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為的身影出現在燈火通明的春曉街之時，天空中開始飄飄灑灑的下起了鵝毛大雪。
好容易等到嚴寒之中的第一場降雪，路邊放學的孩子們又蹦又跳歡喜不已的場面讓人不禁是會心一笑。
一腳踏進裝飾一新的老井茶莊，陳有為迎面就看見滿臉笑容的秦雲朵像一個快樂的小鳥一般忙碌不停。
此時正是茶館一天當中最是忙碌的時間，裝束做了些掩飾的陳有為跟秦雲朵打了個招呼徑直就走向頂層環境相對私密的包間。
現在這樣一個三九冰天雪地的酷寒季節，就算陳有為本人火力旺盛，恐怕他人卻是沒有幾個能夠在頂層那小涼亭上堅持下來。
在暖氣十足的包間裡剛剛坐下，秦雲朵就像一個跟屁蟲一般笑瞇瞇的溜進來，慇勤無比的給陳有為沏泡茶水，笑道：「陳書記真是稀客，有段時間沒有來我們這裡下棋了！」
「雲朵，你的化公司還沒有開起來麼？」
陳有為享受之極的端起茶盞用鼻翼輕輕嗅了兩下，又是放下笑呵呵的問道：「聽說你都搞了一個不小的攤子，怎麼還在這個老茶館裡逛游？」
利落的將一切搞定，秦雲朵笑嘻嘻的搬來一個高椅坐在陳有為的身邊，愁眉苦臉的說道：「誰知道開公司居然會這麼多麻煩事兒？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我頭頭大了！」
陳有為搖頭笑道：「萬事開頭難，你總不會這剛剛開始就準備打退堂鼓了吧？」
「怎麼會？」
秦雲朵眼睛一亮，挺起胸口又是得意不要的顯擺道：「好歹我秦雲朵也是堂堂春城大學的高材生，這些小場面怎麼能夠難住我？告訴你吧，陳書記，現在我的化公司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現在光是圍棋會員就有好幾百人了！」
「不要告訴我，你剛剛在下面跑來跑去就是在幹這個事兒？」陳有為啞然失笑道：「這個茶館的場地會不會小了些？」
秦雲朵嘿嘿笑道：「我跟爺爺說過了，這邊的老店還是他負責。我另外找了個場地作為公司具體經營的地方，嘿嘿，那邊的規模可比這邊大多了，也熱鬧多了！」
陳有為伸了個大拇指，讚歎道：「好，雲朵果然是有闖勁，我祝你生意興隆！」
秦雲朵喜不自禁，能夠得到這個生機勃勃龐大城市一把手的稱讚，這讓勞心勞力的她很是有種成就感。
「什麼事兒讓我們的雲朵這麼高興？」包間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柳雲龍的笑聲傳了進來。
「柳爺爺您喝茶，您和陳書記在這裡坐，我出去忙了！」
秦雲朵乖巧無比的起身嬌聲笑道，人小鬼大的她清楚知道兩個地位很是不一般的大領導來到茶館裡不僅僅是一般的飲茶對弈。
「小傢伙還是挺有悟性的，小小的茶館讓她搞的有聲有色，很是不簡單啊！」陳有為笑呵呵的掏出香煙遞過，笑道。
柳雲龍微微擺手道：「有些上火，不抽了！」
「上火雖然是小事，還是及早吃藥的好，否則時間長了炎症擴散那就不好辦了！」陳有為一語雙關的輕笑道。
「我自然知道，只不過現在的醫生太不負責任，上火這樣的小毛病就要讓我用抗生素，好像除了這個他們就懂別的了！」
柳雲龍目光浮動，微微頜首又是搖頭歎息道：「抗生素固然是見效快，可是這副作用也是明顯，我這把年紀總不能因為這些小毛病，而直接影響了以後可能出現的大問題吧？！」
「省長說的是，出了問題那自然是需要解決，這如何治理那就非常考驗那些技術參差不一的個人水平了！」
陳有為伸手笑道：「上火這樣的小毛病，最需要的還是先補充水分的好，來，請喝茶！」
一番充滿玄機的對話，讓柳雲龍臉上的表情稍緩，端起茶盞輕啜兩口身上的涼意頓時消散許多。
「你下午被老朱叫了過去，想必那個時候就聽說了秦明的事情？」
柳雲龍沒有再雲裡霧裡的繞來繞去，盯著陳有為的眼睛開門見山的說道：「秦明對於自己要求不嚴，他的出事我的態度很是明確，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省長這種大公無私的態度很是值得我們學習，我想這樣的態度很是能夠震懾那些心有僥倖的違法違紀之人。」陳有為清楚知道，對方的心裡絕對沒有表面那麼輕鬆。
「但是，我還是有話要說，秦明的出事時機太過讓人耐人尋味，有些人真的為了某些目的太過不擇手段！」柳雲龍目光裡充滿憤懣。
這樣的偷襲讓他很是受傷，他非常清楚損失了一員大將如果再讓對方乘勢而入，這裡面的後果絕對不是一加一大於二那麼簡單。
「我明白，朱書記有意提名姜必成，這樣的話以後的局面的確有些不好說！」陳有為微微頜首，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裡，他自然也就不再藏著掖著。
「姜必成？」
柳雲龍眉頭輕皺，目光複雜的盯著陳有為看了看，搖頭歎息道：「他卻跟我說要提名你來當這個常務副省長？」
「我？！」陳有為虎軀一震，他還真沒有想到這個朱雲成會來這一手。
