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聽著也是心裡一陣陣地發緊,看向玉娘的眼神有了一絲憐憫,玉娘若是安份一點,好生生個孩子出來,老實地在王府裡帶著,安逸的日子還是有過的,怕只怕她不會安份啊。
「你今兒真的要回門子?」錦娘不確定地問,她實在是不想跟玉娘現坐一輛馬車,而且,相公也不待見玉娘,一會子他下了朝,知道玉娘要跟著一起回去,肯定會擺臉子的。
「是啊,姐姐如今也是太害怕了,挺著個肚子又不方便,跟著你們一起回去,安全一些。」玉娘笑著捏了塊桌上果品盤裡的點心,放到嘴裡吃著,說得理所當然。
「今兒去今兒回,你這身子可受不得顛頗,我看,你還是等生了再回吧,母親和老太太那裡我會幫你說說的,你要真害怕,一會子我跟父王說說,讓他多派些人手護著你就是。」錦娘說得輕軟溫和,但那意思卻很明白——我不想與你一起回門。
玉娘聽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錦娘,半挑了眉道:「馬車駕慢些就是,娘親時日不多了,我想見她最後一面呢,哼,妹夫還沒回麼?其實,我也可以幫他作證的。」
後面半句話說的錦娘眉頭微跳,玉娘什麼意思?她要作什麼證?
正思慮著,外面鳳喜急急地跑了進來,也來不急行禮,衝口就道:「夫人,二夫人可在?宗人府來人了,說是要請二夫人上堂作證呢。」
玉娘聽了拍了拍手,施施然站了起來,對著錦娘綻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和氣地說道:「四妹妹,怎麼著咱們也是親姐妹,將來姐姐無依無靠時,你可要多幫襯幫襯姐姐啊。」
說著,扶了紅兒的肩,轉身離去,她的話說得辛酸,可是轉身那一瞬,錦娘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滑過一的絲得意,心下更是奇怪了起來,卻更是加了一份戒備,玉娘可不是個善茬,一會子她回來,怎麼都不要跟她一輛馬車,她愛回不回,只肖別跟自己一路就行了。
卻說冷華庭,一大早便與王爺一起上了朝,他仍是坐在輪椅上,撫摸著坐了近七年的輪椅,心裡有無限感慨,想起錦娘曾戲笑他,總坐著輪椅上不肯站起來,分明就是偷懶,一想到這話,他就忍不住嘴角彎起,想著今天就要與皇上的對抗,他微微感覺有絲興奮和期待。
朝堂之上,眾大臣已然列隊整齊,但皇上卻還未來,皇上很少晚到,大殿之上噤若寒蟬,無一個竊竊私語。
太子站在眾大臣之首,眉頭緊鎖,看起來有絲疲憊,當他轉眸看到神情氣爽的冷華庭坐在輪椅上,班列在央集令大臣裕親王身後時,太子劍眉微挑,瞪了冷華庭一眼。
這廝可輕鬆了,卻是害得自己一夜沒睡,……當夜太子便夜審了冷華堂,但他死活什麼也不說,只說要見上官枚,讓太子心中好不懊惱,回到宮裡,太子妃正帶著皇長孫在屋裡等他,這讓太子好生奇怪,問道:「愛妃怎麼還沒睡呢?」
太子妃抱著皇長孫起身要行禮,太子忙揮了揮手,示意她免了,自己接過皇長孫,拍著他的小臉道:「乾兒怎麼也沒睡,也是等爹爹麼?」
皇長孫一歲多,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他早就困頓迷糊了,但今兒娘親說,要等爹爹回來才能睡,所以,他就硬撐著。
見太子問他,他很乖巧地指了指太子妃,頭附到太子的耳朵前,肉乎乎的小手扒著太子的耳朵道:「娘親哭哭,乾兒陪陪,不睡。」
太子聽了心頭一暖,轉臉親了皇長孫一下,哄著他道:「嗯,爹爹回了,娘親就不會哭了,乾兒乖,跟著奶嬤去睡覺吧。」
