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冷艷的外表呈反比,yuri是個遠比鈴奈想像的還要容易害羞的溫柔孩子。鈴奈只要多和她說幾句話,她那白皙的有些病態的肌膚上就會出現明顯的紅潮。
這倒也不奇怪。yuri從出生到跨越時空來到這個世界以前,實際接觸過的人只有切爾貝羅機關的構成員,當然,這是要在切爾貝羅機關的構成員也能算是人的情況下而言……
yuri能通過夢境與人交談,也能通過夢境與人接觸。這是她的能力。夢境一定程度上反應了現實,但夢境始終不是現實。作為能夠掌控夢境的人出現在夢境裡的yuri習慣了在夢境的世界裡與人交流。到了現實的世界中,在面對對自己而言有重大意義的人時yuri卻和普通的羞澀少女沒有區別。
大概是還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心情會因為他人動搖的這件事。越是面對重要的、想要交流的人,yuri越會不自覺的變得害羞起來。
白蘭笑著說很羨慕鈴奈被yuri這樣激烈地愛著,看不出白蘭是真心的還是開玩笑的鈴奈只能囧囧有神的無語了一會兒。
這頓晚飯鈴奈吃得很慢,也很開心。雖然白蘭和yuri都沒有說他們之前一直在北條家等著鈴奈回家一起吃飯,但鈴奈還是知道這兩人為自己餓了好幾個小時的肚子。鈴奈嘴巴上沒為此特意說上什麼,心裡卻是暖暖的。
「……也就是yuri要住在我這裡嗎?」
飯後,喝著白蘭帶來的水果茶、吃了個白蘭推薦的棉花糖點心的鈴奈總結了一下白蘭剛才所說的話。
見鈴奈順著白蘭的視線向自己看來,yuri臉上又是一紅,訥訥地低下頭去半天沒有出聲。
白蘭不是沒有向yuri提議過讓她到公寓裡和自己一起住,可yuri對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母親的興趣遠大於對他這個父親的興趣。
而且yuri從還沒有成型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待在切爾貝羅機關的試驗場裡。她從小見到的人只有切爾貝羅機關的構成員。切爾貝羅機關的構成員在生理上又全是同一個型號的女性。在滿是女性的環境當中長大的yuri不太能適應白蘭公寓裡的現狀——自從白蘭正大光明的出現在綱吉等人的面前之後,鈴蘭這個真·六弔花裡唯一的女孩子就因為和吉留涅羅的野猿交好而搬到了尤尼那裡。
鈴蘭一走,白蘭所居住的公寓裡就只剩下一票男人。讓沒有實際接觸過多少人,更沒有接觸過多少男性的yuri到這樣的公寓裡去住實在是太為難yuri。不過就算yuri不會覺得為難,白蘭也不會允許自己可愛的女兒被一群臭男人包圍在其中的。
畢竟,剛享受到為人父的樂趣的白蘭·傑索還沒做好嫁女兒的準備。
感歎於自己可以這麼快適應身為一個父親的角|色|,還有點樂在其中的意味,白蘭不由得想起尤尼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贏得了與彭格列的戰爭。
你贏得了世界。
可是你有贏得過幸福嗎?
白蘭記得當時的自己不僅對「幸福」這個詞語嗤之以鼻。似乎還十分中二病地冷嘲道:幸福不過是無法改變世界的弱者捏造出來用於哄騙自己、麻痺自己的借口。
(……)
想到那個時候的自己,白蘭忍不住想笑。這笑容裡有一點自嘲的成分,更多的則是終於體會到何謂「幸福」的滿足。
(只是因為這個點小事就感到幸福的我也是個弱者吧。)
可是為什麼應該是個弱者的自己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少女,會覺得哪怕是這個世界本身也無法擊敗自己?
(真是奇怪的錯覺。不過∼……)
似懂非懂的明白了「幸福」之於人的重要性。
似懂非懂的明白了那些弱小的人們為什麼會那些的想去抓緊那些在過去的他看來一文不值的事物。
在似懂非懂中終於想作為「人」來生活,而非作為「神」來生存。
(這種感覺還不壞∼)
心裡這麼想著,臉上的笑意亦濃烈起來。心情大好地看著眼前得一幕,白蘭能夠理解平行世界裡的自己為什麼肯為了這樣閒話家常的日子而和彭格列握手言和了。
鈴奈考慮的時間很短,大概只有兩秒左右。
「可以哦。」
兩秒後,鈴奈就這麼點了頭。
對於自己今後會結婚生子的事情缺乏實感。亦難以想像婚姻生活和相夫教子是怎麼一回事。感覺自己是在和白蘭還有yuri玩家家酒的鈴奈還遠遠沒有身為人母的自覺,也沒有身為人母為自己的兒女考慮的本能。鈴奈答應yuri的理由無非是兩點:家裡的客房基本都空著落灰是其一。這種時間再讓yuri去找別的地方住,yuri也太可憐了是其二。
yuri也好,白蘭也罷;這兩人都沒有察覺到鈴奈對現狀表現得十分鎮定,且還接受了這非常不合理的現狀是源於鈴奈對這一連串的現狀和自己有關係沒有太大的實感。她只是淺薄而表面地理解了自己在未來會結婚,會生孩子。yuri等人是從未來來的自己的孩子。並沒有真的去深入地考慮這其中的意義。
這樣的鈴奈在答應讓yuri住下之後開始擔心的事情也不過是自家和彭格列的地下基地是連通的。北條家可能隨時都會有諸如大頭青蛙、叫聲是「よ」れ」るるるるるるるゆ!!」的大嗓門和自稱「王子」的怪人出入,還會有像白蘭這樣不請自來的「客人」和時不時就會來露露臉的某斯巴達教師……
(……這種環境真的適合女孩子居住嗎?)
