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沸沸揚揚的雪花依舊在下著，一大早來到辦公室的趙曉如同往常一樣將辦公室裡打掃一遍，給自己的保溫杯裡泡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這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了休閒的空當。
當初那個大學畢業之初揮斥方遒糞土萬戶侯的激情青年，如今轉眼在這個已經工作了六七年的位置上沒有寸步發展，心中激情幾乎被磨滅殆盡，趙曉每天都是按部就班。
能夠在春城這樣一個省會城市的政府核心工作，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在無數外人眼裡那也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趙曉更是知道，當年如果不是他的運氣不錯，在關鍵時刻大病一場躲過一劫，否則憑借他平時那種活躍的心思，恐怕畢業之時等待他的也不是什麼好結果。
現在的趙曉固然是絕對前途迷茫，可是要知道跟他一起畢業那些當年收到牽連的同學，好多人所在的企業都已經破產。在這即將而立之年，上有老下有小的這種時候，可以想見他們那些人現在的生活有多麼的艱辛。
當年的青春不識愁滋味的衝動過後，現在回想起來趙曉早就沒有了以往那種浮躁。
現實中的問題雖然太多，可是平心而論市場上的物資越來越豐富，人們的生活水平比起二十年前要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很多時候，陷入沉思的趙曉都在想，如果當年的事情真的被自己這些熱情盲目的學生們給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華夏還會現在這般欣欣向榮的發展勢頭麼？
趙曉在春城市政府工作的時間不算短了，六七年的時間基本上將該學習到的官場規則也基本都學到。只不過沒有什麼後台，又依舊保持著書生意氣的他顯然有些不屑那些讓人生厭的溜鬚拍馬。
或許趙曉這樣的態度讓他在辦公室裡有些不受歡迎，可是趙曉心中更是清楚，沒有原則的討好奉承別人，在那些有權勢之人看來頂多也就是一個有少許價值的炮灰。
這樣的想法平時可能就連趙曉自己也絕對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不已，不過當去年受到東方鋼鐵廠窩案影響，春城市政府裡也是風聲鶴唳很是有不少官員受到審查。看到身邊曾經氣高趾昂的某些人從此一去不復返，那個時候的趙曉才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想要真正的實現自己的遠大理想，旁門左道的東西那是堅決不能觸碰。
今天是週末，趙曉本來不用在這樣一個氣候惡劣的情況下來辦公室值班，同事鄧大姐家裡有事找到他，孤家寡人的他自然不好推辭。
將下周需要上交的報表再次整理一遍，忙完之後的趙曉無所事事拿起厚厚的大部頭開始鑽研起來，對於他來說或許只有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裡才能忘卻現實裡的不平。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趙曉依依不捨從癡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起身打開房門。
「陳……陳市長，您好！」
心中有些不耐的趙曉拉開房門看到迎面站立的高大身材，心中一個激靈，有些不可思議的低呼道。
「你好，就你一個人值班麼？」陳有為跨步走了進來，掃視了一眼整潔的辦公室，微微頜首微笑問道。
「報告陳市長，今天是我值班。」
趙曉畢竟不是剛剛畢業的粉嫩新人，瞬間就清醒過來語氣沉穩的說道。
「呵呵，我一個人在招待所是裡也是閒著無聊，就來辦公室這邊轉轉……」
陳有為對於面前這個相貌一般的同齡人感覺不錯，能夠在自己這堂堂一市之長面前不卑不亢，僅此一點就足以說明此人素質不凡。
「哦？《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
陳有為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趙曉辦公桌上的大部頭，拿起翻了翻看著趙曉說道：「你很欣賞凱恩斯的觀點麼？」
趙曉抑制住心中好奇，點頭道：「差不多吧，他的很多觀點其實包括花旗國在內的發達國家都在實踐運用，這說明凱恩斯的理論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陳有為笑了，本來只是想隨心所欲的轉上一轉，沒有想到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裡還發現了一個對於經濟理論有些瞭解的人，這倒是讓他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
