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機械廠的情況，陳有為這個春城市長自然有所瞭解。
在他看來，這個已經被納入到春城國有投資有限公司下一步運營方案之中的廠子，所有的資產應該都已經被市裡凍結才是。
今晚這個意外場合裡卻讓他忽然發現，這個廠子裡的某些人卻在做著不為人知的小動作。這就使得原本沒有在意面前酒氣熏天徐姓廠長的陳有為，不得不認真對待此事起來。
陳有為這種貌似口氣很大，卻又是有些江湖老油條老練的口吻，讓徐廠長一陣驚愕。
不過聽出對方這明顯有些鬆動的意思，徐廠長大喜過望道：「小兄弟果然是深藏不露，這一下子就能說到點子上……」
側頭看著有些呆滯模樣的莊不凡，徐廠長有些鄭重的問道：「老莊，你外甥能代表你麼？」
唯恐天下不亂的莊婷連聲說道：「能的，我表哥的意思就是我們全家的意思！」
莊不凡對於自家外甥自然是再信任不過，心中漸漸安定下來，點頭沉聲道：「那是自然！」
莊母邱浩等人不太明白事情全貌，不過出於對家人的信任倒也沒有說上什麼。
徐廠長心中有數，深深看了一眼氣度非凡的陳有為，笑道：「也好，有了小兄弟這樣的老手，我們談起來效率也更快！」
從桌面上拿起香煙，給徐廠長遞過，又給眾人散了一圈，陳有為一副京城紈褲的做派形象，大大咧咧的說道：「既然是買賣，那就要給我小舅一個合適的價碼。否則就是真出了事兒，我們也完全沒有後顧之憂，該是我們扛的責任，我們也絕對沒有二話，您說是不是？」
對方這流利的京片子，讓徐廠長聽的一愣一愣，卻也是更加的放下心來。
同老實巴交一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莊不凡相比，面前這年青人所表現出來在社會上廝混過的油條勁頭，反而更符合徐廠長的心思。
「說的好！」
徐廠長輕拍桌子，扭頭衝著莊不凡搖頭歎息道：「老莊，不是我說你，你要是有你外甥這一半的爽快勁兒，這事兒也不用拖到現在。」
莊不凡輕哼一聲，大口的抽著香煙，一副木然的表情懶得理會對方。
「我也不瞞你們，現在有灣島那邊的商人看中了我們機械廠的地皮，已經有人去市裡做工作。只要我們廠子沒有反對意見，這事兒也就成了！」徐廠長言簡意賅將事情來龍去脈大致說了個遍。
陳有為微微錯愕，這樣的消息他堂堂一個春城市長都還沒有聽說，這個春城機械廠的什麼廠長卻是搞的門兒清。
莊婷看出陳有為目光中的驚訝，好笑的看著自己這帥氣年輕的小表哥。
「灣島方面有人看中那片地了麼？市裡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啊？」陳有為翻了個白眼給對方，那意思很是明顯，不要空嘴說白話的胡謅一氣。
徐廠長嘿嘿一笑，露出滿嘴的大黃牙，搖頭晃腦道：「小兄弟看來在春城人頭也挺廣，不過此事你不清楚也正常，聽說那灣島方面直接找的是肖市長！其實仔細想想這也是再正常不過了，事情沒有個八**九，誰會那麼傻乎乎的報上去，萬一被人截胡事情沒有做成，那誰的面子也都不好看是吧？」
「肖萍？」
陳有為有些恍然，當初灣島那邊的考察團就是肖萍代他接待，現在看來這是要有成果出現。
陳有為沒有那麼小氣，只要能夠對春城經濟發展有利，誰負責灣島那邊的投資都是無所謂。陳有為只是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如果真要是光明正大的來搞定這個項目也就算了，這對方在底下搞這麼多的小動作，總讓他感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沒有掌握的情況。
「哈，小兄弟口氣不小嘛，這肖市長可是市裡的常務副市長，在市政府裡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要人物！」徐廠長有些不喜這大大咧咧的口氣，瞥了眼埋頭抽著悶煙的莊不凡，忍不住提醒面前這年青人。
「恕我直言，春城機械廠應該已經納入春城本年度的市政規劃當中，僅憑肖萍一人是沒有辦法隨便改變這樣的項目吧？」陳有為搖頭道，看來在基層還是需要多多努力耕耘，否則這下面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自己卻是最後一個知道，那就太過被動了。
徐廠長終於認真之極的打量著面前這個好像有些道道的年輕人，點頭讚歎道：「小兄弟看來果然有些門道，對市裡的情況瞭如指掌嘛！」
包間裡眾人對於徐廠長這種故意賣弄的表情吸引住，俱是好奇不已的想要聽個明白。
「小兄弟應該明白，事兒是死的，可這人是活的！」
徐廠長藉著有些上頭的酒精，說了個痛快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只要我們廠子裡的這些人沒有明確反對意見，市裡再找人做做工作。反正都是要開發，現在既然有人願意來幫我們春城搞建設，這誰來搞不是搞？」
