪比驚雷。
雖然看似平淡無奇,可是發自內心的寒冷,讓眾人無不意識到這輕飄飄的一掌,比方才八人聯手聲勢浩大的一擊更具破壞力!
剛剛踏在灰色房瓦之上的凌冰焰彷彿也意識到了威脅,猛然回過頭來,神色無比凝重。
「這一招還有點樣子,慕驚鋒的徒弟,果然不同尋常。」
說話間,她絲毫不敢怠慢,深深吸了一口氣,同樣一掌印出!
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在屋簷上狠狠撞到了一起!
讓所有人吃驚的是,凌冰焰那一隻連取幾大高手性命的紅色衣袖,竟在白衣女子的掌風之下片片碎裂,露出一截白玉般晶瑩的皓腕!
慕絨一樣好不到哪裡去,白色衣袖如被烈火炙烤一般瞬間消散!
「彭!」
兩掌相印,宛如雪山與火山的碰撞,白衣女人白如雪,紅衣女人紅似焰。
老舊的屋舍似是難以承受這巨大的威勢,堅實的屋頂「嘩啦」一聲轟然塌陷!
以凌冰焰的功力,似是都難以承受一掌之威,「騰騰騰騰騰」一連倒退五步,再借勢縱身一躍,直至踩到第二排屋舍之上才化解了冰冷的寒氣。
塵囂中,慕絨更是不堪,如流星一般飛退而回,狠狠跌在了守軍與叛軍中間的空地上。還沒站起身來,便仰天噴出一大口鮮血。
鮮血點點落白衣,如冬雪紅梅。
「仙子姐姐!」
唐安再也壓抑不住,排眾向著佈滿絆馬索的大街中央跑去。
哪怕知道東方遠行迫不及待地想要幹掉自己,可眼見仙子身受重傷,猶如被人在心裡狠狠紮了一刀一般,疼痛的難以自持。
他三步並兩步衝到慕絨身邊,將像是受傷的白鴿一般的慕絨攬入懷中,輕輕擦拭她嘴角的血跡,焦急道:「你怎麼樣?傷的重不重?」
慕絨看著他眼神中的關切,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微微搖頭道:「我死不了。」
「你這笨丫頭!既然知道那女人已經天下無敵,為什麼還要去送死?你若是死了,我到哪裡再去找一個像你這麼漂亮的師姐?」
「我…還沒答應做你師姐呢。」慕絨微微一笑,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格外駭人。「我師傅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功力大損,絕不會是這女人的對手。我若再不出手,師傅就要死了。」
唐安有些霸道得將她用力一摟,大聲道:「我不管誰會死,反正我不許你死!」
感受到他懷中的溫度,慕絨有些迷醉地閉上眼睛,呢喃道:「那…我盡量活著。」
「唐安,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東方遠行身旁的戰無雙見仇人就在眼前,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情緒,從身旁護衛手中搶過一共一箭,用盡渾身力氣開弓而放!
「叮!」
凌冰焰腳尖一點,一片青瓦恰封住了利箭去路,替唐安二人化解了這志在必得的一箭。
戰無雙滿臉錯愕,扭頭向屋頂看去,責問道:「教主這是何意?」
凌冰焰將不住哆嗦的手藏在身後,生怕旁人看出來自己應付方纔那一擊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般輕鬆。
她看向戰無雙,解釋道:「當日在狄馬城,他二人暗中助本座一回,今日本座相救一次,便不再欠他們什麼了。」
戰無雙心中大定:既是相救一次,那我這第二箭,你們這對狗男女還怎麼躲?
剛想要再度開弓,戰無雙忽然感覺背後風聲陣陣。一身彩色霓裳的蘇媚兒一陣風般從自己眼前掠過,還順手搶走了自己手中的弓箭。
蘇媚兒來到大軍陣前,大聲道:「這是神武教的事,尋常人等不得插手!」
戰無雙怒火中燒,大聲咆哮道:「這是我們大唐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蘇媚兒冷冷瞥他一眼,手中的箭矢用力一擲,如閃電一般倒射而回,擦著戰無雙的臉頰飛過,穩穩插在了車廂之上。
箭尾輕顫,似是在告訴他死亡和他有多接近。
蘇媚兒威脅道:「家事國事天下事,都輪不到死人來操心你想變成死人麼?」
戰無雙雙目赤紅,攥緊拳頭看向身旁的東方遠行,怒道:「大人!」
「哎」東方遠行擺擺手,低聲道:「慕驚鋒和慕絨,這兩個人是大唐的精神支柱。既然有人想要幫咱們率先摧毀守軍的信心,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戰無雙喘著粗氣,滿心憤慨地「哼」了一聲,眼神無比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