太子自從江南回來以後,對皇長孫就與以前大不一樣了,按說,歷來男人便是抱孫不抱子,以前太子是很少親近乾兒的,但從江南回後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有事沒事便會抱著乾兒親熱一陣子,這讓太子妃很是欣慰,不管太子對自己的感情如何,他能寵愛乾兒,對太子妃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訊息,也更增添了她在太子府裡的份位。
皇長孫被嬤嬤抱下去之後,太子對太子妃道:「愛妃也去睡吧,明兒孤還要早朝呢。」
「殿下,臣妾有話要講。」太子妃忙起身拉住太子的衣袖,眼中淚水盈盈,太子看得心一驚,回了身扶住她道:「愛妃何事如此傷心?」
「小枚她……她搬回娘家了。」太子妃聲音哽噎,原本雍容美麗的俏臉上如梨花帶雨。
太子怔了怔,上官枚的事情他確實有些無奈,卻不知道要如何處置,原本還想包容一下冷華堂,但一是他的行為太令人髮指,而且,從這幾個月的調查來看,他很可能是冷二的兒子,且他與冷華軒不同的是,他與冷二走得很近,以往關係便勝過親生父子,而今更是有可能還與冷二勾連著,那就不是一個小小的殺母弒父的罪名了,而是有叛國之嫌,就這一點,便絕不能容他。
這二嘛,自己如今最大的倚仗就是小庭夫婦,小庭對冷華堂的恨使得太子不得不放棄對小枚的憐憫之心,他可不想如皇上一般,既想要用人,又不信人,導致所有人戰戰兢兢的同時,也難以絕對的忠心,就算是帝王與臣子之間,相互的信任也是很重要的,人與人,總是你敬我一尺,我才會敬你一丈,將心比心,以誠換誠,才會獲得最多的人心。
這是太子與錦娘在那暗道裡呆了幾個時辰後,想通的一件事情,而這幾個月,他將之付儲於實際,果然收穫很大。
「她……知道了些什麼?」太子狁豫著問道,按如今的禮儀和規矩,媳婦回門子一是要得到夫家的同意,便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在娘家過夜的,小枚似乎並未與簡親王妃打招呼使回了娘家,而且,是打算長住的架式,那定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了。
他不由也為那個可憐的女子可惜了起來,好好的郡主之尊,卻嫁了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小枚若知道了真相,怕是會痛不欲生吧。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她好像都知道了,只是不肯說,一味在家裡哭,爹和娘都急白頭了,不知道要拿她怎麼辦。」太子妃伏在太子懷裡,嚶嚶哭了起來,向來強勢的她,也不知道要將自己的妹妹怎麼辦了,妹妹似乎對妹夫已經死了心,不想再回婆家了,但這樣不明不白的,可真不是個事啊。
「嗯,這事孤知道了,你明兒招小枚進宮來,問問她究竟有何打算,只要不過份,孤會盡力幫她的。」太子拍了拍太子妃的背,沉吟著說道。
「皇上駕到——」一聲尖銳的唱諾將太子自沉思中驚醒,他忙與眾大臣一同給皇上行叩拜大禮。
「眾卿平身!」皇上的精神似乎也不太好,邊關傳來消息的日益緊急,南下的商隊卻音信全無,莫不是在海上遇了風暴,出了事吧,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如今大軍消耗很大,戰爭還沒起,糧草軍響就有點難以為繼了,皇上為這事快愁白了頭,正好那日庭議之事還未下旨,今日非要定下了不可。
抬眼朝殿中巡視一遍,卻未見冷華堂上朝,皇上的眉頭不由皺了皺,看向裕親王,裕親王的臉色也有些焦急,皇上的臉便沉了下來,朗聲問道:「今兒可有人請假,怎麼有人無故不上朝?吏部可曾點卯?」
吏部尚書聽得一頭冷汗,躬身回道:「回皇上,老臣已讓下屬點了卯,只戶侍朗冷大人一人未到,未有請假。」
