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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錦娘把東西準備齊整後,便掛起了紗帳,伸手幫冷華庭脫衣服。

    冷華庭猛地揪住自己的領子,紅了臉,眼神有些躲閃,衝口喝道:「你幹什麼?」

    錦娘一怔,以為他又在裝純潔,被他騙過太多次了,實在沒心思理會,剛才那一陣子,她也是累出一身汗,只想早些幫他弄妥當了,自己也可以休息會兒。

    不理他,繼續去解他的領扣。

    「你……你這女人,真是……真是。」冷華庭的臉比紅得像開得濃妍的山茶花,眼神有些發飄,有點不敢看錦娘。

    錦娘惱了,喝道:「換衣,又不強x你,裝什麼裝?」這廝真是,又不拿奧斯卡金獎,咋這麼會演呢。

    「你……你……不知羞。」冷華庭的臉紅得快沁得出水粉來,一水霧濛濛的鳳眸波光流轉,身子向床裡移去。

    錦娘氣得將衣服拿來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摔,自己衝到一旁去了:「你丫的,我不知羞,那你自己換好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錦娘走後,冷華庭輕舒了一口氣,心裡有些愧意,偷偷瞄了瞄帳外的錦娘,口裡卻仍嘀咕:「真是粗俗,哪裡像是大家閨秀出身的。」

    錦娘氣得當耳邊風,扭過頭去不理他。

    冷華庭快速地換著衣服,雖然……好吧,他是害羞,但也沒到這個地步,只是每次自己發病後,皮膚就會出現如樹紋一樣的印子,得一兩天才能消退,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醜態,她……其實很喜歡自己的外貌上的吧,剛才她伸手那一瞬,他突然就很在乎自己在她心裡的映像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以前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人家說他長得比女人還美,如今卻怕個女不認為他不美,他自己都認為自己不可思議了。那兩日,錦娘與冷華庭晚上雖是同床共枕,卻相安無事,錦娘不想太早成人,而冷華庭則是不想讓錦娘看到自己身上的花紋,再說,錦娘也總覺得,沒有愛就同房,實在在心裡有點不能接受,她可是有著現代靈魂的人,認為只有相愛的人,才能一起做那件事,不然,與個牲畜又有何異?

    那日,王妃又遣了王媽媽來,冷華庭剛好也起了,正在正屋用早飯,錦娘坐在小几對面,正夾了個小湯包咬了一口,聽得屋裡的小丫頭晴兒稟報:「二少爺,二少奶奶,王媽媽來了。」

    錦娘一口包子差點就噎住了喉,瞪了眼看外頭。

    那邊冷華庭見了就舀了碗湯給她,輕笑道:「你是小孩子麼?東西都不會吃,都哽兩回了。」

    錦娘端過湯,喝了一口,才嚥了下去,想起新婚之夜自己偷吃哽住時,也是他端了茶給他,只是這廝明明是好意,為何說出來的話那樣討厭呢?

    白了他一眼,錦娘趕緊起身,親自迎了出去。

    晴兒打了簾子,王媽媽就進來了,「老奴給二少爺,二少奶奶請安,正吃著呢?」白晰的胖臉上是討喜的笑。

    錦娘忙讓四兒去擺繡凳,笑著回道:「是類,媽媽可曾用過了?要不要再用一點?今兒的湯包好鮮香的。」

    王媽媽聽了忙擺手,說道:「奴婢用過了,多謝二少奶奶。」

    平兒沏了茶上來,王媽媽就喝了一口,放在邊上的几子上,眼睛在錦娘和冷華庭的身上來回地溜了一遍,卻沒說話。

    錦娘心裡就打起了鼓,臉也跟著紅了起來,無語地看了眼冷華庭,那位正老實在在的吃著自己的,王媽媽來了,他眼都沒抬一下,就是王媽媽請安時,他也沒吱怕,典型地裝聾買啞。

    王媽媽既不開口,錦娘也正好不說那事,又不好冷落了王媽媽,便跟著扯三扯四,問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王媽媽坐了一會子,便起了身,卻沒說要走,錦娘只好讓秀姑陪著,王媽媽倒是對秀姑很熱絡,問了秀姑一些家裡的事,談到秀姑的兒子。

