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汴京城很冷。:3w.
大街上,最強壯的漢子都裹上了棉襖,兩隻手交錯著插進袖口裡。平日裡勤快的買賣人一想起呵出一口白氣都會凝成冰屑的天氣,無不愁眉苦臉,唯有拉著一車車煤的煤郎子才會眉開眼笑。
但是這一天,滿臉黑灰的煤郎子臉上燦爛的笑容彷彿會傳染。家家戶戶都套上了最保暖的衣服,蜂擁至擁擠的大街。街道上覆著一層潔白的雪衣,頃刻間便被人踩成了黑色的冰屑。
得知大唐內亂,生活在汴京城的每一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他們知道,這裡將會是叛軍的終點。
十三年的安穩日子並沒有讓他們忘記當年那場動亂帶給他們的是什麼:鮮血,屍體,災難,恐懼……
然而,一支從西域歸來的隊伍,卻讓她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他們的名字,叫做復仇者聯盟。為死去的戰友復仇,為遭受苦難的黎民百姓復仇,為傷痕纍纍的大唐復仇。
這支隊伍的出現,為東方遠行平添了許多變數。他在「討逆書」中所羅列的罪狀,最為致命的一點便是朝廷昏庸、奸佞當道,致使西域山河破碎,胡虜長驅直入——守成尚且不足的朝廷,怎麼能夠讓老百姓信任?
但是,一支屬於大唐的部隊在西域呼風喚雨,讓鐵勒第一人莫凌圖顏面掃地,一把火把狄馬城燒了個乾淨,使大唐男兒的屠刀在了夏國的版圖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疤痕。
這般輝煌的戰績,為所有大唐百姓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也狠狠扇了東方遠行一耳光。
放在亂時,東方遠行的理由還能站得住腳;可若是大唐朝廷在努力抗敵,並且取得了足以載入歷史的成績,這時候你東方遠行還要發動戰爭,置國家大義於不顧,那…到底誰才是奸佞?
更何況,這支隊伍的領軍人物還是全京城百姓的老熟人。半年時光,人們驀然發現,那個曾經智計百出的金牌小書僮,已經成為了大唐的脊樑。
西玄門,人頭攢動。
在層層人牆中間,三千匹駿馬分成四列,徐徐穿越城門。隊伍最前方,換上一匹白馬的唐安抬頭挺胸,擺出一副威武的大將軍模樣,心中還在暗暗合計:老子這副尊容,應該夠騷包了吧?
隨著馬蹄踏出門洞,眼前的景象讓他頓時目瞪口呆。
人,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人!
忘記了寒冷的百姓,爆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聲。
在任何一個時代,等待英雄的都是鮮花與掌聲。更為重要的是,在百姓們眼裡,唐安是從他們中間走出去的,是平民百姓的代表。
書院論學頭魁、鹿山詩王、雲頂購物中心大掌櫃、金牌小書僮、大雪山接待使…在這一連串頭銜的後面,如今恐怕又要再加上一個。
征西大將軍!
看著比戎田放大了幾百倍的場面,原本還故意擺出一副冷酷模樣的復仇者聯盟將士感覺到內心都在顫抖。平日裡沉穩慣了的陳不平還好說,李大壯一張闊嘴已然咧到了耳朵根子,常年生活在邊城的季晨頭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場面,激動地渾身發抖。
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守一方水土,保一國平安。而現在,他們從百姓們擁戴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價值,看到了他們用生命所守護的人內心流露出的感激。
他們所做的一切,值了!
看著眼前百姓們流露出的驕傲,唐安臉上明顯有些僵硬的線條逐漸柔和下來。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些人願意捨身成仁,因為或許當所有人都認可一個人的價值,他才會明白人生的意義。
唐安雖然不是軍人,可是現如今,他也是復仇者聯盟的一份子,是奇跡的創造者。自己費盡心機所做的一切,能夠得到百姓的認同和感激,這種感覺讓他心中滿滿的都是溫暖。
他臉帶笑容,和那些忘情呼喊「唐安」二字的百姓們一一招手。一張張鮮活的臉龐是如此的幸福,讓他腦海中一直盤旋著一個聲音:似乎…讓這些可愛的人活得更好,才是軍人真正的意義所在。
沸騰的人群圍堵住了整條大街,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道路,被人群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而通道的盡頭,依稀可以看到身著盛裝的禮儀隊在結陣。
待到三千兵馬離得近的,喜慶的迎賓曲頓時響起,伴著聲聲鼓點,將大街的喧囂推向**。緊接著,一群身著官服的老頭分成兩列,徒步相迎而來。
人們驚訝的發現,這些老傢伙最年輕的恐怕也有五十多歲,哪一個抬出來,都是足以讓京城抖上三抖的重量級人物。而今天,他們似乎放棄了自己的官架子,竟然連外袍都沒穿,只是穿著單薄的官服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他們中間,一身金黃色龍袍的年輕人如同被眾星環繞的月亮,站在百官之前。只是一個挺拔的身姿,已然讓人感受到了無上威嚴。
騎著白馬的唐安心神劇震,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驚動皇上。
「下馬!」
距離儀仗隊尚有百米距離,唐安中氣十足地大喝一聲。三千將士的動作整齊劃一,齊齊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這番近乎賣弄的表現,立刻博得了百姓們經久不息的叫好聲。這樣的反應,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執行力,無愧於百戰之師。也只有這樣的軍人,才能夠讓不可一世的鬍子為之膽寒。
三千人步伐坑間有力,舉手投足之間都能讓人感受到一股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彪悍之氣。許多人看著這支傳奇之師不禁在想:如果大唐的軍隊都能如他們一樣,統一天下還會遠麼?
唐安走在隊伍最前頭,待到和秦天相隔大概五十米的距離,當即頓住步子。他這一停,後面所有人都跟著停下,彷彿他們不再是一個隊伍,而是一個整體。
唐安單膝跪地,拱手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復仇者聯盟的將士盡皆跪地參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幫看熱鬧的老百姓難得見到天子,同樣學著唐安的模樣扣地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遠遠望去,一眼望不到頭的西大街上,人群如同風吹麥子一般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