皇上聽了點了點頭,心中很是不喜,一旁的太監便大聲唱諾:「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冷華庭聽了推著輪椅出列,手一抬,向皇上行了一禮,恭敬地說道:「稟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上臉含微笑道:「愛卿請講。」皇上對冷華庭還是很欣賞的,忌憚歸忌憚,這個人是人才,用是非用不可的,所以,對冷華庭的態度還算親切。
「臣請皇上將簡親王世子之位授予臣。」冷華庭聲音清朗,鏗鏘有力。
皇上一聽眉頭皺得更高了,這小子彆扭出了名,但也不能總在一件事上糾結吧,上次自己還算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了,今天不識時務,又提了出來。
他正要說話,一旁的張太師便道:「冷大人,你也太不講道理了一些,先前皇上就這個問題已經很耐心地回答過你了,今兒又提起來,莫非大人以為朝堂之上是你來玩耍兒戲的地方麼?」
皇上聽得甚慰,張太師為官多年,很得他的心意,往往他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張太師便能揣摸得很清楚,能從旁協助,免去自己很多不好開口的麻煩。
冷華庭微微一笑,斜了眼睨著老太師道:「請問太師,下官何時不講道理了?下官的話還未完,您老就截了去,這朝堂之上還有皇上,還有太子殿下在,您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些?可有將皇上和太子放在眼裡?」
張太師聽得一噤,他還從來沒有被一個小輩如此搶白過,一時氣急,臉都紅了,一口氣沒緩過勁來,血流直往上升,鼓著腮瞪著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子在一旁就聽得好笑,對著冷華庭微眨了眨眼,這個張太師,向來以老賣老,私下又喜歡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太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但是皇上看重他父子,太子也沒有辦法,一直便忍著,如今聽小庭斥他,心中便覺得很是爽快。
皇上皺了眉,耐心地對冷華庭道:「老太師說的並沒有錯,昨日朕已然與你說明這件事了,愛卿就不要在此事上執著了,你有才華朕知道,只要你好好為朝庭出力,你的前程一定似錦,你又何須在意一個小小的世子之位呢?」
「臣,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冷華庭笑著對皇上道:「皇上當日回復臣三個條件,其一,臣身無殘疾,承襲世子之位不會丟了皇家的顏面,其二,現在位世子不是簡親王之親生兒子,那便不得承繼爵位,世子之位自然要易人而居。其三,現在位世子德行敗壞,殺父弒母,那更是要以律法嚴懲,當日,列位臣工全都聽到,皇上,不知臣可有妄言?」冷華庭淡笑著說道。
皇上聽得一怔,看冷華庭的樣子很是自信,似乎胸有成竹,難道……那世子冷華堂的身份真的……咳,就算身份不行,也不會殺父弒母吧,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錦,便是十惡不赦的罪行啊。
「愛卿,口說無憑,你可拿出證據來才是,當堂污辱朝庭命官,皇室宗親,那也是要犯下污蔑之罪的。」皇上實在不相信,不過一夜之間,不會就出現如此大的變故吧。
「自然是有確實的證據的,臣既然敢當庭揭發,那便是做好了承擔後果之準備的。」冷華庭仍是一派輕鬆寫意的樣子,語氣卻是一點也不放讓。
「王侄,空口白牙的說半天,你倒是真拿出證據來啊,看你還坐在這輪椅之上,你那殘廢的的雙腿不會一夜之間便痊癒了吧。」裕親王嘲諷地斜睨著冷華庭說道。