    「……在少奶奶鋪子裡倒是不錯的,不過,那畢竟是在外頭,若是能在回裡,就在爺門身邊,倒是有前途一些,我那二小子就是跟著王爺身邊呢,如今也得了王爺的眼,打算著,今年給他娶一房媳婦去。」

    這話正勾起了秀姑的心事,她兒子也有十八了,早到了成親的年齡,卻因父親早死,秀姑又一直侍候錦娘這個不招待見的庶女,自己又是個老實的,沒尋著好差事,家境可想而知,相府裡有頭臉點的丫頭,沒有相得中他的,太差的,秀姑又不願意,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地拖著,急死秀姑了,聽王媽媽這樣一說,心裡就活動了起來。

    「我那兒子笨太實誠了,就怕得不著爺們的眼,……又是初來咋到的,哪能一下子就尋得著好差事啊。」秀姑話說得無奈,卻是一臉的期待。

    王媽媽看著眼裡心裡就有了譜,笑道:「好差事是有的,只是,得看看人再說,前兒我聽我那兒子說,回事處正缺個人呢,府裡不少人托了關係去找,快打破頭了。」

    秀姑一聽,眼都亮了,回事處可是油水多的差事,以前在相府時,能去那裡的,大多是大夫人陪嫁的幾房人,再就是老太太身邊孫媽媽,杜媽媽幾個屋裡的,分別個也沒有份,聽說,光每日裡打賞的銀子都有好幾兩,夠得上秀姑一月的月錢了,相府雖大,但怎麼著也比不過簡親王府的,若是……

    「那樣多人爭啊,哪有我那傻小子的份,我也是才來,人都認不全呢,沒那個本事啊。」秀姑故意說著難處。

    王媽媽因此便附在秀姑耳朵邊上嘀咕:「誰不知道你是二少奶奶身邊的紅人啊,不知道去求求那位?聽說打小兒就是你帶大的,怎麼著也是奶兄呢,一定會幫的。」

    秀姑聽了就有些為難,她可不想一來就給錦娘添麻煩,錦娘自個都沒站住腳呢,哪能這麼快就為了她的事去求人?

    王媽媽見了便點了點頭,扯了秀姑到一邊去,「唉,我也看你是實誠人才說呢,你想啊,王妃可是最心疼二少爺的,如今二少奶奶又得了二少爺的心,王妃當然也跟著喜歡二少奶奶了,你若是怕為難了二少奶奶,那我幫你求了王妃去。」

    秀姑就睜大了眼睛看著王媽媽,她們兩見面也不過兩次,還沒深交到能幫如此大忙的份上,她……為何這麼好心?

    王媽媽可是府裡的老人,早活成精了,一見秀姑的眼色便知其意,訕笑了笑道:「也不怕告訴你,王妃最在乎的你也該看得出來,可是二少爺又是那樣……一個人,當然就想在二少奶奶這裡下點子功夫了,可又畢竟是婆婆,有啥事也不好當面去說啥,若是你能……」

    秀姑終於知道了王媽媽的意思,不由尋思起來,其實王妃看著也是挺和善的,不像是個厲害的婆婆,不過就是想瞭解下二少爺小兩口的一點子私事罷了,就是透了,也只是透給了王妃,不會對她們有害,這麼一想,心就動了,正要開口應了,就聽二少爺在那邊喊:「娘子,我要去園子裡,你推了我去。」

    秀姑便頓住了話,看了過去,只見二少爺目光冷冷地看過來,美麗的鳳目裡挾了層陰戾,秀姑心中一凜,以前她也聽錦娘說過,二少爺可是有功夫人,剛才自己與王媽媽的對話怕是已經聽到了,不由紅了臉,訕訕地對王媽媽道,「是啊,王妃的想著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心那定是沒話說的,我也很想幫著王妃呢,只是,我那兒子啊,太木吶了,去回事房,不太好,若王妃真讓他去了,辦錯了差事,那還不得丟了王妃的臉?更丟了二少奶奶的臉呢,我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巴著二少奶奶,可不能有半點的差處兒讓她沒臉,您說是這個理兒不?」

    王媽媽臉上的笑就有些掛不住了,她看了冷華庭一眼,心裡就歎了口氣,王妃的心啊,什麼時候二少爺才能懂呢?