迅速平靜下來，陳有為琢磨了一會兒，沉吟道：「且不說我本人合適不合適，最起碼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春城，所以……」
「這個老狐狸！」
&nbs
p;柳雲龍眼角處的褶皺鬆開，笑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最起碼姜必成擔不起春城這麼一大攤子！」
陳有為暗自鬆了一口氣，這個朱雲成還真是狡猾大大的，如果自己跟柳雲龍的鬆散聯盟沒有現在這般默契和融洽的話，彼此之間信息不通暢的結果還真的可能讓對方得逞，造成彼此間的猜忌。
「省長怎麼看？」陳有為將球踢了過去，問道。
柳雲龍長吁一口大氣，悶聲說道：「老朱越來越強勢了，如果在常委會上更是獲得多數票，恐怕遼北還真就成了他的一言堂！」
陳有為也是歎息道：「這倒也是，朱書記有些想法還是好的，但是始終給人一種急功近利的感覺，所以權力上的制約那是必不可少的！」
一年多的相處之下，陳有為對於柳雲龍的為人和秉性都有著透徹的瞭解，不論是對方的政治理念和行事方式都有著較為認同的感觀。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有為更希望雙方的關係不僅僅是現在這種較為鬆散的聯盟關係。
「客觀的說，如果上面不干涉的話，朱書記的想法得到貫徹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就我們遼北而言，現在能夠坐到常務副省長那個位子的還真是寥寥無幾。」陳有為不無感觸的歎息道。
「難得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大勢已去？」
或許是以前長期在朱雲成的擠壓之下有了太多怨念，眼見現在又將恢復到以前那種讓人糾結的日子，柳雲龍多少有些不淡定起來。
柳雲龍這種不加掩飾的態度讓陳有為心中升起一個難以抑制的念頭，快速將思路整理一番之後，陳有為小心翼翼的試探說道：「省長，你覺得你們同朱書記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柳雲龍一怔，盯著陳有為良久，心中似乎明白了些許。
「遼北現在的局面儼然已經從過去的三足鼎立變成諸侯爭霸，但是有著明確政治理念的南系顯然要比只是因為利益訴求而暫時結合在一起的遼北本土中間派實力要更強，相對而言身上的破綻也更少！」即便話說到這個份上，陳有為依舊不敢將話說的太直白，仔細的斟酌話語說道。
柳雲龍犀利的目光盯著一片坦然的陳有為良久沒有說話。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姜必成上位常務副省長幾乎已成定局，如果我們換個角度來看的話，其實我們好好的經營一番，或許我們得到的會更多！」有些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知道對方還處於一個猶豫遲疑的心理狀態，陳有為果斷的轉移這樣一個太過敏感的話題。
「你是說……」柳雲龍眨巴眨巴眼睛，目光裡透出一道興奮的神采。
「不錯，他們預謀了這麼長時間，想必姜必成的上位勢不可擋，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勞心費力的做那些無用功？」陳有為目光堅定的說道：「姜必成空出來的副省長位子我們要過來，這似乎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柳雲龍嘴角泛起一道弧線笑道：「他們要是連這都捨不得，我看姜必成是絕對坐不上那個位子的！」
「武平市市委書記據說也是涉案其中，這樣一個煤炭資源大市的位子他們就是想要，也絕對不能放手！」
陳有為沉聲說道：「省裡只要有省長您在那裡給我們當主心骨，就算我們暫時落於下風又如何？」
柳雲龍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是多少有些暗暗可惜。
用一個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來換一個主管工業的副省長以及一個地級市的一把手，這個帳怎麼算其實都不能說是太吃虧。
只是想到以後的省委常委會上可能出現的那種被動局面，柳雲龍多少還是有些不太甘心。
陳有為忽然詭異的笑道：「現在對遼北感興趣的人可是不止一個兩個，省長您說南系現在這麼大的動作下來，會讓外面的人怎麼看？」
柳雲龍撫額大笑，這一刻他真的是明白了。
看著面前淡定不已的年輕人，柳雲龍微微歎息，比起對方的大局觀自己真的是欠缺不少。
想到對方剛剛的暗示，感慨不已的柳雲龍不禁怦然心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