「是啊,一夜之間治好殘腿,自然是很難的,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啊,或許,上天覺得我的腿殘得冤,使了個仙人下來,幫我治好了也說不定呢,不過,王叔,若是您哪一天也殘了腿,估計要治好就難了,因為仙人對那品行不端,德行有虧之人是不會施以援手的。」
冷華庭一點也不介意裕親王的刻薄,冷笑著推著輪椅在裕親王身邊轉了一圈,歪著頭上下打量著裕親王那修長的雙腿,眼裡露出一絲憐憫之色,似乎裕親王的腿明天就會殘廢了似的。
裕親王被他看得毛骨聳然,更是被他氣得臉都綠了,拿了手裡的那塊白玉斛就要敲冷華庭的頭,冷華庭伸出白晰又修條的兩指,輕輕的夾住玉斛,淡笑道:「王叔,冷靜,此處不是你裕親王府,此乃大殿之上,皇上高坐在堂呢,冷靜,可別像老太師一般氣得偏攤了就不好了。」
那邊張老太師氣才消散些,聽他又在咒自己,一口氣又沒提上來,整個人便往搖搖晃晃了起來,一旁的寧王爺忙扶住他,對冷華庭斥道:「冷大人,你也太過放肆了,老大人德高望重,你卻一再的咒罵他,太過無禮了。你簡親王府的家教就是如此這般麼?」
「簡親王府的家教如何由不得寧王爺來指責,簡親王府再如何,也沒有出那**童男,嫖賭惡霸,無惡不作的子弟。」冷華庭反唇相譏,毫不給寧王爺半點臉面,雙眸犀利如冰刀般射向寧王。
皇上看這局勢越鬧越不像話,一會子會成了群臣共鬥冷華庭一人的場面,那樣便會一件實事也辦不了的。
只是這小子今天卻是比平日更加囂張無忌,只怕手裡確實有些證據,所以,才會如此大膽放肆,不過,若真是如此,那冷華堂怕也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護著也無用……只是可惜了他那麼有利的身份,有他鉗製冷華庭那是最佳的人選啊,且讓他先拿出證據來,看過之後再作打算,證據有沒有用還是兩說呢。
「華庭愛卿,朕是守信之人,你若真有確實的證據不妨拿出來大家看,就不要再與這些長輩們呈口舌之爭了。」
「是,皇上,臣有既有人證又有物證,這人證嘛,便是當朝太子殿下,還有工部侍郎白晟羽,他們昨夜親耳所聞親眼所見的事實,不知皇上和列位大臣可相信否?。」冷華庭對皇上躬身行了一禮道。
皇上聽得怔住,不由看向太子,太子臉上浮出一抹苦笑,卻是對皇上一躬身道:「回父皇,兒臣昨夜與白晟羽白大人去簡親王府喝酒聊天,不小心看到一樁駭人聽聞的事情,昨晚處理此事到深夜,故而沒來得及報給父皇,請父皇見諒。」
皇上嘴角微微抽抽,陰冷地看著太子,是來不及麼?哼,不過是想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罷了,太子如今……膽子也越發的大了啊,小動作不斷,當自己不知道呢。
「哦,不知道太子殿下昨夜究竟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呢?」方纔那流著汗出列報為數的吏部老尚書卻是一臉八卦地問道。
太子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道:「此事確實可憐,堂堂簡親王世子竟然為私利親手下毒殺害自己生母,手段惡劣得令人髮指。」說著又對皇上一拱手道:「父皇,兒臣無勇,極力救助之下還是他得了手,如今簡親王側妃劉氏已然昏迷,就如當初簡親王叔所中之毒如出一轍,如今已著劉醫正去救治了,也不知還能不能救醒。」
皇上聽得身子一震,太陽穴猛跳,看向太子的眼神更加銳利陰冷,晌他才沉聲道:「兇犯人呢,可有捉拿?」
「兇犯就在殿外,父皇可要現在就提審?」太子仍是拱手躬身回道。