    搖一搖頭,對秀姑道:「正是這個理呢,別說,大妹子你還真是個不錯的,不過,既然進得一個府裡來了,以後就是一家人,您兒子,就是不去回事處,也應該有個好地兒去的。」

    說完後,便笑著上了前,對錦娘道:「二少奶奶,才奴婢來時,王妃說了,請二少奶奶得了空就去一趟。」

    錦娘忙笑著應了:「還請媽媽回了王妃,錦娘先陪相公在園子裡轉轉,一會子就去。」

    王媽媽笑著應了,卻沒有轉身出去,而是對珠兒一直在邊個侍候著的珠兒使了個眼色。

    珠兒看了眼冷華庭,遲疑了下,還是對錦娘道,「二少奶奶,您有事的話,奴婢去送送王媽媽好了。」

    錦娘聽了便點了點頭。

    自己推著冷華庭出了屋子,進了穿堂,好在這屋子裡的高門檻兒早就削平了的,輪椅進出也方便得很,不然,以錦娘那小身板兒,還真推不出冷華庭。

    穿堂裡,冷謙早就候著,今兒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出來得比平日晚了些,他在這裡等了小半個時辰了,忙過來去接二少奶奶手裡的扶手。

    冷華庭卻道,「阿謙,你只須送了我出去就行。」

    冷謙便連椅帶人一齊抱了出去。

    錦娘在後面跟著,椅子一落地,便很自覺地走過去接了,冷謙便閃到了一邊,靜靜地跟在後面不遠處。

    屋裡,珠兒將王媽媽送到穿堂外,前後左右看了看,見各人都忙著自己的事,便附近王媽媽耳邊道:「沒呢,我這幾日都仔細著,那床單都是乾乾淨淨的。」

    王媽媽一聽,便皺了眉,小聲道:「二少奶奶年歲小,不太懂事是有的,你仔細著點身邊那起子人,有幾個看著不太對付,就是二少爺要收人,也得王妃看中了的才行。」

    珠兒聽了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老實地應了,將王媽媽送了出去。錦娘推著冷華庭在園子裡散著步,初冬的天氣有點寒,瑟瑟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像冰刀子,好在身上穿得厚厚的,只是手冷,她便將袖子扯長了些,手籠進袖子裡,捲著衣袖去推輪椅。

    低下頭,卻見冷華庭絕美的臉,凍得紅樸樸的,眼神悠長,一副心不焉的樣子,穿著自己那天給他換的藏青色長袍,這廝那天穿上時,還說做工太差,色調老氣,可偏偏穿上後,連著幾天也不肯換,明明就很喜歡的嘛,偏要嘴臭,就不肯說句好聽的來。

    一人一椅,隨意地在園子裡走著,因著天冷,府裡大多都躲進屋裡了,偶爾遇到一個灑掃的丫頭,也只是遠遠地看著,不敢過來給他們行禮啥的,兩個人都靜靜的,沒人說話,卻也不覺沉寂,到了一處亭子前,錦娘有些累了,將輪椅停下,自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搓著兩隻手,都快凍僵了,又開始看著輪椅下的輪子發呆,太難推了,總要能改進了才好。

    冷華庭見她突然停了,也不問過他,就那樣自在地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輪椅發呆,小臉凍得有些發紫,眼睛卻是極亮,嘀溜溜地轉著,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他嘴角一勾,突然就伸了手去將她往懷裡一扯。

    錦娘猝不及防,身子一歪,被他帶到了懷裡,嚇得就要叫,他了身,溫熱的鼻息噴進她領子裡,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了,記得上一次你還很喜歡呢。」

