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謙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冷硬的臉上也帶了絲興奮,搬著個大椅子就進來了。
四兒正好從後面出來,一見他這樣不管不顧的進了正屋,臉便沉了下來,嘀咕道:「這人真是,越發的不守規矩了,這裡也是他一個大男人隨便來的麼?」
冷謙聽了腳步微頓,他剛才也是太興奮了些,一心只想讓少爺坐上椅子試試效果,平日裡他都只在外面守著的,這會子聽四兒一說,就有點不自在,搬個大輪椅楞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色變得更僵了。
四兒看他那樣子又想笑,抿了嘴,故意冷著臉,過去扯住他的椅子就往屋裡走,嘴裡罵道:「真是個木樁子,少爺和少奶奶正等著看新輪椅呢,你杵那就不知道動了。」
冷謙被她一扯,下意識又跟上了,到了裡屋門口,倒底還是站住了,僵著臉不再進去,四兒看了就噗嗤一笑。
錦娘早聽到了冷謙的聲音,也是很高興地推著冷華庭出來了,見冷謙著個臉快要變成木板了,不由嗔了四兒一眼,說道:「還不去給冷侍衛沏杯茶來,他可是客呢。」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冷謙更難受了,少奶奶這哪裡是在斥責她的丫頭,明明也是在調侃他呢,他明明就是少爺的貼身侍衛,哪裡算得上客了,可是……第一次進正屋,可不又是客麼……
「阿謙,抱我上去。」冷華庭上下左右將冷謙新做來的輪椅看了個遍,越看覺得沒什麼新奇的,感覺也就是換了根軸,後面像是加了個小支架,卻不知有什麼作用,他也迫不急及待地想試試,主要是想看錦娘的設想,究竟會不會奇巧。
他的話無異是解救了尷尬中的冷謙,他立即過去熟練地將冷華庭抱進新輪椅,因著突然著了力,輪椅慣性地往後滑了下,就這一下下,就讓冷華庭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他興奮地用手自己推輪子,果然只輕輕一推,輪子就向前滾動起來,比起以前,至少要省一半的力氣,他又運了氣,左右搖晃著,輪子卻紋絲不動,穩穩的停住。
錦娘見他玩得不亦樂乎,自己也走上去拉起邊上的一個手柄一搖,冷華庭便感覺身子在向上升,他先是一驚,很快看到是那個支架將輪椅升上來了,他百十來斤的體重,以錦娘那嬌弱的樣子,竟然能將他連人帶椅輕輕鬆鬆地就升了起來,看來,那個支架巧妙呢。
「娘子,這……是你想出來的?」冷華庭忍不住激動地說道。
錦娘便得意地斜了眼去看他,「當然,這回相公不再說我是笨丫頭了吧。」
冷華庭看她那小人得志的樣子就想去揪她,不過,這個椅子還真是做得獨具匠心,從外表看,並沒多大改變,但內裡肯定是換了不少零件的,而正是那幾處小小的改變,讓這椅子變得輕便靈活了起來,就是轉彎也很輕鬆方便,若是要上台階,完全可以將椅子升高,就算無人抬他,也能自己推著輕鬆而過了,所以,他真正想的……是想將她攬進懷裡,好好的……不過就那一想,自下腹部便傳來一陣燥熱,自已倒是先羞了起來,臉也跟著紅了,像朵紅艷艷的桃花,垂了眼睫不敢再看錦娘。
錦娘被他變化奇快的表情弄得莫名奇妙,不過,這廝好像是在害羞呢……坐個椅子而已,用得著麼?不過,真是美啊,秀色可餐,只是,怎麼眼含春色呢?