「帶上殿來吧。」皇上覺得整個人都有些虛軟,一揮手,對太子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群臣都看著呢,那麼多雙眼睛裡含著各種複雜的情緒,若不當庭明審,也很難平息服眾,皇上向來是以明君形像示人的,最怕人家說他渾潰無道,所以,就算再不願意,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審了。
一時被綑得五花大綁的冷華堂被拖進了大殿之上,裕親王一見之下,神魂驚蕩,這還是當初那個溫潤清朗的少年世子麼?一夜之間竟似變了一個人一樣,渾身抽縮成了一團,四肢不停在顫抖,可見何其痛苦,一見便知,那是簡親王常用的分莇錯骨的手法,簡親王……心還真狠呢,而冷華堂那張原本俊朗的臉此時也浮腫著,嘴唇緊抿,雙眉緊皺,有細看,差一點認不出來。
裕親王的心一陣抽痛,下意識地就要去扶他的頭,手伸到半空中,看到冷華堂的緊閉的眼睛驟睜開,那眸光如狼似鷹,看得裕親王心頭一緊,手又縮了回去,直起身來,將作若無其事的看了簡親王一眼。
簡親王憤怒地看向他,眼裡都能噴得出火來,裕親王見了反倒高興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只是那緊握成拳的雙手還是洩露了他此時緊張的心情。
「太子,此人可是當場捉拿的?」皇上看了地上的冷華堂一眼,心裡更是憤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問太子道。
「回父皇,確實如此,兒臣與白晟羽白大人還有兒臣的護衛幾個全都聽見了這廝與他生母的對話,此人先是令張太師的外孫女,孫老相爺的孫女去給他的親娘下毒,結果,被那孫氏識破,打翻了毒藥,他便自行動手,被兒臣幾個當場捉住,最可恨的是,他身上也有西涼人的毒藥,和逃跑用的煙彈,與冷二所用伎倆如出一轍,父皇,此賊可能通敵敵國,又喪心病狂,一定要嚴懲。」太子從容地對皇上說道。
裕親王聽了不由跺腳,真是愚蠢之極啊,殺個人,用得著自己動手麼?就算自己要動手,也得換個時間吧,明擺著就是個局,等他去鑽的,他竟然就鑽了,那個愚蠢的女人,早就該死了,到死還要害她自己的兒子,賤人教了來的,果然是賤種,怎麼也學不乖的。
只是罵歸罵,心裡卻在尋思著要如何救他一救才好,畢竟骨肉相連,這小子與自己倒有幾分相似的,冷二又一直不承認這小子是他的種,保不齊,這小子就是自己的兒子呢。
「冷華堂,對太子方纔所言,你有何話講?」皇上問地上的冷華堂,太子說他可能與西涼有勾連,這讓皇上心中一凜,心態與方才就完全不同的,他如今被西涼人弄得焦頭爛額的,正是有氣無年撒的時候,就抓住了這個西涼間諜,叫他如何不惱恨?
過去冷二便是皇上很為信任的臣子,沒想到,竟然也是賣國賊,讓皇上覺得自己被人耍了一般,如今再到冷華堂,他便是新仇舊恨全都系到冷華堂一人身上,巴不得真治他一個凌遲處死之罪才好。
「皇上,臣……冤枉,他們設計陷害臣,他們污臣的出身,臣只是與母親吵嘴而已,臣並沒有殺母,臣之生母究竟是何原意暈迷,臣還想弄清楚呢。」冷華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方才裕親王那一眼,讓他又有了生的希望,於是,原本等死的心又復活了,便不要臉的狡辨著,逃得一出是一出。
「你根本便不是我父簡親王的兒子,你母親在進王府時,便生了你,但她同時與幾個男人有染,卻用齷齪的手段欺騙我父王,將你硬栽到我父王身上,母子真是無恥到了極致了。」冷華庭冷冷地看著冷華堂道。
太子和一干人等全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這廝還可以空口說白話,嚴辭抵賴,他的臉皮也太厚了些吧。
「你根本就沒有證據,有本事,你不要夥同那些人一同來害我,拿了證據來說話。」冷華堂吐了一口血水,獰睜著眼睛說道。
