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裡呆立許久,羅妃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因此前恆昊與羅妃已準備就寢,下人們都退散了,只留下幾個侍衛站崗,其他人都在下人房裡。院裡幾乎沒什麼人,羅妃藏在陰影中,無人發現。
她趁侍衛不備,偷偷打開窗子溜進小書房。黎妃已醒,正抱膝坐在地毯上,倚著桌柱發呆。
恆昊心軟,沒有捆綁她,只是讓人在外面看守,不許她隨意走動。而她醒來後,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知道自己逃不掉,便索性不去嘗試。
忽聽窗戶一聲輕響,黎妃扭頭一看,竟是另一個宮妃從外面跳進來。她不認識,便問羅妃是誰。
羅妃見這黎妃十分美麗清,有如仙女下凡,心裡忽地自慚形穢起來。
她甚至懷疑,自己其實只是個宮女,是伺候人的角色。像黎妃這樣的女子,才有資格做皇妃。
「呃,我,我是……」羅妃說話結結巴巴,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
黎妃見她說不清楚,不耐煩地白了她一眼道:「哼,你這衣服從哪偷來的?跟你一點都不配!說吧,你是哪來的小毛賊,本宮若是心情好,便饒了你的小命。」
羅妃被她這麼一說,越發自卑,低下頭,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她是羅妃。
黎妃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呵呵,羅妃?我怎麼沒有聽說過,你不會是假冒的吧?」
羅妃不安地扭著裙子,小聲說:「我,真是羅妃。」
黎妃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見她相貌平平,氣質普通,有的宮女都比她嫵媚動人,越發瞧不起。就算這個女人真是妃子,也一定是個被皇上遺忘的人。
「什麼品級?」黎妃傲慢地問道,「你可知道,宮妃嬪婦都是分品級的。像你如此姿色,恐怕是最低那級吧?」
羅妃的頭埋得更深,聲音也細微得幾乎聽不見:「是,臣妾,五品宮妃。」
黎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羅妃與她相比,差了好幾級呢!一股優越感瞬間遍佈她的身周,讓她覺得自己不使喚一下這個羅妃,就對不起她這二品宮妃的身份。
「給我倒杯茶來。」黎妃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羅妃知道宮裡規矩森嚴,宮妃之間的品級也跟大臣們一樣,下級在上級面前只有遵從的份。她答應著去倒茶,心裡暗暗盤算要怎麼救黎妃。
不一會兒,羅妃端著一杯茶過來,恭敬地對黎妃說:「黎妃姐姐,請喝茶。」
黎妃伸出手去:「扶我起來。」
羅妃手裡端著茶杯,不好扶,正欲把茶杯放到地上,黎妃就發怒了。
「放到地上的茶還能喝嗎?」黎妃聲色俱厲地說,「別看本宮現在被皇上關在這裡,這只是暫時的!別把本宮當囚徒看待,小心我出去後弄死你!」
她的話十分刺人,讓羅妃心生不滿。
羅妃恨恨地看了黎妃一眼,心裡暗想,這麼傲慢又不可一世的女子,到底要不要幫她?如果幫,萬一皇上突然回心轉意,對黎妃再次疼愛,那豈不是給自己多添一個敵人?
黎妃見羅妃不動也不說話,更加憤怒,乾脆一巴掌打去,將那杯茶打落在地。「匡啷!」一聲,茶杯碎裂,茶水潑灑,一杯好好的茶就這麼完了。
「啊!」
隨著一聲驚叫,羅妃嚇得跌坐在地,眼看著那杯茶變成幾塊碎片和一灘水漬。
看著淡淡升起的熱氣,以及地上那些茶葉,還有那片水跡,羅妃心裡火氣直冒。
「娘娘,怎麼了?」侍衛在外面問道。
可是,羅妃和黎妃都沒有回答。
羅妃本是好心來救黎妃,心想她們都是視明月為眼中釘之人,應攜手合作。沒想到黎妃不識好歹,竟然把她的好心當作驢肝肺!