冷謙可沒看出兩個主子間眉眼裡的**,他粗線條地握著撫手將椅子往後一翹,冷華庭猛然間向後一倒,頓時四腳朝天,正要本能地動氣旋身而起,冷謙又扶著椅子在屋裡飛快地打了個轉,又輕鬆地將椅子放正,冷華庭暈頭轉向地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回神。
卻是看得錦娘哈哈大笑了起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也有害怕出糗的時候,那原本含了春意的臉如今驚魂未定,又氣又急,卻是更加妖艷眩目了,她突然就又想去捏他的臉,丫丫的,太妖孽了呀。
「阿謙,你是不是找抽啊。」冷華庭咬牙切齒地瞪著冷謙道。
冷謙聽了頭皮一麻,慌忙解釋道:「少爺,阿謙只想把這椅子的功能給你展示一遍而已,並無其他意思啊。」眼睛一瞟,就見少爺一副要撕了他的樣子,忙又道:「你看,轉起彎來真的好方便,少奶奶可真是蘭心惠質,將作營的華師傅可是把少奶奶誇上了天呢,非說要來拜訪少奶奶不可。」
冷華庭了抓起一旁的繡凳就往冷謙身上砸,「你是笨蛋啊,少奶奶也是那些人能見的麼?」
冷謙身子一閃便躲過那一擊,誕著臉道:「可不,我只說是少爺自己想的圖紙呢,哪裡敢說是少奶奶,您也知道,九皇子也是有腿疾的,華師付可沒少為九皇子的椅子操過心,這會子有了樣子,當然興奮得很。」
錦娘聽了便是眼睛一亮,扯住冷謙的衣袖就問道:「你說,華師付打算再做這樣的椅子嗎?咱們做這椅子,可是要付錢的?」
冷謙倒沒關心過這個,將作營也不是誰家的東西拿去都給做的,一般只接宮裡,或是皇親貴戚的活,不過,那日他與王爺提過這事,得了王爺的准許後,好像王爺可是拿了二百兩的銀票給了將作營的。
「二百兩!」錦娘聽到冷謙說出那個數字時,兩眼只差沒有冒出金元寶來,拉了冷謙就往一邊去……
「娘子,我手疼……哎呀,怕是傷口裂開了。」錦娘還沒得及細問阿謙,冷華庭卻在那突然呼起痛了,錦娘心一緊,忙丟下冷謙走了回來,「怎麼了,可是剛才用力了?我看看,得換藥了,說了讓你不要自己推椅子的嘛……」碎碎念著,手下就開始解他手上的紗布。
冷華庭卻將手一收,窩了回去,「不用,只是有點疼,不用換藥的,不過,你不能丟著我不管……」說著,鳳眼切切地看著錦娘,清湛的眸子裡含著絲撒嬌的味道,錦娘不由心一軟,下意識地點頭道:「嗯,哪裡會丟下相公。」一轉頭撇見冷謙正輕手輕腳往外面溜呢,忙叫住:「阿謙,我還沒問完呢。」
冷謙身子一僵,頓住腳一偏頭,便看到少爺眼裡正含著威脅,心一緊,抬腿又往外走,四兒見了就氣,大步走過去扯住他道:「你這木頭人,沒聽到少奶奶叫你麼?」
冷謙都快被這小丫頭氣死了,不知道少爺正要拿他開涮了麼?再不走,等死啊,身子猛一用力,就往外閃。
四兒正揪住他的衣襟,哪知這混人真的會不聽少奶奶的話,硬往外跑,一個不留神,便被他往外帶了去,身子一歪,便撲在了冷謙身上,一股男子的陽剛之氣,混著絲絲汗味,撲鼻而來,怪怪的,卻讓四兒一陣臉熱心跳,身子緊貼在他背上,能感覺他冷硬的身體在發僵,頓是臉一紅,手一推便站穩了,跺著腳嗔道:「真是渾人。」罵完,身子一扭,紅著臉便跑去了裡屋。
冷謙被四兒弄得越發的尷尬難受,一回頭,便看到少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抿著嘴,差點沒笑了出來,而少奶奶則是雙眼瞪得老大,對著他便來了一句:「阿謙,你娶媳婦了沒有!」冷謙立即有種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感覺。