    錦娘就想起在寧王府那棵大樹上的事來,不由怒火中燒,抬了眼看著他咬牙切齒道:「虧你還記得呢,那次差點嚇死我,死妖孽,總有一天我得治你一回。」

    冷華庭聽了竟哈哈大笑,伸手捏住她的耳朵,輕輕揉著,嘴裡卻道:「想治我?行啊,就看你有這本事沒。」卻是揉完錦娘一隻耳朵手,又去捏了她另一隻,接著揉。

    耳朵上傳來溫熱酥癢的感覺,很舒服,也開始發熱,他的動作太過輕柔,就像在撫摸一件心愛工藝品,順著耳廓往外揉,先前錦娘只以為他又在逗弄自己,漸漸耳朵傳來的熱度讓她覺得很舒服,也就懶得掙扎,乾脆趴在他懷裡寐著,他的胸膛結實而溫暖,幫她擋住了寒風,讓她有種昏然入睡的感覺。

    「錦娘……」朦朧中,聽到他在叫她,錦娘微瞇了眼,就見他墨玉般的眸子,一絲溫柔漸漸蕩漾開來,下意識地「嗯」了聲。

    「你嫌棄我是瘸子嗎?」他又問了句。

    他的聲音很輕,像在飄著一樣,如歌一樣動聽,錦娘開始沒在意,半晌才回過神他是在說什麼,立即睜大了眼。

    許是她那片刻的遲疑讓他介意了,錦娘見他美麗的鳳眼微黯了下來,裡面挾了絲傷痛和自卑,雖然都只是一瞬即逝,但錦娘還是捕捉到了,她猛地從他懷裡坐起,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覺得你是瘸子嗎?」

    冷華庭聽得一怔,他的腿是殘的,那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可是,他從未就比屈服過,他從不肯承認自己是殘疾,就算是真殘了又怎麼樣,他一直心高氣傲,對別人的憐憫和輕視向來不屑一顧,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醫好自己,而且,也能找出那個暗害他的人,將自己的痛苦十倍奉還給他。

    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思?她明白他的不甘和驕傲?不然,怎會如此相問?

    見他怔忡,錦娘又道:「只要心不殘,哪怕半身不遂又如何?別人眼裡,你是殘或是健全,那是別人的看法,與你無關,你還是你,何必在乎別人的看法!」

    冷華庭幽暗的鳳眼立即亮了起來,眼睛灼灼地看著錦娘,第一次有人如此跟他淡論這個問題,事實上,也沒人敢跟他談這個問題,他其也一直在逃避,不敢與人說起身體之事,今天是天氣太好了麼?明明就刮著北風,夠冷的。是她剛才如小貓一般倦在自己懷裡,那一刻的安寧讓他失了戒心?抑或是前幾天自己發病時她機智卻又強悍地潑了自己一身酒,卻減了他一半的發病時間?再或者是……

    錦娘也定定地看著他,懷著期待,如果,就此他能對自己敞了心菲,或許,他們能一起努力,能找到醫治他身體裡的毒,又或者,他以後能站了起來,兩人一起牽手面對紛雜的人世,走向未來。

    但冷華庭移開了目光,聲音平靜地說道:「天好冷,推我回去!」

    錦娘就怔住了,那滿懷的期望便膈在了胸堂裡,不上不下的,讓她好生惱火,這廝總在她激動時,弄一盆冰來澆滅她的希望,丫丫的,妖孽就是不能用常人的思想去理解。

    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又去推車,卻瞥見他的手掌側皮膚顏色有異,一把將他的手抓起,再看時,鼻子便有些發酸,他手掌底處,因常年推輪椅,已經磨出厚厚的一層繭,許是冬天太冷,又沒有好好保養,竟然開始龜裂,裂縫大處,有的滲出血來。