額角冒出幾條黑線,鈴奈開始後悔自己輕易地答應yuri了:「只是……」
前一秒還用星星眼看著鈴奈、心花怒放到連週身都開起了小花的yuri在聽到鈴奈這一句「只是」以後,神情立刻黯淡了下去。發現自己的一句話居然有如此破壞性威力的鈴奈再也無法把這「只是」以後的話說下去。
意外於外表冷艷的yuri反應如此之大的她只能改口道:「只要yuri不嫌棄我家……」
說是氣急敗壞地從澤田家跑了出來的獄寺一個人走在路上,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連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都沒有在意。
「可惡……!」
低聲發出一聲連自己都無法聽清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罵誰或者是在罵什麼的獄寺用力按住自己的頭,把頭髮用力向後撥。他試圖用這種行為來冷靜自己的頭腦。然而他身體裡的焦躁還是如火一樣灼燒著他的四肢百骸。
「………………」
一聲長歎遠遠地傳來。
瞳仁猛然收縮,獄寺近乎本能地點燃了死氣之炎,做好了隨時應對偷襲的準備。
「是誰!?」
「真的……當年媽媽怎麼會選了你呢?」
窈窕倩影緩緩地從陰影中現身,颯口吻輕蔑地說著。
焦躁、混亂、憤怒、不甘、不捨……獄寺的心裡像是一瞬間打翻了五味瓶。過於巨量的感情翻騰著衝擊獄寺的神經,本就不是那麼細膩的單細胞生物獄寺根本無法一一消化。像是過載的電子設備突然壞了那樣。獄寺忽然地大笑了起來。
他那笑得連眼淚都快流出來的狂態著實嚇了颯一跳。
縱使颯有多麼的不喜歡作為父親有著種種缺點和缺陷的獄寺,颯也沒有想過要看著獄寺痛苦,所以她在發現獄寺十分痛苦的瞬間便軟了心腸。
「喂……」
「別過來!!」
颯想靠近獄寺,卻被喝止在了原地。好一會兒,獄寺才止了笑,望向了不遠處的颯。
遷怒與挖苦各佔一半的憤恨視線裡,獄寺用啞得像是在沙漠裡行走了幾天幾夜地聲音道:「喂——」
颯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你說你是我的女兒吧?」
獄寺隼人準備好了接受現實。或者說,獄寺隼人準備好了接受自己的未來。
「你的母親是誰?」
(排名小子說過,她們出現的最大原因是「父母的婚姻不幸福」。)
(是啊……怎麼可能會幸福呢?)
就算自己能背叛彭格列,奪走彭格列未來的女主人;自己也無法背叛十代目,從十代目的身邊奪走足以與十代目相配的她。自己只能看著戀慕的人就站在十代目的身旁,為十代目生下彭格列的繼承者。
可就算只是看著,自己也無法永遠只是這麼看著。十代目不會起疑心不代表其他人不會有意見。獄寺完全可以想見未來的自己為了維護十代目和她,會娶一個門當戶對或是對彭格列有用的女性,然後帶著責任感與那自己或許永遠都無法打從心底愛上的女性構築家庭、生兒育女。
(那還不如……!)
不如早早的就知道與自己結婚的那位女性是誰,也好讓自己徹底死了不該有的心。本本分分地繼續做十代目的屬下。
「哈……?」
聽獄寺這麼問,颯差點想要吐血。敢情她那據說聰明到可怕、智商也高到不行的父親遲鈍到了這種地步,到了現在他還沒有弄明白自己是他和誰的孩子?
「我算是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一手摀住自己的臉,颯頭痛似地道:「你就是個笨蛋吧?」
「啊啊——?!」
火氣再度躥了上來,獄寺神情中的悲哀也被沖淡了下去。
「不不,不該是疑問句。應該是肯定句。嗯,你就是個笨蛋。」
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自己的生父,颯指著獄寺肯定道:「情商欠費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