「哎喲,你幹嘛又揪我。」錦娘話音剛落,就被冷華庭揪住了鼻子,如今他能將椅子升高,也不用扯她的衣襟將她拉下,直接就能揪住她的鼻子,毫不費力。
「哪有小媳婦直接問一個男子,有沒有婚娶的,你懂不懂禮儀啊。」冷華庭揪完便白了她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冷謙被少爺這話說得更不自在了,扯了腳就又想逃,錦娘顧不得痛,忙喊道:「哎,你別跑,那椅子能賣錢,不如咱們自己做吧。」
錦娘句話還真管用,立即又把冷謙從外面拉了回來,不過,臉更黑了,咕嚕著對冷華庭道:「少爺,你不會太苛刻少奶奶了吧,少奶奶……都缺錢用了。」
錦娘一聽,差點就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瞪了眼就喊:「四兒,出來。」
冷謙一聽,抱頭就想跑,錦娘一把扯住他道:「你還真是個渾人呢,阿謙,誰說我缺錢用了。快告訴我,那華師會是不是會拿了我的圖子去做椅子,或是別的什麼東西?」
總算是問的正經事,冷謙在少爺的眼刀下,不經意地挪開了身子,與少奶奶保持著安全距離,沉了一會子才道:「好像是的,華師付說,那軸承能用在馬車輪子上,還有軸也是,對,還有那鏈條,能用在軍用拖糧草的馬車上呢。」
錦娘聽了眼睛越發的亮了,這會學乖了,不扯冷謙,一臉興奮地對冷華庭道:「相公,咱們可以自己賺錢的,華師付要用我那圖紙,咱們便可以用那圖紙入股,只要造一個軸承出來,咱們就收一成的利潤,鏈條也是,不然,咱們就不許他們用上去,這個,得和父王商量商量去。」
冷華庭聽了倒是沒說話,這事不太靠譜,先前也沒說好,如今圖紙華師付已經看了,保不齊早就照畫了一份了,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了,再去收錢,將作營能肯麼?不過,看錦娘興奮和期待的眼光,他又不忍心說破來打擊她,反正也就是試試的事,說不定將作營又肯了呢,再說,以父王的人脈,一成拿不到,半成還是有可能的,畢竟,這圖紙真是錦娘畫出來的,也算是對朝庭有功,父王臉上也好看不是。
這麼一想,他就點了頭,說道:「阿謙,原圖你可拿回來了?」
冷謙一聽便出了身冷汗,忙自懷裡拿出圖捲來遞給少爺,這可是少奶奶的閨房墨寶,怎麼可能讓之流露在外人手裡,別說是少爺,就是王爺知道了,怕也會怪責他吧。
錦娘倒沒想這麼多,她滿腦子都是錢,一聽說軍用拖糧草的馬車也能用到軸承和鏈條,她就兩眼冒星星,那會是多大的量啊,但看冷華庭臉色凝重,便知道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歎了口氣,心裡罵自己道:又不是在現代,這裡既沒個專利申請,又沒有知識產權,只怕是個空想呢。
不過,倒底不甘心,又對冷謙道:「你去對那華師付說,我還會很多東西呢,要是他肯出一成的利給我,以後我還能畫出別的圖紙給他們,保不齊,比這個更有用呢。」
冷謙聽了便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錦娘,半響,看到冷華庭又黑了臉,才囁嚅道:「少奶奶,你……真聰慧。」
冷華庭聽了便對他一掌拍去,斥道:「按少奶奶說的辦去,以前怎麼沒發現你囉皂呢?」
冷謙如釋重負,如影子般,一閃就不見了。
冷華庭倒是對自己的新輪椅好奇得很,沒事就在屋裡推來推去的,錦娘便道:「相公,我覺得這事能成呢,要不,你去找父王說說?」