    「你……你不疼嗎?」她拿著他的手就有些發顫,聲音也開始抖了起來。

    冷華庭猝然被她抓住了手,有些無措,見她認真又心疼的樣子,一時有些不捨得縮回手,被人心疼的感覺讓他有絲迷戀,而她微顫的聲音就像一片羽毛輕柔地在他心間滑過,癢癢的,卻很……柔軟,很舒服。

    「習慣了。」他還是縮回了手,痛,早就習慣了,不習慣的是別人的關懷和溫暖,「不是還要去母妃那嗎?快回吧。」自己推著車就走,聲音有些發乾,明明就是感動,卻還想要裝出不以為然,平日裡裝慣了的他,今天在她面前總是屢次漏餡,他想快些遠離她才好。

    「哎,你的手不能再推了,這個破椅子也得改改了,太老舊了。」錦娘半響才反應過來他走了,提了裙在後面追著喊道。

    冷華庭倒是將輪子推得更快了,似乎不想錦娘追上來,不過,輪椅再快,也比不過兩條腿跑,錦娘很快就追了上來,在後面幫他推著,邊嘟嚷道:「你這人真是彆扭。」

    見他沒吱聲,又道:「我看了好幾天了,這輪子上的軸得換根鐵的,磨圓,再在輪盤那裡加一個滾珠的軸承進去,那樣滾動起來就快多了,還有啊,椅子後坐那裡得設一個機關,可以升上,放下,而且,還能向後仰,應該再加個支架啥的……」一路走,便一路碎碎念。

    不遠處跟著的冷謙卻是全聽了進去,越聽那張冷峻得不帶半點感情的雙眸裡便越是發亮,到後來,竟然有絲興奮起來。

    錦娘送冷華庭回了屋後,便帶著四兒去了王妃院子裡。

    王妃正與四嬸子在一起說話,錦娘忙上前去給王妃和四嬸行了禮。

    「快坐吧,這小臉怎麼凍得紅撲撲的?」王妃笑著問道,指了邊上的繡凳讓錦娘坐。

    「回母妃的話,應該是風吹的吧。」錦娘接過碧玉送過來的茶,笑著回道。

    「跟娘說話不用這麼客氣,也別叫母妃了,怪外道的,就叫娘吧,庭兒平日裡也是這麼叫著的。」王妃笑得和藹,看了眼四嬸子後,說道。

    錦娘聽了笑笑,她也不喜歡母妃母妃的叫,倒不是外道,就覺得不習慣,從善如流地叫了聲:「是,娘。」

    那邊四嬸子聽了便笑了起來:「別說,侄女媳婦就是乖巧得很呢,也怪不得王嫂你喜歡她,我看著都愛。」

    錦娘聽四嬸子說得親熱,心裡就在打突,上次她找自己要雙羊毛手套沒應她,她可是把禮物扔進自己的盤子裡的,今兒怎麼就轉了態度了?

    剛想著要不要說,準備送雙兔毛手套給她的,就聽王妃又道:「錦娘,要說還真是對不住你。」

    錦娘聽得一楞,這話從何而來,抬了眼去看王妃。

    「按說,三日就該讓你回門去的,可是……庭兒……你也知道,他脾氣不太好,不喜歡見生人,你……你就多擔待些吧,好在前兒我也把回門禮都備好送過去了,也給親家太太和夫人都致了歉,老太太就是有些惦記你,你娘也是一樣,好在回來的人說,她們身子都好著呢,叫你不用惦念。」王妃想了想,便笑著說道。

    原來是這事,錦娘前天就該行回門禮的,那日原也是準備好了的,只是冷華庭不想去,錦娘很理解他的心情,在這個府裡,他已經常遭別人異樣的眼光,若是去了相府,他那絕美的外表,再加上腿上的殘疾,都會成為那個府裡的話題,錦娘也不願意人家像看稀罕物一樣圍觀他,所以,倒沒怎麼在意,只要她想回去時,能准了她回娘家一趟就成了。

