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放眼望去層層起落的山丘如同著了火的火焰山。
霍勒爾瞇著眼睛,看了看在熱浪中有些扭曲的前。滾燙的空氣炙烤著每一寸肌膚,汗水剛剛擦掉又滾了下來,順著眉毛流進眼睛裡,模糊了視線。
塔黎部是烏孫的一支,此次夏國聯軍侵擾大唐,塔黎部便派出了八千人。不過很可惜,在谷城一戰之中塔黎族有一半人把命留在了那裡,到現在只餘下這可憐的四千人。
四千人對於十五萬大軍來說,根本可以忽略不計,莫凌圖也沒有將這些人納入大軍的打算,而是把他們當成了探前來探,還每天一道軍令催促加快行程。
霍勒爾便是這支倒霉部隊的主帥。
身為貴族,霍勒爾何時受過這等罪?這一趕來對莫凌圖的咒罵就沒停止過。不過罵歸罵,他也知道自己根本無力改變什麼,倒不如把注意力放到那隻大唐殘軍身上。
如果自己真能抓到那位大唐戰神,今後又怎麼會再受莫凌圖的閒氣?
心裡不斷安慰著自己,霍勒爾勒緊韁繩,看著烈日下毫無氣勢可言的部隊,用夏語大聲道:「都提起精神來,給老快點趕!長生天已經給了我們指引,等待你們的是身為塔黎族勇士的光榮,而不是像一群行屍走肉地在這該死的地方瞎晃!」
一旁看似是霍勒爾心腹的精壯漢道:「大人,這裡的天氣過炎熱,很多族人都有中暑脫水的症狀,是不是先找個地方避避暑再走?」
霍勒爾想想也對,平白無故損失了一半人馬,已經有一些不利的流言蜚語飛入他的耳朵裡了。將來回到族中,是好是壞都是人的一張嘴,收買人心還是很有必要的。
霍勒爾點點頭,抬頭望去,見遠處兩斷高崖之間留有一條狹窄的山谷,谷中一片幽暗,恰是最好的避暑之所。
霍勒爾大喜,道:「傳令下去,先到前方的山谷中休息整軍!」
精壯漢皺眉道:「大人,這裡的地勢…似乎不安全,用不用再派人去探探?」
「探個屁!那些唐狗還敢埋伏不成?哈齊,長生天給了你猛虎一樣的身軀,卻是貓一樣的膽量!」霍勒爾怒道。
哈齊誠惶誠恐道:「大人息怒,哈齊這就去傳令!」
霍勒爾這才滿意,道:「先不說剛才已經派人探過了,就算是遇到那群懦夫,我霍勒爾信心把他們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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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這次咱們就把他們一網打盡!」
同樣的話,卻出現在不同的人口中。
看著那只懶懶散散的部隊慢慢靠近,躲在山坡上的大唐將士臉上都帶著一臉不屑。
看看這支部隊鬆鬆垮垮的模樣,這副德行也配得上「軍人」兩個字?敗在這些人手上,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將士們咬著牙,心裡憋著一股邪火,一個個摩拳擦掌。
戰凌雲面無表情地俯瞰下方,道:「唐安,你到老夫身邊,看老夫指揮。」
「我?」唐安指了指自己鼻,見後者點點頭,依言站到了戰凌雲身側,苦笑道:「老將軍,你真看得起我。」
「計策是你想出來的,理應由你督戰。」戰凌雲淡淡道,「戰場風雲變幻,考驗的是主帥的應變能力。用人得當、進退有據,方能一戰功成。今日咱們準備的如此充分,定能讓胡有去無回——陳不平!」
「末將在!」
「石頭都準備好了麼?」
「投擲手都已到位!」
「衝鋒部隊呢?」
「早已經做好了埋伏。」
戰凌雲放心地點點頭,由對唐安道:「那…慕仙呢?」
唐安心領神會,做了一個「哦開」的手勢:「將軍放心,仙已經準備好了。」
「好!」戰凌雲再向下看去,雙目如同兩把利刃,看著那只漂亮的花蝴蝶不知不覺飛入蛛網,嘴角帶著一絲殘忍的弧,大聲道:「殺!」
一聲令下,群情振奮!