「不去。」冷華庭想都沒想便回絕了,去是去的,但不能告訴她。錦娘不由氣結,很無奈地看著他,嘟了嘴道:「那明天,咱們兩找個機會,見一見那個華師付如何,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呢。」
「有只大蒼蠅跟著,你能去見誰?」冷華庭毫不猶豫地潑她冷水。
也是,冷華堂明天也跟著呢,美其名曰保護小庭,真是的,冷華庭的武功那麼高,要他保護幹嘛,再說,還有阿謙呢,說是保護,不如說是監視外加插手鋪子裡的事情。
好不容易有了次出府的機會,怎麼能讓不相干的人給破壞呢,錦娘惱子裡飛快的轉著,突然眼睛一亮,對冷華庭道,「娘讓我送手鐲給大嫂呢,不如,我現在就去一趟?」
冷華庭聽了就斜了眼睛看她,撇了撇嘴道:「你愛去不去,我去書房看書了。」說著,自己推了輪椅往外走,錦娘便對四兒道:「你送少爺去書房。」
四兒聽了便看了錦娘一眼,有些詫異,玉兒就在偏屋裡候著呢,少奶奶不叫玉兒,反倒讓自己去,也不知道爺會不會反感啊,平日裡都是玉兒服侍他的……自己又不想學平兒,在書房裡與少爺紅袖添香……
錦娘見她不動,皺了眉道:「還不快去,爺的手還傷著呢,一會子再傷了,仔細你的皮。」都以為她是軟柿子呢,一個一個的喊不動。
四兒第一次被錦娘用如此重的話斥了,不由呆了呆,委委屈屈地追上冷華庭,老實地在後面推著車。
冷華庭回頭一看是她,也沒啥反應,只是走了一段路後,突然說道:「一會子阿謙會到書房找我的。」這話聽著沒頭沒腦,可仔細一想,四兒的耳根就開始發紅了起來,也不好意思接話,只得嗯了一聲。
錦娘收拾打扮了下,換了件紫色的長襖,銀邊繡,雙襟開叉,胸前兩排密密的盤扣,很掐腰,襯得錦娘身段更加修長玲瓏了,又插上了老太太送給她的那副玉頭面,顯得精緻又不浮華,一張小臉也是紅撲撲的,一個標準的清秀佳人。
正要出門,碧玉帶著劉婆子來了,後裡拿著兩本賬,錦娘才想起,王妃吩咐過,要她把賬看完的,只是,為什麼劉婆子也跟來了?
劉婆子躲在碧玉身後,一進屋,便立即跑到前頭,一下就跪在了錦娘面前。
錦娘看她的雙手攏在袖子,神情很古怪,樣子也不像是要來求饒,可她為何一來就跪?看來,那賬怕是有很大的問題。
「少奶奶,王妃讓奴婢把帳本和劉婆子一併送來了,說是您要是查到了什麼,一併處置了就好,不用回她。」碧玉行完禮後,對錦娘道。
這是什麼意思,劉婆子可是王妃的屋裡人,又是王媽媽的嫂子,若真是自己處置了,那以後王媽媽還不恨死自己去,這不是故意讓自己豎敵麼?
「你且先起來再說。」錦娘便對劉婆子道。
劉婆子卻不肯起來,眼睛微瞄了碧玉一眼,錦娘見了就覺得有問題,怕是王妃故意拿人過來讓自己立威的呢,自己院裡一下查出三個有壞心的人出來了,怕是軟弱可欺的名聲在府裡傳開了去,以後這院子裡肯定是要再來人的,可別看著她可欺,全都費了心思只想上桿子的爬,全不將她放在眼裡了,這樣一想,錦娘便冷笑道:「我好言請你起來,你竟不聽,那麼,來人,先打這婆子五板子,我再來問她話。」
碧玉一聽倒是怔住了,王妃原就是讓她拿了劉婆子來給少奶奶立威的,可也沒想到,一向平和的少奶奶立馬就看出了王妃的心思,還……如此見效。
那劉婆子一聽便嚇到了,立既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聲道謝,可是已經晚了,守在門口的秀姑早對外面傳了話,兩個婆子便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拖了劉婆子就往外面去。
劉婆子大叫了起來:「少奶奶,少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奴婢吧。」