「你覺得春城現在的問題，用凱恩斯經濟理論可以解決嗎？」陳有為進一步問道。
趙曉沉吟道：「嚴格的說，凱恩斯經濟原理不少的地方跟我們社會主義強調計劃性的方面有著大同小異的觀點。只不過西方發達國家是用計劃性的東西來彌補他們市場經濟的缺陷和不足，而我們華夏的情況卻是相反，計劃有餘而市場不足！」
這是一個有著自己判斷眼光的人，陳有為心中暗讚。
「你的意思是，我們春城現在的局面應該放開市場來解決麼？」陳有為步步緊逼道。
趙曉輕皺眉頭，苦笑道：「陳市長，您這還真就難住我了，我只是一個小小辦事員，哪裡想到那麼多？」
陳有為擺擺手，笑道：「反正我們是聊天，你就當是在學校裡做答辯就好了。」
「恰恰相反，我認為春城的問題純粹用市場的手段恐怕未必能夠順利解決！」
趙曉明亮的眼睛盯著腳下有些破損一角地板磚，緩緩說道：「所謂用市場手段來解決春城國企的問題其實就是不負責任的一推了之，春城那麼多規模以上的重工業工廠，且不說其內在的價值因此流失多少。僅憑那些門外漢僅僅憑借投入些許資金，就想在技術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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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行業資源互補性要求很高的重工業企業上有所發展，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話。」
「所以你的觀點是……」陳有為面不改色，盯著滔滔不絕的趙曉問道。
「春城是我們華夏最重要的重工業發展基地，想要有效的解決這裡的問題，還是需要我們當地政府以及國家整體規劃下的有效資源整合，這才能讓我們這裡有些死氣沉沉的重工業重新煥發青春！」趙曉說的興起，一時間還真有把陳有為當做普通觀眾的意思。
陳有為對於趙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於經濟理論瞭解不少，並且有著自己的獨自見解，這樣有些才氣之人這樣惡劣天氣的時候卻被安排值班，顯然他的處境不是很好。
「你叫什麼名字？」陳有為閃過一個念頭笑道。
趙曉對此有了思想準備，沉聲道：「報告陳市長，我叫趙曉！」
「趙曉？！」陳有為腦海裡閃過費全國報給自己秘書人選名單上一個名字和資料，心中疑竇頓生。
「你就是趙曉？春城大學中系畢業的？」陳有為眼神閃爍，他在奇怪這樣一個優秀人才出現在費全國推薦的報表上，難不成他此刻的出現完全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仔細打量了一下衣著普通表情自然的趙曉，陳有為暗暗搖頭。
自己只是臨時起意來到辦公室，如果真要是讓人能夠提前佈局針對自己的話，那人未卜先知的力量也太過驚人，這顯然不可能。
能夠拿出一部常人都不願意鑽研的大部頭，在這裡等著自己或許還有可能，可是在面對自己意想不到的提問如果也能對答如流的話，陳有為心中笑道，這個趙曉倘若真是那種有心人的話，僅憑他這過人之處，自己或許還真的要對他產生濃厚的興趣。
「是，我是春城大學畢業，來到市政府工作已經快七年了。」趙曉的小心臟也是蹦蹦直跳，他可沒有想到自己的名字會進入到面前這個在據說在華夏都是引起強烈關注的年輕市長耳裡。
「大週末的值班，恐怕你愛人又要埋怨了吧？」陳有為微微頜首，話題卻是迅速轉變。
「我還沒有結婚，女朋友也吹了幾個，現在正是單身一人。」趙曉心中卻是心中一動，語氣略有緊張道。
陳有為不再盤問，掃視偌大的綜合辦公室一眼，笑道：「有象棋沒有？時間難熬，兩個大老爺們光是說話才是無聊，你說是不是？」
看出面前這個年輕市長身上沒有太多官架子，趙曉嘿嘿一笑，從抽屜裡拿出一副象棋笑道：「陳市長對我們這裡的情況還挺瞭解，我們平時沒事兒的時候，還真是下幾局棋。」
陳有為微笑搖頭感歎道：「當年我在義城水陽縣政府辦公室裡當辦事員的時候，辦公室裡那兩個老同志就是如此，想來這也是辦公室的一大特點吧？」
趙曉迅速擺好棋子，難得的討好道：「都說山南的義城是在陳市長一手打造起來，想必陳市長對義城的發展很是殫精竭慮操勞不已吧？」
「也不能那麼說，工作還是同志們一起做的，如果僅僅是我一個人恐怕把我累死也不可能讓擁有幾百萬人口的義城經濟實現騰飛！」陳有為拿起棋子也不客氣，先行一步道：「當頭炮！」
年輕市長的和善謙虛贏得了趙曉極大的好感，雖然發覺陳有為的象棋水平實在不怎麼樣，趙曉還是小心應對。
在棋力不俗趙曉的有心謙讓之下，兩人殺的難解難分好不痛快。
「行了，就到這裡吧，小趙很不錯！」過足棋癮的陳有為抬腕看了看時間，拍拍趙曉的肩膀，滿意離開。
那邊患得患失的趙曉如何浮想聯翩，陳有為不得而知。
不過通過這上午的親自考察，陳有為來到春城的秘書人選顯然他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
至於說，有些人是不是還有些其他想法，陳有為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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