「證據當然是有的。」冷華庭自懷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據遞給一旁的太監,太監再雙手呈給皇上。
皇上看完後,臉都黑了,他有些無奈地看向簡親王,柔聲道:「簡親王,你……唉,不要太過難受了。」
簡親王臉色很平靜,對皇上一輯道:「臣無能,竟然認賊作子,養了個畜牲二十幾年,他先是對臣下過毒手,臣昨日便於殿上說過,只是無人相信……」
「將他帶去下去,人證物證俱在,送給宗人府嚴懲。」皇上揮了揮手,讓人將冷華堂拖了下去。
裕親王還想說什麼,皇上眼睛一瞪,他便住了口,沒有繼續往下說,眼睛卻是瞪著皇上手裡的那個小黑布包,眼神複雜。
冷華庭見冷華堂的事了了,又追問皇上:「皇上,請加受臣為簡親王世子。」
皇上聽得眉頭一皺,心火直冒,這小子一點台階也不給自己下,就算是要授他爵位,也不在這一時吧,不由沒好氣地說道:「你的腿腳不利索,作親王,有礙觀瞻。」
冷華庭聽得大怒,對著皇上就吼道:「皇上,人人都說您是明君,沒想到您竟然以貌取人,您簡直就是個十足的昏君,老祖宗的規矩裡有身殘便不能承襲這一條嗎?若是沒有,請您收回方纔所言。」
「大膽,黃口小兒,竟然敢當庭咆哮,辱罵於朕,冷華庭,你不要持才傲物,太過囂張了。別以為,朕不敢治你。」皇上氣得大喝一聲,猛地一掌拍在了龍案之上。
冷華庭冷笑一聲道:「你不止是昏潰,而且無知又淺薄,竟然聽信婦人之言,不以德才舉賢用人,卻以身體外貌為基準,你如此不止是寒了臣的心,也會寒了邊關將士的心,若將軍們為國奮力殺敵,殘了傷了,以你的基冷,他們回朝便只難棄甲還鄉了,你如此昏庸,要讓將士們如何肯拚死為國?」
「再者是,天身殘志堅的有識之士多了去了,他們因為身殘,便要比一般之人努力百倍,不少殘疾之人滿腹才學,有經國緯地之英才,卻被你這一婦人見識給阻擋在朝庭門外,有志不能舒,郁卒一生。」
皇上被冷華庭罵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他並非完全的昏君,也知道自己方纔那話確實是傷了不少人的心,朝堂之上的臣工裡,總有家人或者朋友身患殘疾的,聽了那話只怕也真的會寒了心去……
只是冷華庭這小子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如此一再的責罵,若不懲治,自己的威嚴何在,皇權何在,帝王的尊嚴何在?
「來人,將此逆臣拖下去,打二十大棍。」皇上怒極,頭腦一發熱,便道。不打冷華庭一頓,難消他心頭之火。
太子聽得大急,小庭可打不得,那二十軍棍一下去,孫錦娘還不翻了天去,那個小女人看著溫軟,可最是護短,又深愛小庭,莫說是建親基地了,就是舊的那個,只怕也會停了去,大錦……可真要陷入絕境去。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打不得啊。」太子顧不得許多,忙攔在冷華庭面前說道。
皇上聽得更怒,他原就懷疑太子有貳心,這會子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懷疑,大喝一聲對一邊的侍衛道:「將太子拖開,誰敢再阻攔,一併打了。」
頓時四名宮廷侍衛走進殿裡,一個去拉太子,另一個便去拖冷華庭。
冷華庭突然自輪椅上站了起來,高傲地昂著頭,輕蔑地看著皇上。
他身材修長又俊挺,頭束玉冠,黑髮如暴布般垂於雙肩,容顏艷麗不可方物,而站起來的他,更如仙人臨世,如月似竹,風華絕代,明明是妖媚惑眾的一張臉,站起來後,卻顯得飄遠清朗出塵,艷若桃李,卻又高貴清華,如此神仙般的人物,令人不敢直視、褻瀆。
殿中大臣頓時被他吸引住,似乎忘了他與皇上的爭執,只覺得此等人物若被毒打,那不是暴殮天物了嗎?