錦娘再不心軟,對一旁的豐兒道,「去,把全院子裡的人都叫出來,讓她們觀刑。」她這一招是學的老太太的,殺一警百,本姑娘好心可不是愚蠢,這些人也是生得賤,對他們好了,他們不感恩不說,反而覺得你好欺負,踩著你的身子往頭上爬,再不治一治,怕是要在頭上做窩了。
豐兒聽了便去了,很快,院子裡便傳來劉婆子的慘叫聲,和嗶啪的杖擊聲,整個院裡,包括廚房的,灑掃的,便都出來觀看,先是一片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後來,那慘叫出來後,便再也沒有人說一句話了,劉婆子血淋淋的被拖進正堂時,那些丫頭婆子們全都白了臉,一個一個老實地低著頭,乖乖的回了自己的辦差處,沒人吭個半聲。
劉婆子被打得快要暈過去,偏生只是五板子,要暈也暈不了,卻是屁股開了花,痛得她要死,被扔在地上趴著,連哼哼都不敢。
錦娘端坐在正位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說道:「劉媽媽,這會子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你一來就跪著了吧。」
老婆子聽了便強忍著痛抬起頭:「是王妃吩咐奴婢的,奴婢……奴婢做了對不起少奶奶的事,所以……」
「哦,做了何事了?」錦娘仍是平腔平調,一點也聽不出她的心情。
「平兒……抓傷的就是奴婢,奴婢手上有傷。」劉婆子再也不敢欺瞞,橫了心道。
錦娘聽得差點將手裡的茶碗掉到地上去,對豐兒使了個眼色,豐兒很見機地去扯劉婆子的衣袖,果然,劉婆子的右手手背上有傷。
錦娘起身走近細細查看,半晌後,又回了坐位,冷笑著對劉婆子道:「這麼說,也是你殺了平兒羅。」語氣再平常不過,碧玉聽了不由看了錦娘一眼,仍守在一邊,沒有作聲。
劉婆子聽得微怔,沉吟了會,咬了牙應道:「回少奶奶的話,平兒……真是奴婢殺的。」
錦娘一聽便笑了,接著問道:「是你殺的?那你行兇的凶器是什麼?什麼時辰殺的,又是為何而殺?」
劉婆子聽了又是一怔,又睨了眼一邊的碧玉,才說道:「奴婢不記得了,好像是……辰時正殺的,凶器便是一根繩子,至於為何要殺她……奴婢想從她口裡問出少奶奶的病體之事,可她偏要奴婢放了她,奴婢不肯,她便糾住奴婢不放……奴婢只好殺了她。」
「什麼樣的繩子?」錦娘又問。
「奴婢系裙的腰帶。」
錦娘聽完忍不住笑出聲來,碧玉見了微微凝了眼,正要說話,就聽錦娘道:「既是如此,那來人,將這殺人越貨的老東西拖出去直接打死算了。」
碧玉這下慌了神,忙道:「少奶奶不可……」
錦娘笑意更深,問道:「為何不可?娘不是說,讓我查這劉婆子,查出來後,便任憑我處置麼?」
這原是碧玉剛才帶來的話,碧玉哪裡不知,只是事態的發展沒有如她想像中那般,她不由也尷尬了起來,對錦娘道:「這個……少奶奶,畢竟人命關天呢,還是……先跟王妃說一聲吧。」這話不異於自己打自己的嘴,可是碧玉不得不說啊。
錦娘也不再為難她,對地上的劉婆子道:「你且起來吧,我如今也知道,這是王妃送了你來試練我的,人,並非是你殺的,不過,你仍是犯了錯的,身為王妃身邊的貼身之人,王妃讓你管著小廚房,你卻想盡辦法中飽私囊,盡情貪默,如此作派,實是傷了王妃的心,所以,那五板子你挨得並不冤,碧玉姐姐,我說的可對?」
碧玉聽了也笑了起來,對一旁的婆子道:「將劉婆子拖回王妃院裡吧。」
兩個婆子進來,將劉婆子拖走了,碧玉仍是奇怪,劉婆子的口供才她和王妃在屋裡一早就對好了的,少奶奶是如何發現的呢?