    「謝謝娘想得周到,娘,回不回門子都沒關係的,媳婦只要相公過得開心就好了。」錦娘笑著說道。

    王妃聽了很滿意,錦娘很善解人意,是個好相與的,便笑了。

    四嬸子也誇道:「看吧,我就說她是個通情的,嫂嫂剛才還在擔心呢,又是白操心了吧。」說著拿帕子掩嘴笑,看了眼錦娘後又道:「那件事啊,嫂子不如一併也說了吧,侄媳一定不會有意見的。」

    王妃聽了有些猶豫,似乎不好意思開口,錦娘見她為難,便道:「娘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媳婦一定想辦法辦到。」

    就是想要這句話,王妃一聽臉上便漾開一朵美麗的笑容:「你四嬸子還真沒說錯,你就是個通情的,知道為人分憂,不過,這件事倒不是為難你的,說白了,倒是為了你和庭兒將來好呢。」

    錦娘聽得愕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便接口道:「娘的心當然是為著媳婦和相公好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呢?」

    那邊四嬸子就開了口了,看著錦娘的眼裡就有些暖昧:「哎呀,王嫂你不好意思說,還是我來幫你吧,侄媳年紀小,很多事都不懂呢。」又對著錦娘道:「你婆婆是怕你害羞呢,嘻嘻,其實有啥害羞的,女人家嘛,總有那一遭的。」

    話說到這裡,錦娘就有些瞭然,莫非王媽媽今早上已經發現自己與冷華庭沒有同房了?

    「哎呀,你和庭兒已經成親多日了,只是一直沒圓房,王嫂也是擔心呢。」四嬸子繼續道。

    說到冷華庭,王妃臉上便有些不自在了,接著四嬸子的話說道:「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你,是庭兒他……不太懂事,以前,王爺和娘都覺得他小,不懂事,有些事就沒太教過他,後來,你們新婚時,倒是請了燕喜媽媽去教,可是……如今你也年紀小,又不能強迫你去那什麼,那就只能一個辦法了。」說到此處,又頓了下來,細細地看著錦娘的臉色。

    錦娘盡量讓自己保持著平靜,微笑地聽著。

    「今兒四嬸子也是好心,她聽說你們沒有圓房,便送了兩個丫頭來,模樣還不錯,性情也是好的,以後你也多兩個人服侍也好。」

    錦娘總算是明白了,原來是要送兩個通房給冷華庭,教他人事,給他破chu,奶奶的,還一送就是兩個,那廝哪裡就不通人事了,他們兩個只是還處於熟悉期,或者說是,戀愛期好不,哪有一見面就上床的。

    錦娘心裡一陣鬱悶,卻又不敢當面拒絕,臉上還保持著微笑,卻無法掩飾眼裡的怒氣,她不由睨了四嬸子一眼,不就是一雙手套麼?至於故意送兩個人來給她添堵?

    王妃在等錦娘的回答,四嬸子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眼角眉稍都是譏笑,錦娘腦子飛快地轉著,當著王妃的面拒絕是不行的,先應下了再說,自己進門沒幾天,可不想就中了四嬸子的計,讓王妃為這事跟自己生了膈應,只是回去後,得去找冷華庭上上課課去,那妖孽有時雖然很可惡,但既然自己嫁給了他,他就是自己的,誰也別想肖想。

    想好後,錦娘便展顏一笑,對王妃道:「既是四嬸子的一片好意,那媳婦就收下那兩個人了,回去後,我就挑日子給她們開臉,讓他們與相公圓房。」說著,還起了身,恭敬地給四嬸子行了個謝禮。

    回坐時,她又對王妃道:「娘,媳婦那日做了雙手套給老夫人,就是那羊毛太稀罕了,沒能給您做,前兒讓人找了些兔毛來,還好,真讓媳婦又做成了雙,這天越發的冷了,一會子我讓四兒給你送過來,還望娘不要嫌棄就好。」

    王妃當然也喜歡錦娘送給老太太那雙手套的,只是媳婦又送了別的東西給她,她也不好就去找媳婦討,再說了,堂堂簡親王王妃,怎麼會眼淺一件小物什呢,王妃也最見不得四嬸子那樣的。太丟體面了些。