「你這是什麼意思!」羅妃反應過來,站起來低吼道。
黎妃卻不屑地說:「沒什麼意思,還不快把本宮扶起來。」
羅妃卻憤憤地過去就往她肚子上連踢幾腳,邊踢邊說:「我叫你欺負人,踢死你!」
黎妃沒想到這個小小的五品宮妃竟然敢踢她,一時躲避不及,被踢得直叫喚。而她本能的想退讓,身子往後一縮,卻又更靠近桌柱,頭不小心撞到桌角。
桌角上包著鐵片,黎妃這一撞,那鋒利的鐵片就將她的頭刺破了,鮮血直流。但她忙著躲羅妃,沒有注意到,只是連滾帶爬地朝旁邊避讓。
羅妃也沒有注意,而是追過去,騎在黎妃身上就打。她使勁揮著拳頭,打得黎妃大喊救命。
她們的聲音吸引了外面的侍衛,立即有兩名侍衛衝進來問怎麼回事。
因黎妃之前是坐在靠牆那一面,且有桌布遮著,剛進屋是看不見人的。再加上被羅妃騎打,兩人都遮在桌布和書櫃後面,更是什麼都看不到。
那兩個侍衛進來後,沒看到人,只聽見聲音,頓覺十分詭異。他們走過來,問黎妃在哪。卻不知此時的黎妃,已經被羅妃用腰帶緊緊勒住脖子,又用腰帶的一頭堵住嘴巴,想喊也喊不出來了。
「奇怪,黎妃娘娘呢?」一個侍衛問道。
另一個說:「剛才,是不是黎妃娘娘喊救命?」
先前那個說:「好像是。」
於是,兩人開始過來搜查,邊走邊叫。
羅妃把黎妃拖進桌子下面,又把桌布拉下一些。兩個侍衛過來,她能清楚地看見那兩雙腳從桌旁走過。然而,他們卻沒有一個發現桌子下面有人。
「哎,快看,窗戶開著呢!」一個侍衛叫道。
接著,他們就跑到窗子邊,並跳窗追了出去。
羅妃等他們走了,這才想起看黎妃。這一看,把她嚇了個半死。
黎妃兩眼圓睜,眼神驚恐,已然氣絕。她的雙手還緊緊地抓著腰帶,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啊,不,不可能!」羅妃嚇得朝後一倒,自言自語地說。
黎妃就這麼恨恨地瞪著她,好像隨時都可能撲過來把她掐死。
過了一會兒,羅妃才大著膽子伸出顫抖的雙手,去探黎妃的鼻息。糟了,沒氣了!
羅妃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殺了人,立時嚇得寒毛直豎,冷汗倏地一下就出來了。她不知道怎麼辦,又害怕一會兩個侍衛回來看到,會把她抓進大牢。
她來不及多想,急匆匆地奪門而出,回到自己屋裡睡覺。
可是,躺在床上,羅妃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的眼前老是浮現出黎妃臨死前的樣子,那雙瞪得恐怖的眼睛,彷彿要把她吞噬一般。
正想著,忽聽外面有人喊叫:「不好了,出事了!」
羅妃大驚,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大喊:「來人哪!」
連喊兩聲,外面才進來幾個宮女,挑著宮燈,問她有什麼吩咐。
羅妃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
一個宮女答道:「回娘娘,奴婢不知。」
「快去問!」羅妃大聲叫道,「是不是宮裡來了刺客,皇上呢?」
一個宮女匆匆跑去問,另一個回答說皇上去瓊華閣了。
羅妃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心裡羞憤難當。她都已經到恆昊宮裡來侍寢了,他不但無心與她親密,還半夜跑去看明月。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一把抓起枕頭朝宮女砸去,吼道:「都站在這裡幹什麼?宮裡出了事,還不快去請皇上!」
「是。」一個宮女急忙提著宮燈直奔瓊華閣。
而羅妃,則不停地問宮裡出什麼事了,問得那幾個宮女啞口無言。直到一個侍衛過來稟報,說黎妃已死,羅妃才住口。
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害怕,半天都沒有說話。那個美如天仙的黎妃就死在離她不到百步之遙的小書房裡,而且,是被她勒死的!
萬一黎妃冤魂不散,天天纏著她怎麼辦?到時候,被折磨的就不僅是明月,還有她這個新晉的羅妃了。
過了許久,羅妃才好不容易張開口問:「她,她在哪兒,怎麼死的?」
侍衛答道:「回娘娘,黎妃娘娘在小書房,是被勒死的。」
羅妃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喃喃自語道:「她死了,她真的死了麼?」
大家都以為她只是被嚇到,紛紛好言安慰。
那侍衛還說:「臣下已去請刑部派員前來勘察,相信不久就會查明死因。還請娘娘安心,快快就寢吧。」
宮女也說:「請娘娘就寢。」
羅妃呆了呆,深恐刑部會查到是她把黎妃勒死的。不過,勒死黎妃用的是她自己的腰帶,只要羅妃沒有落下什麼隨身之物,應該沒那麼容易查到吧?
她懷著一絲僥倖,不敢確定地問宮女:「我剛才,是不是一直在睡覺?」
宮女答道:「確是,娘娘過來後,一直在臥房。皇上去小書房後,娘娘便安寢了。若不是侍衛大人過來報案,想必娘娘正睡得香呢。」
睡得香,她真能睡得香麼?
羅妃很懷疑,如果她沒有去看黎妃,果真能睡得香麼?
她煩躁地抓著頭髮,不知所措地啊啊大叫,令眾人十分擔心。他們圍過來問她怎麼了,是否需要服些安神的湯粥。
羅妃拒絕了,她知道自己此時的煩躁不安,是為剛才的犯罪而驚懼。除非,刑部能給出個讓她滿意的結果,她才能安心。
「走,帶我去看看。」羅妃吩咐道,起身下了床。