錦娘也不等她問,笑著說道:「第一,劉婆子原是王妃的人,她最多也就是個貪財的小人,絕不會因要害我而殺人,畢竟她的主子是王妃,而我又是王妃的嫡媳,她雖不喜歡我,也最多是在王妃跟使些壞心,挑撥我與王妃之間的關係,她雖不忠,卻不會幫著別人害王妃。其二,她才說的時辰也不對,辰時二刻我才和相公去的王妃屋裡,劉醫正怕是要到辰時三刻才說出我的藥被換了的事實來,所以,要殺平兒,最早也得是辰時三刻以後,辰時正是不可能的。」
碧玉聽了便微微頷首,錦娘接著又道:「再就是她說的凶器了,她說是繫腰的帶子,劉婆子身材肥胖,腰帶必定會是根粗繩子,而殺死平兒的是一根很細的絲繩,這一點也對不上,所以,劉婆子當然不會是殺人的兇手了。」
碧玉聽了對錦娘越發的佩服起來,卻還是問道:「但少奶奶,劉婆子手上確實有傷,你剛才看她手上的傷時,看了不少時間,可是發現了什麼?」
錦娘聽了便收了笑,冷冷地說道:「這劉婆子的手確實是平兒抓的,她也確實是去了平兒屋裡,只是,不是辰時抓的,而是頭一天晚上被抓傷的,因為她的傷口上已經結了痂,看來是上過藥了的,而平兒今天早上才死,若是抓的時候受的傷,那便沒這麼快結痂,傷口便更新鮮,還有一點便是,平兒的指甲剪成了平頭,並不尖,很少有女孩子喜歡這樣剪指甲,她卻是因為要找我學織手套,怕尖指甲勾了線,才剪成這個模樣的,所以,劉婆子的傷口比一搬的抓傷要寬了許多,這就說明,劉婆子是去找過平兒,也被也抓傷,但走了,並沒殺人。」
碧玉聽了便笑了起來,說道:「二少奶奶果然心細如塵,不過,奴婢還有一問,少奶奶既是看得出傷口來,為何將珠兒送到了王妃處,應該能看出,珠兒並不是平兒抓傷的才對啊。」
錦娘沒想到碧玉也會如此犀利,其實,當時她也只是一時震驚而沒有細想,而前幾日珠兒行跡又是很可疑,所以,一見珠兒手上有傷,就覺得她有嫌疑,但也只是送給王妃查問而已,沒想到,珠兒如此烈性,竟是撞牆以示清白,不過,她倒並無愧疚,珠兒雖不一定是殺害平兒之人,但也不見得就是好的,她床上的那根簪子就有很大的問題,想到這裡,錦娘也沒有回答碧玉的話,而是讓秀姑將那簪子遞給了碧玉。
碧玉看了當時臉色便變了變,錦娘將簪子的來處說了,讓她帶回去給王妃。
碧玉拿著簪子正要走,錦娘又道:「姐姐最好連這兩本賬也一併帶回去吧,娘的心意我領了,賬就不用查了,以娘的精明,那點子問題哪有看不出來的,錦娘真是受教了。」
碧玉聽了深深地看了錦娘一眼,對她恭敬福了一禮,才起身告辭。
碧玉走後,錦娘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但願王妃已經從心底裡認可了自己這個媳婦,能更加信任自己,這樣,調查起以前的事情來,就容易得多了,如今最迫切的事情便是治好冷華庭的腿傷,讓他能夠站起來。
起了身,對秀姑道:「四兒抓了藥回來,你親自煎了,小心些送給少爺喝了,記住,早晚一次,都是在飯前吃,別人若是問起,只說是我吃的藥,千萬別說是給少爺煎的。」
秀姑聽了微微一怔,見錦娘神色凝重,也不多問,心裡倒是感激少奶奶仍是對她信任有加,沒有因為先前換藥的事而存了心忌,便暗暗下決定,這回的差事可再不能辦咂了。
四兒不在,錦娘便帶了豐兒去了世子妃院裡,上官枚正在屋裡生悶氣,聽人報錦娘來了,不由詫異得很,起了身去迎。
「哎呀,什麼風把弟妹給吹來了,來,快快進來坐,外面冷著呢。」上官枚一改剛才的憂色,笑嘻嘻地拉了錦娘進了屋。
