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沒讓車伕啟程,而是掀開簾子,嚴肅地看著正向馬車走來的冷婉和冷華軒,冷華軒觸到錦娘研究的目光,不由低了頭去,不與錦娘對禮,卻是靠著長袖的掩護,悄悄牽了冷婉的手,此時的他,突然很怕冷婉會反悔,反心軟而捨不得父母,他要給她信心和力量。
冷婉也是不敢與錦娘對視,心中又為著要背離父母而痛苦著,但冷華軒厚實而溫暖的手堅定地握住她時,那一絲的猶豫和動搖便消散怠盡,父母還有大哥和大姐幾個,就算少了自己也沒關係的,但是,冷華軒只有她了,父母雙亡,孤獨寂寞,這讓她心疼,讓她更不捨,已經決定了要一輩子陪著他,就不能反悔。
「婉妹,快上車,出來也有不少時候了,一會寧王到我府裡要人可不得了了。」錦娘語氣有些冰冷地說道。
冷婉悄悄地掙開了手,安撫地看了冷華軒一眼,冷華軒對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鬆開了她,柔聲說道:「保重!」
冷婉聽得微怔,不解地看著他,他笑容不減,眼裡是一派堅定和鼓勵之色,冷婉也笑了,對他揮了揮手,上了馬車。
馬車先將冷婉送回寧王府,落霞卻是不肯回自家去,非要鬧著到簡親王府住,說是好久沒有看望表姐上官枚了,也想念揚哥兒,錦娘知她心情不好,也喜歡她的性子,便使了人去她家裡報個信,與落霞一起回了府。
第二日,錦娘便帶著揚哥兒一起去了宮裡,皇太子原是在上書房裡上學呢,一聽說揚哥兒來了,便心不在焉起來,太傅問他好幾個問題他都答得不對題,老太傅最是古板,斥責太子不用心聽講,不尊師長,學業無長進等等諸於此類的話,打了太子陪讀幾手板,皇太子不過三歲多點,哪裡聽得懂那些,看平日的小夥伴被打,傷心得眼淚直掉,結果又被太傅罵成婦人之仁,御下不嚴,無明君之堅毅,太子不敢回嘴,只好老實地聽著,陪讀也不過是五歲的小男孩子,被打後哭得稀里嘩啦,太子忍不住,也跟著大哭了起來,一時上書房裡哭聲震天,皇上在隔壁養心殿正與大臣們一起議事,其中便有簡親王冷華庭,被鬧得實在議不下去了,只好帶了冷華庭一起來看。
太子見了皇上倒是不敢再出聲,也不敢看皇上,只是抽著鼻子可憐兮兮地看著冷華庭。
冷華庭看著就好笑,便哄著太子說了原由,一聽太子是因著自家那小子進宮而不願聽講,不由哭笑不得,揚哥兒不過一歲多,可偏生太子什麼都喜歡聽他的,還老欺負太子,太子不但不惱,還最喜歡跟他玩,也不知道自家那小子有什麼吸引力,不過,兒子有本事,做爹爹的自然是得意得很的,臉上正帶著自得的笑,皇上在一旁便不樂意了,瞪了他一眼道:「小庭,我小時候也最喜歡你呢?因為你又乖又漂亮,還最喜歡牽著我的衣服……」
「皇上……太子殿下仁厚知禮,臣子太過玩劣,比太子殿下可是差太多了。」老生常談啊,偏生卻又對冷華庭很有用,由其是老太傅聽了疑惑地看向他時,他便更不敢讓皇上將那話頭繼續下去,忙老實地,心不甘情不願的貶了自家兒子一句。
皇上便在鼻間哼一聲,牽了自已兒子手道:「走,跟父皇一起去看揚哥兒去。」
坤寧宮裡,錦娘正偏坐在椅子上與皇后說著冷婉和落霞的事,「娘娘,華軒也快二十了,與婉郡主也早有婚約,卻是因著家庭變故而耽誤了婚期,如今兩個又有了些小矛盾,小誤會,明明兩情相悅,卻因面子問題而蹉跎,臣婦看著都急呢。」