秦偉紅有些吃驚的說道：「徐廠長，你們這有些太膽大了吧？聽說那個陳市長可不是一個善頭，你們這樣暗地裡撬他的牆角，就不怕成為上面那些大佬鬥法的炮灰？」
「咦……這位老兄有些見解……不過那也要看是什麼情況？」
徐廠長瞥了眼秦偉紅，笑著搖頭道：「如果在鐵西區，那我們就完全沒有這個機會，鐵東區嘛，嘿嘿，你們明白就行了！」
陳有為心中悶哼，被人當面給鄙視掉，這樣的經歷還真是少見。
莊婷輕捂腦門，一臉壞笑的偷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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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己的小表哥，有些東西她雖然聽的不是太明白，不過徐廠長這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她還是明白無疑。
「徐廠長在鐵東區的關係很硬嘛？」陳有為笑呵呵的再次遞過一根香煙，試圖套著話道。
徐廠長雙手接過這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高檔香煙，將手裡還沒有燃盡的煙頭小口的抽上兩口，這才依依不捨的掐滅掉。
「不是吹牛，區裡的張書記那是我的中學同學，又都是一起下過鄉的知青，那交情槓槓的！」徐廠長嘴裡開始沒有把門的吹噓起來。
陳有為搖頭不已，銳利的目光制止小舅莊不凡試圖反駁，輕笑道：「聽說張耀東是夏書記一手提拔的，他跟肖市長能尿到一個壺裡麼？」
「哈哈，小兄弟看來在春城混的真是不錯，連這樣的消息都知道，還沒有請教你貴姓？」徐廠長對面前這年青人有了興趣，在他看來能夠和自己有這麼多的共同語言，實在比跟莊不凡這些什麼都不懂卻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那般難打交道要好上太多。
「徐廠子過獎了，在您這樣的前輩面前，您就當我是小字輩就行！」陳有為笑呵呵的打著哈哈一笑而過。
徐廠子完全沒有觸怒生氣的意思，相反對於這個場面活非常到位的年輕人更加感興趣了。
「說了這麼多，小兄弟還沒有幫你小舅做個表態……」
徐廠子泛著血絲的眼睛瞪的老大，伸出巴掌道：「人家老闆說了，只要能夠說服那些工人同意，老莊就可以立馬得到這個數！」
莊不凡心中苦笑，這倒還真是看得起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有些手藝可以養家餬口的話，恐怕只是之前想要給閨女買房子的難題，就真的會讓自己心動不已。
秦偉紅默默無語，時不時的瞥向表情鎮定的陳有為就可以知道，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賺錢的好事，還真是時不可失。不過見識過陳有為剛剛的大手筆，此刻這區區五萬多塊錢在他眼裡也就立馬不值一提。
陳有為彈了彈手裡的煙灰，輕笑道：「聽上去的確不錯……」
「小兄弟這是同意了？」徐廠長大喜道。
「不過有一個問題，希望徐廠長能夠說明！」
陳有為目光一凝，沉聲說道：「機械廠被灣島人購買後，這廠子裡上千名的工人如何安排？包括我小舅這樣的人，如果從此就徹底的失去機械廠這個飯碗以後，他們的利益誰來保障？區區五萬塊錢恐怕遠不能滿足小舅失業以後的生活維持吧？！」
「呃……廠子被收購了，工人自然有市裡去解決安排……」徐廠長一怔，口乾舌燥的他感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那問題又來了，肖萍搞出來的這個坑，你說人家陳市長會這麼心甘情願的往裡面跳嗎？」
陳有為毫不客氣，直接戳中對方的痛處道：「過去的一年春城費盡力氣也不過才安排了五萬多的下崗工人再就業，你們這一下子就又給市裡多了上千人的失業工人。你當人家陳市長傻啊？！」
徐廠長有些傻眼了，一心只想著趕緊將這個陷入破產邊緣機械廠從自己手裡給甩出去，他哪裡會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道道來。
「可是，現在廠子裡的工人不也實際上都是下崗待業了麼？」總算沒有真正的喝醉，徐廠長腦子使勁轉著，終於憋出來一句還算有些靠譜的話。
陳有為緩緩搖頭，不屑道：「這就是我另一個問題了，春城機械廠納入市裡統一規劃不是什麼秘密，相信小舅他們對此都是給予萬分期待。放著正規的路子不走，非要去走那稀里糊塗的夜路，這事兒怎麼說也不對吧？」
緊緊盯著額頭是汗的徐廠長，陳有為目光一凝，沉聲道：「最關鍵的是，人家陳市長在前面費盡心力的為廣大下崗工人謀福利，你們卻在背後挖牆腳，你們就真的以為陳市長那個人就那麼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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