一時,有不少大臣跪了下來,對皇上磕頭下拜道:「求皇上收回成命。」
冷華庭見了卻是對皇上道:「臣,並非殘疾,臣只是被小人所害,身中劇毒,方纔所言,不過是為大景天下身體有疾之人抱不平而已,皇上,臣勸皇上還是不要對臣動手的好,不然,臣不保證,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發生。」
看到眾多大臣都為冷華庭求情,皇上原本有些後悔了的,這下聽冷華庭如此當眾威脅,那心火就再也壓不下去,冷笑道:「你敢威脅朕?」
冷華庭哂然一笑道:「您要將此言看作是威協,臣也不反對,西涼如今大軍壓境,他們悍勇好戰,以大錦現有的兵力根本就難以抵擋得住,而現在最為迫切的,便是國庫空虛,糧響難以為繼,皇上不以國事為重,卻糾纏於這些屑小事物,做事不公不正,無輕無重,心胸狹隘,聽不得半點逆耳之言,如此下去,就等著西涼人攻破大錦邊關,一路南下,直指京城吧,臣,只要今天挨了這二十軍棍,必攜妻帶子,歸隱山林,從此不再會為朝庭出半分力氣。」
皇上聽得冷汗涔涔,臉上青紅交替,半晌也說不出話來,那兩個上來拖冷華庭的侍衛此時也怔住,那樣多的大臣都跪下求情,更有不少人拿眼死瞪著他們兩個,他們不由微微有些害怕,便僵在庭中,不也真的去拖冷華庭。
皇上又看向太子,太子臉色鐵青,第一次偏過頭去,不看皇上。
皇上做事越發的不顧後果,火燒眉毛了,還要自毀城牆,真要再這樣下去,冷家皇朝非敗在皇上手裡不可,祖宗的百年基業也會毀於一旦。
皇上又求助地看向簡樣王,可這會子簡親王正眼含熱淚地看著自己終於肯立身於朝堂的兒子,哪有心思管皇上,皇上頓時便下不來台,只好又看向裕親王。
裕親王這會子心神晃忽著,他怎麼也沒想到冷華庭的雙腿竟然是好的,那行商大臣之位恐怕只有冷華庭能得了,這小子如今勢頭太盛了,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只怕以後會更加囂張,若他真的懷有異心……取皇位而代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簡親王府原就是皇室宗親,有著皇家血脈……到那時,這朝堂之上還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嗎?
一抬頭,看見皇上竟然苦著臉看著自己,眼裡雖未有乞求之色,但那意思也很明顯,竟然是想自己為冷華庭那小子求情呢,哼,你們鬧僵最好,皇兄這些年越發的沒有魄力了,連個毛頭小子都制服不了,一想到這個變厲害的小子是簡親王的兒子,裕親王就恨,若是自己與清婉成了婚,那這樣才華橫溢的兒子就是自己的了……
「皇上,此子太過大膽無狀,二十軍棍太少,不如,打五十軍棍,讓他長長記心吧,不然,以後小輩在咱們這些老人面前全然沒有了規矩,不將咱們看到眼裡去了。」裕親王調解,反而火上燒油地說道,他就是看不得簡親王那副欣喜若狂的樣子,才丟了一個兒子,這會子撿回一個健康的,那傢伙正興奮著呢。
「王叔,明兒我便去簡親王府,告訴清婉王嬸,是您拾掇著皇上打小庭棍子的,我看,清婉王嬸定然會哭得死去活來,傷心至極的。」太子又恨又氣,斜了眼睨著裕親王,他也不怕揭了裕親王的痛處,故意大聲地對裕親王說道。
裕親王聽得一窒,只顧著恨簡親王了,差點就忘了傷了冷華庭這小子清婉立會很傷心了,自己的話又說出了口,再收回,又不太好意思,一時,急得睛都瞪得快鼓出來了,只好又求助地看向太子。