「是這樣麼?先前我也是聽寧王妃說起過,莫說婉郡主還真是個好女子,癡情又堅貞,弟妹,我聽說你最近喜歡上了做媒,不會也是想讓我……」皇后斜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錦娘,錦娘臉微微一紅,忍不住微嘟了嘴道:「唉,臣婦不也是想讓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麼?娘娘最是心仁,您一定會幫臣婦的,對吧。」
皇娘聽了笑得眼都瞇了,指著錦娘罵道:「你少來唬弄我,以前你家揚哥兒壞,我還以為是學的小庭的,如今總算明白了,你也差不到哪裡去,你呀,肯定是在中間搓合了好久,都沒成效,便想了最後一轍,讓我做惡人,強壓了他們成親,對吧。」
錦娘聽得一臉黑線,皇后娘娘也太過抬舉自己了,自己哪有自家那小小子腹黑啊,一半都沒學到呢,不過,皇后的消息也是靈得很,自已方纔那番話原有些欲蓋彌彰的,她竟然就看出來了。
「這哪裡是做惡人,成就一段婚姻,那可是勝過修行十年的功德呢,娘娘,您可是有大智慧的人,又宅心仁厚,肯定不想看到一對有情男女勞燕分飛吧。」錦娘狡黠地眨了眨眼說道。
揚哥兒自跟他娘時屋後就沒消停過,錦娘將他一放下地,他便有模有樣的給皇后娘娘行了一禮,也不等皇后娘娘說什麼,便自行在屋裡轉圈兒找東西。
一邊的宮人看著奇怪,問他:「世子爺,你找什麼呢?」
「小妹妹,揚哥兒的小妹妹,不對,是小媳婦,大姐姐,你好好美哦,你一定知道小媳婦在哪裡吧。」揚哥兒找了幾個圈也沒看到搖藍,更沒看到搖藍裡的小公主,便揚著好看又討好的笑,非常可愛的對宮人說道。
那宮女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揚哥兒長得又胖又漂亮,可愛得不得了,她一見便喜歡,這會子見這孩子嘴好甜,便逗她:「你這麼小哪裡來的小媳婦,這可是皇宮哦,說錯話是會被打屁屁的哦。」
揚哥兒一聽瞪大了眼睛,首先便看向他娘親,一臉戒備的將手反到身後護住自己的小屁屁,結果他娘正與皇后娘娘正聊著天,無暇顧及他,便長吁了一口氣,走到小宮女面前,扯了扯她的裙子,示意彎下腰來。
小宮女笑著彎了腰,揚哥兒便用小手護住她的耳朵,「大姐姐,你真的是好美聽,比揚哥兒……的小媳婦還美,你帶揚哥兒去看小媳婦……哦,小公主好不。」說著,也不等宮女回答,便叭唧一下,在小宮女臉上猛親了一口。
那邊皇上也聽到了揚哥兒的話,她原就知道皇上的心意,便暗暗對那宮女遞了個眼神,宮女會意,笑著抱起揚哥兒去了公主住的偏殿。
「讓我下旨也不是有可以啊,不過,你就要欠我一個人情哦。」皇后笑著看揚哥兒被宮女牽了出去,卻是一改往日的端莊沉靜,眨著眼對錦娘道。
錦娘一聽便覺得頭痛,皇后娘娘其實一點也不好對付啊,不知道又要打什麼歪主意了,每次她都能提出奇奇怪怪的條件讓自己完成,有時,還真的很麻煩呢。
「娘娘,你……有什麼要求,不防現在就告訴臣婦,也讓臣婦好有個思想準備吧。」錦娘苦著臉說道。
「現在還沒想起來,等想到了再告訴你吧。」皇后掩嘴而笑,卻是半挑了眉,一副將來要讓你吃憋的樣子。
兩人正說著,偏殿裡便傳來揚哥兒的哭聲,錦娘不由詫異,自家兒子可從來都人弄哭過,一般他都把哭作為武哭用的,今兒這是怎麼了?這是要哭給誰看?