「殺!殺!殺!殺!」
四面八方的呼喊聲同時響起,如野獸般的咆哮聲響徹雲霄,整個山谷間四處迴盪著不絕於耳的怒吼。
正享受片刻清涼的霍勒爾渾身一震,面帶驚恐地抬頭望去,頓時大驚失色。
唐軍,漫山遍野的唐軍!
「撤!」
霍勒爾近乎本能地大喝一聲,想要帶領部隊沿撤出這片死亡峽谷。外面的空氣雖然炎熱,可是此刻他卻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死亡,距離自己如此接近!
然而,在他踏入山谷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遲了。
幾塊巨石從天而降,將那狹窄的入口死死的堵住,帶起漫天塵土。
霍勒爾臉上一片慘白,抬頭望向一線天空中密佈的人影,直感覺這天都變了顏色。
不過能做到這個位置,證明霍勒爾絕不是有勇無謀的蠢貨。他當即拔出刀來,臉上帶著一抹決絕,對著如無頭蒼蠅一般的屬下大聲道:「塔黎族的勇士們!跟我殺出去!」
「想走?」戰凌雲如青松般站的筆直,乾枯的右手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輕輕揮下:「投石!」
一旁的陳不平心領神會,用一截樹枝配上從衣服上扯下的破布,便算是戰旗了。
將士們見打出了旗語,當即將對在身旁如小山一般的石塊拾了起來。一個黑面壯漢赤紅著雙眼,想想慘死的袍澤,大喝一聲:「替我問候你老娘!」
說完,搬起臉盆大小的褐色石塊,用盡渾身力氣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們是大唐的鐵血之師,哪怕沒有弓箭,沒有鎧甲,也不能抹殺他們的氣勢。沒有武器,他們有石頭,沒有石頭,他們還有拳頭!
山谷之上,密密麻麻的石塊帶著熊熊怒火,像暴雨一樣傾盆而下。
「噗!」
拳頭大小的石塊砸在了一個胡的腦門上,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鬧僵頓時噴灑而出,倒霉的胡了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這只是開始而已。
夏國士兵見如蝗蟲過境般的石雨,嚇得抱頭鼠竄。一時間,慘叫聲、呻吟聲、哭號聲四起,匯聚成了山谷間的死亡樂章。石頭砸在他們的頭上、身上,一朵朵鮮紅色的花朵怒放,一個個腦袋像是被砸碎的雞蛋一般爆裂,繪成了一幅慘絕人寰的淒美畫卷。
殘忍麼?不。
用鮮血犯下的罪孽,只有用鮮血才能洗得清!
「殺!殺!殺!」
憤怒的狂吼聲不覺,大唐將士把對胡的恨、把對亡友的懷念,全部寄托在了手中的石塊當中。青筋凸起的胳膊機械的掄起,放下,再掄起,彷彿永遠都不會疲倦一樣。
一個個居高臨下的唐人的身影,變成了塔黎部勇士的噩夢,或許也是他們這一輩最後見到的畫面。
鮮血很快染紅了大地,整整四千人,卜一接觸就潰不成群。一個個身軀倒了下去,一條條生命流逝,曾經不可一世的勇士部族,此刻卻變成了在蛛網上掙扎的蝴蝶,拼盡全力,卻徒勞無功。
霍勒爾的心在滴血,他知道他的部隊完了,自己也完了。
背後是被堵死的入口,頭頂是漫天的唐軍,只餘下唯一的通道——那將是他最後的機會。
「衝過去,跟我衝過去!」霍勒爾聲嘶力竭的怒喊道。
石塊雖然多,卻也有扔光的一顆。當最後一顆石頭扔下去,見下方還有許多胡一瘸一拐地向山谷另一端逃竄,崖上的唐軍大聲喝罵,大呼不痛快。
「他們以為這就是結束麼?」戰凌雲帶著一絲殘忍的微笑,「那這位主帥,也未免把老夫想的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