錦娘便暗暗打量起世子妃屋裡的擺設來,其實,她自己屋裡的擺設就很奢華了,但比起世子妃屋裡來,還是顯得寒酸了不少,自己屋裡只是擺了一對描金青瓷大寶瓶,而世子妃屋裡便是兩對,而且,牆邊的多寶格上,大多以金器為主,還有不少是名貴的瓷品,加上珊瑚樹,墨石屏之類的,無一不是貴重的物什,就是堂前掛的畫,也是名作古畫,看得錦娘眼花撩亂,這一屋子裡東西,要是賣了,夠一般的平民吃好幾輩子的。
不由在心裡感慨,倒底是世子住的,身份不同,待遇就不同啊。
上官枚幾錦娘眼裡露出艷羨之色,臉上不由微微的得意起來,看錦娘的眼裡也有了幾分傲氣,語氣卻仍是親和,帶了絲調侃:「弟妹來便是看著我屋裡的東西發呆的麼?」說著,拿帕子掩嘴笑。
錦娘聽了便笑道:「可不是麼,大嫂一屋子的寶貝,我呀,可得瞧仔細了,別一不小心,弄壞了一件東西,大嫂還得鎖了我去賠呢。」
上官枚聽了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看弟妹說的,不過都是些俗物,就算壞了一件,也不過是扔了就是,哪裡就說到要弟妹賠了,弟妹若是喜歡,看你看中哪一件,一會子帶回去就是了。」
錦娘聽了忙道:「哎呀呀,大嫂你可真是個豪爽人,不過,這好東西也配給大嫂你用呢,我哪裡敢用啊,拿回去一件,怕是覺都睡不好,會抱在懷裡守著的,你呀,還不如饒了我,讓我睡個好覺。」心裡卻是冷笑,這上官枚果然是心高氣傲眼高於頂的角色,那話說得就像是在打發下人一樣,都是王府裡的媳婦,她雖然是世子妃,但何必非要做那高人一等的樣子出來呢。
上官枚聽了自然是很受用,眼睛都笑瞇了,錦娘趁勢拿出王妃給她的一對玉鐲遞給上官枚。
「這是我母親賞的,說是在寺裡開過光,戴著保佑百子千孫呢。今天第一次來見嫂嫂,我又沒什麼長物,就送嫂嫂你了,還請嫂嫂千萬不要嫌棄了才是。」
上官枚聽了眼裡便露出一絲不屑來,好東西她還少麼?不過,開了光,還百子千孫,她倒是很喜歡這幾句討喜的話,倒底還是笑著收了,卻不肯當著錦娘的面打開,聽說這個弟媳在娘家時,被嫡母整得飯都不能吃飽呢,能有什麼好東西啊,不過是意思意思接了,一會子她一走,便賞了人去。
錦娘哪裡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一時存了促俠的心,很想看看上官枚看見那玉鐲後的表情,便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大小合適不,我的手太瘦,帶著顯得單薄,不夠氣派,嫂嫂,你戴下試試?」
說著就從上官枚手上拿過盒子,打了開來,瑩潤的光澤立既散放在盒子裡,上官枚見過不少好東西,眼睛自然是厲害的,一看便喜歡上了,「呀,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呢。」
錦娘一聽便趁勢道:「快戴上吧,呀,嫂嫂的手就是豐潤富態,戴著真好看呢,哪像我,戴什麼都像乾柴棍,這一比著,明兒跟相公出府,我還是不要戴玉了,戴金的吧。」
上官枚被錦娘的話誇得眉花眼笑,但聽她說要出府,不由怔住,問道:「弟妹要和二弟出府?做什麼呢?」
錦娘聽了便隨口應道:「去陪相公學習經營之道啊,城東那鋪子大得很,也是想去見見世面,呃,嫂嫂不知道嗎?大哥也要去呢,二叔說,怕相公出去沒人照應,讓大哥陪著安全一些。」
上官枚聽了臉色微暗,喃喃道:「相公也要去嗎?怎麼沒跟我說呢。」
這可是他們夫妻的事,錦娘可不想多說了惹事非,便轉了頭,裝沒聽見,卻又似是自言自語道:「哎,說起來,我也是個不孝的,嫁過來後,就沒有回過門子,明兒怎麼著也得回去看看我娘和老太太,她們平日裡可疼我的,只是,我家相公腿腳……」說著頓了頓,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我那二姐和三姐的嫁妝做得怎麼樣了,好久沒見過她們,真想和她們聚一聚呢。」