    那邊四嬸子聽說錦娘又做了手套,眼睛一亮,以錦娘也會給她也送一雙的,沒想到,這小丫頭當著自己的面送東西給婆婆,言都沒言到自己身上去,還真不拿自己當回事呢,哼,也不想想,你那婆婆就是個花瓶架子,好多年了,任著別人捏圓搓扁,死丫頭,當面給我沒臉,走著瞧。

    四嬸子臉上青了一陣,卻沒像上次那樣再開口要,只覺得無趣地起了身,對王妃道:「那兩個人嫂嫂是見過了的,一會子我讓人給送到庭兒院子裡去,我也乏了,就不打擾嫂嫂了。」

    王妃聽了點了點頭,對錦娘道:「替娘送送四嬸子。」

    錦娘起身去送,四嬸子走到門口時,又回頭挑了眉對錦娘道:「侄媳可是有福了,你屋裡怕是還得添人呢,這會子是我送了人過來,再過幾日,你二嬸子,三嬸子,還有你郡主嫂子,可都不是小氣人,都會比著給你送禮去的。」

    說完,鼻間冷哼一聲,走了。

    錦娘不由在她身後握緊拳頭,輕揮了一下,回去給王妃行了禮後告辭。

    走在路上,四兒一直若有所思的,錦娘覺得奇怪,四兒平日裡單純的很,不像是有心事的人,便歪了頭去看她,四兒就撇了撇嘴道:「為什麼送人來,就是想給少奶奶您難堪,奴婢看那個四太太根本就沒安好心,這會子肯定是要去拾掇著二太太三太太她們去了,您說,她要是去拾掇,就算二太太三太太兩個原是不想給您送人來的,但讓她那樣比著,又怕王妃心裡覺得她們小氣了,不送還不行呢。」

    錦娘聽她說得有理,卻不能鼓勵她這樣,這府裡人多耳雜,就怕她這話會被誰聽了去,以後又是個麻煩,便戳了下她的腦門子,笑道:「你呀,就少說兩句吧,來府裡也有些日子也,可看到中意的人了沒?」

    四兒一聽錦娘還有心思笑話她,不由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氣惱,跺著腳對錦娘嗔道:「二少奶奶,你又拿奴婢打趣,這才來幾日呢,就相中人哪,說得好像奴婢天天不用做事,只拿眼睛尋漢子似的。」

    「呀,尋漢子都說出來了,你還是個大姑娘家呢,不知羞。」錦娘羞了她一下,提裙就跑,四兒果然氣得在後頭追,兩主僕回院子裡時,臉都紅撲撲的,一肚子的郁氣全在路上跑散了。

    冷謙正在院子裡掏鼓著什麼,錦娘回來,一向冷臉少言的冷謙對錦娘行了一禮,說道:「少奶奶,在下有事相問。」

    冷謙是冷華庭的貼身侍衛,並不是奴才。

    錦娘有些詫異,停了步子問道:「冷侍衛有何事,請說。」

    冷謙拱手道:「在下先前聽少奶奶說,可以給少爺的輪椅換根軸,還有,軸承,在下不知軸承是什麼樣的,不知道少奶奶能畫個圖樣給在下看看麼?」

    錦娘怔了怔,沒想到冷謙那樣冷的性子竟然也是個有心的,而且,對冷華庭很關心啊,那天看他扔平兒兩個時,一手功夫也很硬,不知道他跟了冷華庭多少年了。

    「好的,我這就去給你畫張草圖來,不過,冷侍衛,你是自己會做還是?」錦娘又問道。

    「我送去將作營做。」冷謙答道。

    將作營?那不是宮裡的嗎?也對,以簡親王的地位,家裡的東西在宮裡頭做也是可能的,不過,這樣繪圖的難度就要大一些了,必須仔細些,而且得將說明註解清楚。

    「好,那一會子我畫,你來看好麼?」錦娘笑著說道。

    冷謙聽得一怔,冷峻的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一旁的四兒見了就心知他是誤會少奶奶了,以前錦娘在娘家時,就是大大咧咧地,心性純良,男女大防不像別的姑娘一樣看得重,府裡的堂少爺們跟她關係都不錯,就是小廝長隨啥的,也很喜尊重喜歡她。