皇后也覺得奇怪,納悶道:「揚哥兒也有被人欺負的時候?不會吧。」一臉的不相信。
錦娘也覺得奇怪了,見皇上起了身,自己也忙跟了出去,她一點也沒為自家兒子擔心和心疼,只是想去看熱鬧而已。
到了偏殿,揚哥兒正眼淚汪汪的嚎著,左手捂著自己的左臉,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宮人一看皇后和簡親王妃都來了,嚇得跪了下去,也不等皇后開問,忙道:「奴婢該死,奴婢沒也看好小世子,害小世子受了傷,請娘娘和王妃責罰。」
皇后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錦娘便去扯揚哥兒的手,看他的臉究竟傷得怎麼樣了,結果一看,臉也有些黑,揚哥兒白瓷般的小胖臉上有幾個指印,深的處都露了血絲,不由轉了頭,冷冷地看著那宮女。
「奴婢該死,小世子臉上的傷是……公主殿下抓傷的。」宮女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皇后聽得更不信了,但仔細看揚哥兒臉上的傷,那指印還真是細小得很呢,不由扳了小公主了手指看,果然,她小小的指甲還真有點長呢。
揚藍裡,長公主殿下正瞪著烏溜的大眼睛手奇地看著皇后,小手指正啜在嘴裡吸著,皇后娘娘看著便學得好笑,公主還只有三個月大,怎麼就會抓了揚哥兒的臉呢。
問宮女才明白,原來揚哥兒一進來,便直撲到小公主的搖藍邊,看護公主的嬤嬤也知道皇上與簡親王爺的關係親厚,小公主了生下來,便有人傳,揚哥兒會是將來的附馬爺,便沒怎麼管揚哥兒,只是在一邊小心的看著,任揚哥兒逗著小公主。
小公主原是在睡,揚哥兒一來,便嘰嘰歪歪的跟小公主說話,「小妹妹,我來看你了哦,我還給你帶了糖果果來了哦,你要不要吃呢?」說著,小手便在身上掏,還真讓他找出一粒糖果來,捏著便要喂小公主,但小公主太小,哪裡能吃糖,而且,小公主睡得正香,被他吵了瞌睡,睜開眼就要哭的,但睜眼一看揚哥兒那伸進來的大腦袋,也不哭了,伸了爪子便向那張離得太近的小胖臉撓去。
結果,想要喂糖討好自家小媳婦的揚哥兒便毫無形像的大哭了起來。
皇后聽了一點面子也不給揚哥兒的哈哈大笑,揚哥兒哭得更凶了,抽噎著對皇后道:「皇伯娘,揚哥兒要變醜了,嗚嗚,不要啊,我要比爹爹美,我不要變醜啊。」
「臭小子,男子汗變醜一點有什麼關係。」錦娘無奈地就拿手指戳揚哥兒的腦袋。
「不要嘛,娘親說,爹爹丑了就不要爹爹,那揚哥兒丑了,小公主也不會要揚哥兒的,嗚嗚,我要小媳婦。」
錦娘聽得只差沒有摀住兒子的嘴了,皇后聽了果然笑得更厲害了,「啊,我說小庭為啥總是那樣漂亮啊,原來是怕弟媳不要他了哦,也不知道他每日裡用了些什麼香露,怎麼就比女人的皮膚還要白淨呢?」
錦娘聽得心都要提起來了,這話若是傳到自家那彆扭相公耳朵裡,指不定又會怎麼治自己,他可是最不願意人家說他男生女相的,兒子啊,你今兒可是來害我的麼?
果然皇后話音未落,外面便傳來皇上爽朗的笑聲:「啊,小庭啊,你就告訴你皇嫂吧,平日裡,都是用的什麼香露呢?是不是弟妹專門為你調製了啊?你可不能藏私哦。」
冷華庭有臉黑如了鍋底,當著皇上的面又不能發作,只在殿外就拿眼瞪某個縮著腦袋的小女人。
揚哥兒一抬頭,看到自家爹爹進來了,仰著小臉便想要告狀,卻見爹爹的臉好黑,不由瞥了嘴,老實的沒有做聲,只是撲到皇上腳前,揚著受傷的小臉給皇上看,「皇伯伯,揚哥兒變醜了沒?」
皇上彎腰將他抱起,親了他一口道:「沒有,咱們揚哥兒可是第一小美男哦。」
揚哥兒立即綻了個大大的笑臉,抱著皇上親了一口道:「啊,皇伯伯好香哦,皇伯伯也擦了香露麼?皇伯伯比爹爹香多了,爹爹的臉臭臭的,好黑哦。」
皇上立即聽得一臉黑線,他嚴重懷疑,這小子在為他爹爹打報不平,幫他爹爹報復自已呢,自已臉上哪裡香了?這小子分明就是空口說白話呢。
不過,某人的臉臭臉這會子倒是緩和多了,看自家兒子的眼神都溫柔了一些。
皇太子原是在抽泣著,一看揚哥兒在嚎,倒是止了哭,這會子看揚哥兒被皇上抱著,好生羨慕,父皇都好久沒有抱過自己了呢,不由抬了頭,眼巴巴地看著揚哥兒。
揚哥兒身子一扭,忘了臉上的傷,從皇上身上扭了下來,牽了皇太子的手道:「乾哥哥,你為什麼也哭了?也是被小妹妹抓了麼?」
太子想起被太傅罵的事,眼睛又紅了,但當著皇上的面,他不敢再哭,只是緊咬著牙,大力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