上官枚聽了這話便坐不住了,冷笑道;「你那二姐姐可是嫡出的,她的嫁妝自然是不會少了,聽說你原在娘家時,還被她們打過嫁妝的主意呢,還真是個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的人。」
錦娘聽她的話酸得很,也懶得管為什麼自己在娘家的事她為何這麼清楚了,不由暗自高興,臉上裝出幾分傷感來:「唉,我在府裡時,也是時常被她欺負的,不知道明兒回去時,會不會被她又欺負呢,唉,不過,大哥跟著去,二姐就是裝也要裝點子賢淑樣來吧。怎麼說,她也是對大哥一往情深呢。」
上官枚聽了便蹭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來,臉上氣得通紅,好半晌才平復了自己的氣息,乾笑著對錦娘說道:「哎呀,你說你大哥也是,前兒不是應了我,要帶我去相國寺進香的麼?我是與相國寺的慈眉大師約好了的,可不能爽約,怎麼這會子又要陪你們出門了,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呢,哎呀,弟妹,可真是對不住,你大哥也是個記性不好的,一會子他回來,我罵他啊,要不,你們改天出去?等我們上了香回來,再讓你大哥陪你們去吧。」
錦娘聽了臉色便微暗,語氣非常可惜地說道:「唉,我們的日子是不能改的,明兒可是要看三叔怎麼管理鋪子呢,回門子也是一起,既然大哥有事,那我們就自己去吧,反正也有冷謙陪著,府裡還有那麼多的侍衛在,我和相公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上官枚見錦娘說得通情達理,很好說話,語氣變得更為親熱了起來,讓貼身的丫環侍畫進去拿了串東珠項鏈來,執意要送給錦娘作為回禮,錦娘假意推辭了一會,還是收下了,不過,眼瞅著上官枚戴上那對鐲子就沒有要取下來的意思,心裡便暗自高興。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應景的話,正說得興起,便見一個丫頭進來稟報:「世子妃,舅老爺來了,說是要見您呢。」
上官枚聽了眉頭便皺了起來,對那丫頭斥道:「哪個舅老爺,是姨娘屋裡的親戚吧,告訴他,我正見客呢,沒空。」
錦娘聽了就覺得奇怪,劉姨娘家的親戚來了,怎麼不去找劉姨娘,反而來找上官枚了呢,不過,這倒不是她關心的,她現在就是想,要怎麼才能見到那個杜婆子,聽說她原就是上官枚的陪房,應該地位也不低吧,怎麼在屋裡坐了這麼久,也沒看到一個婆子露面呢,如是對站在一旁的豐兒使了個眼色。
來時的路上錦娘便告訴過豐兒,讓她找機會到世子妃院子裡轉一轉,看看能不能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回來,所以,豐兒一見錦娘的眼色,便一下捂了肚子,皺了臉,不好意思地對錦娘道:「二少奶奶,奴婢……奴婢肚子痛,想去淨房。」
一旁的侍畫聽了眼裡也露出不屑來,果然是庶出的姑娘身邊呆著的,倒底沒什麼教養,哪有在客人屋裡如此無形無狀的丫頭,就算是要去淨房,也應該悄悄去請示主子,哪有當著客家的面這樣大聲嚷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