太子自然是不理他這一茬的,一轉頭,裕親王看到了張老太師,走過去碰了碰張老太師的肩膀,誰知張老太師就如一根腐朽了的老木樁子,一碰便向地上倒了去,雙眼緊閉,嘴角直抽抽,一看還真是中風偏攤的症狀,他看著一喜,大叫了起來:「唉呀,不好,老太師病了,皇上,快快退朝吧,請了太醫來,為老太師症治,遲了可就要壞事了呀。」
皇上聽著也是一喜,老太師可真是自己的心腹啊,連中風也是如此的及時,一時,朝堂上亂作一團,那幾名侍衛趁機退了下去,兵部尚書張大人大步上來扶住老太師,卻是回眸在人群裡尋找著冷華庭的身影。
冷華庭若無其事地站在大殿內,看到亂成一團的人群,瀟灑的一轉身,欲退出大殿去,這時,張尚書放下老太師走到冷華庭身邊,一閃身,擋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有何高見。」冷華庭輕淡淡地看著張尚書。
「年輕人,不要太囂張了,要懂得藏拙,不然,不會有好下場的。」張尚書冷冷地對冷華庭說道,自己父親之所以中風,全是這小子氣得,沒想到,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便要走,這讓張尚書好生氣憤。
「囂張麼?是啊,囂張,可是我有囂張的本錢,再不囂張一點,等著人家拿我當泥團,搓圓捏扁?我可不想如我父王一樣,過一輩子窩囊的日子。」冷華庭哈哈大笑了幾聲,清朗的男中間晌徹在大殿之上,原本亂作一團的人群竟然安靜了下來,大家全都看著這個傾國傾城,氣質高華的男子,被他豪邁又囂張的話給震住,有的人聽了,便悄悄看向皇上,只見皇上臉黑如鍋底,眼睛卻關切地看著地上的老太師,似乎沒有聽到一般。
大臣們心中頓時明白,皇上……也不敢真的得罪冷華庭了,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大的力量,竟然能讓一向來嚴厲的皇上也妥協了。
冷華庭說完,昂道挺胸,衣袂翩然,灑脫而又率性地走了。
皇上怔怔的看著那抹偉岸的人影,一時心潮起伏,頹喪地站了起來,向後宮走去。
沉著臉,皇上直接到了劉妃娘娘的棲霞宮,劉妃聽聞皇上駕到,忙率宮娥迎了出來,跪在石階上。
皇上心情很不好,中匆匆對劉妃娘娘說了聲『起』便甩袖進了內殿。
劉妃娘娘看得莫名,忙起了身跟了進去。
等皇上坐下,劉妃忙親手沏了杯參茶斟上,小意地問道:「今日朝堂之上可是有人冒兒了皇上?」
皇上一聽,氣便不打一處來,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放,怒道:「你們當年,都做了些什麼?弄半天,冷華堂竟然不是簡王弟的兒子,這可真真是讓朕惱火透頂了。」
「他是裕親王的兒子,這不是更好麼?讓裕親王的兒子親手操持基地,一步一步將簡親王府手中的大權奪過來,這不是正合皇上您的心意麼?」劉妃娘娘淺笑如花,輕柔地對皇上說道。
「裕親王,哼,那小子根本就不是裕親王的兒子,你呀你,自認為聰明,卻是被你那三妹愚弄了,如今冷華庭與太子兩人關係越發的融洽了,你自己親手將最大的助力推走了,朕就是有心幫小六,也是難了啊。」皇上微瞇了眼看著劉妃,語氣卻是蒼涼無奈得很。
使得劉妃娘娘聽在耳朵裡,越發的難受,卻對他更是感激,「多謝皇上對小六的寵愛,事情沒有走到最後一步,說什麼都早,冷華庭不過也就是有個好老婆而已,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