    「冷侍衛,少奶奶的意思是,她畫時,你在邊上看著,她就邊畫邊跟你講解,你拿去將作營時,師傅們也看得明白一些啊。」四兒在一邊解釋道。

    冷謙這才鬆了口氣,酷酷地點點頭,又去琢磨地上那一堆子東西去了。

    錦娘回到屋裡,看到秀姑正在穿堂裡紡兔毛線,就想起應了夫人的那雙手套,忙對四兒道:「一會子你幫我跑一趟,把昨兒我織好的那雙手套送給王妃去。」

    四兒應聲去了裡屋,秀姑邊紡著線邊問:「王妃找你啥事?」

    錦娘一聽就嘟了嘴,眼圈紅了起來,秀姑抬眼便看到她神情不對,不由急了,放下手中的線起了身,問道:「怎麼了?王妃給你氣受了?」心中卻想,王妃不是那樣的人啊,挺和善的,對錦娘也滿意,來了幾天,只是晨昏定醒,並沒讓立規矩啥的,比起府裡的大夫人來,那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了。

    「四太太那裡一會子就會送人來,秀姑,你幫著收拾兩間房出來吧。」錦娘剛才被秀姑一問,感覺像是遇到了親人,受的委屈就從心底湧了上來,這會子反應過來,一屋子的丫環婆子,耳朵雜得很,半句都錯說不得的。

    「送人來?為什麼送人來?」秀姑被錦娘的話弄得迷糊了,又道:「是丫環還是?」

    錦娘嘟了嘴,鼓著臉半天才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是送給爺的。」

    這下秀姑也來了氣,看了裡屋一眼,卻不好說什麼,只道:「爺在屋裡呢,既是送給爺的,也要爺受對吧,少奶奶,你可別自作主張,啥事都跟爺商量著辦才是。」

    錦娘聽了不得不佩服秀姑啊,她這話看著說是教錦娘以夫為天呢,實則是讓她去找爺拿主意,或者,拾啜著那位把人趕了。

    不由莞爾一笑,轉身進了正堂,正堂裡,就見豐兒手裡拿著個繡棚子在繡東西,平卻不見,不由有些詫異,豐兒是平兒的下手,一般都是跟著平兒跑的。

    不過,她也不想管得這麼細,以前上過班,最恨領導事事管著,半點自由也不得,很難受的,她院裡也有好幾十人,她也算得上一個中層領導的職位吧,管著個小班子人馬,下面的丫凡們也不能管得太細了,不然,人家也會不滿的。

    走進裡屋,就見冷華庭正在桌邊寫著什麼,而平兒便在一旁幫他磨墨,一手挽著紗袖,另一隻輕輕地磨著,唇角微揚,杏眼含笑,脈脈地看著冷華庭就不錯眼,連錦娘進來了,都沒發現。

    錦娘走近,歪了頭想看冷華庭寫的什麼,卻見那廝快速地將身子一偏,丟了筆,另一隻手扯了桌上的紙揉成了團,錦娘只來得極看到那些字排成詩狀,內容一個也沒看清,不由氣得瞪了眼,心裡冷哼道:紅袖添香寫情詩給小三?看正經老婆來了就偷偷收掉,你丫的,太過份了。

    心裡堵著氣,語氣就有太好了,卻是冷笑道:「恭喜相公,賀喜相公。」

    平兒這才發現少奶奶回來了,忙收斂了心神來給錦娘行禮,錦娘斜眼睨了下她,平兒臉上就微微有些不自在,紅了臉,退到一邊,卻沒出去,眼睛還是時不時地往冷華庭身上膩。

    「喜從何來?」冷華庭自是從錦娘一進屋便知道了,之所以當她看時才扯那紙,不過又是逗她,這會子看她果然臉沉了下去,一副氣急的樣子,他就覺得很有趣,偏聲音還淡淡的,裝得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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